“鹿瀧堅持去國外學醫,是因為如果他現在沒去,或許以後永遠都不會有機會去了。”
賴霄的這句話,換做前世的夏茵會覺得很奇怪,甚至有些不明白。
那時的她,每個手術完以後倒頭就在地上的日子,讓夏茵深刻覺得,跟她這樣日複一日的體力勞動來比,有錢人的一套悲悲切切,真的是為賦新詞強說愁。
可是穿越以後,她發現,其實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賴霄、鹿瀧、尚清、孟曉芸,甚至張楚悅,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秘密有時候並不能為個人所左右。
有人選擇反抗,有人直接放棄,但終歸誰都都沒有過上電視劇裡那種完美的讓人羨慕的生活。
就比如鹿瀧,鹿俊鵬對他精心培養,每走一步路都幫他細細考量,可是他真的過得不辛苦嗎?
聊到這裡,夏茵有些開竅:“所以他是和家裡達成了什麼協議嗎?”
鹿瀧一向不是一個固執己見的人,如果沒有特殊原因,他應該不會不顧自己的身體堅持跑到國外。
賴霄點頭:“是,鹿俊鵬答應他,如果能蜚聲醫學界,並且把家裡的醫療產業發展起來,以後就不再乾涉他的生活。”
這件事情他也是聽屬下報給他才知道,本來不打算說,但想著他人都要走了應該不會產生什麼威脅,這才像夏茵吐露真相。
夏茵知道他活得不自由,但沒想到居到了,連愛好都能當做籌碼的地步。
“所以之前飯館關門的那段時間,他突然消失不見,也是受他爸的影響?”畢竟鹿瀧很少對他的電話視而不見,即使是當時在忙沒有聽到,事後他也一定會回撥給她。
賴霄點頭:“他應該是從我爸那兒聽來的什麼消息,害怕鹿瀧插手,所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送到國外去。”要沒有鹿俊鵬的出手相助,自己和夏茵這婚還不一定能結的成。
“鹿瀧他爸怎麼這樣啊……”夏茵嘟囔。畢竟在她的心目中,父母的愛應該建立在尊重孩子意願的基礎上,像這樣毫不聽取兒女心聲的獨斷專行,在他看來就是一種以感情之名施加在兒女身上的暴政。
“你以後接觸多了就明白,在我們這個圈子裡,像他爸這樣的人已經算得上是非常溫柔了。”老話說,富不過三代。這群每天享受著錦衣玉食生活的人,最怕的就是跌落上流社會階層,丟失自己已經享受了許久的富裕生活。要問這群人最怕什麼,大概就是怕兒女不爭氣,把偌大的家業毀掉。
聽到他這麼說,夏茵突然想起,自己心疼鹿瀧,可賴霄何嘗不是個從小生活在父親陰影下的可憐人。
更何況鹿俊鵬也隻是個偏執的人,而賴昌她,他就不是個人。
她有些後悔今天自己這麼追根究底,現在是安撫的語氣說道:“你也是不容易。”
賴霄對這句話十分受用,還趁夏茵感懷的時候摸了摸她的頭:“所以你以後要對我好一點。”
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夏茵白了他一眼,卻沒注意到他說的“以後”兩個字。
不知道夏茵是不是酒醒了,腦子反應加快:“所以你想說,孟曉芸和張辰結婚,也是出於家庭責任?”
“具體原因我還沒有調查,我們這種人,生活在這種家庭,感情永遠不可能放在第1位。自己的婚姻,說白了也不過是一種生意。”
夏茵默默想,此刻的你如此冷靜,誰能想到,未來在你即將大獲全勝之時,你會為了孟曉芸從樓頂縱身一躍。
“所以,你沒有插足我們中間,和你結婚自始至終都是我的選擇,你不用想那麼多。”不用管孟曉芸是不是真的喜歡他,不用管孟曉芸是真結婚還是假結婚,也不用管她到底是怎麼樣想你的。
他眼神真摯,語氣在平和從容,透著一股能說服人心的力量。
但夏茵還是抓住了問題的關鍵:“和我結婚是你的選擇,自、始、至、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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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鹿瀧出國前,夏茵還是抽空去看了他。
雖然賴霄不怎麼同意,用他的話說,彆人本來就對你有非分之想,你再一過去,人家血流加速,血液沸騰的,說不定就把傷口給崩開了。
作為一個曾經的外科大夫,夏茵真的很想翻白眼。
不過他知道賴霄雖然在某些方麵挺尊重他,但是在鹿瀧的事情上卻難得的固執,自己恐怕說服不了他。
於是他挑了個賴霄上班的時間過來。
病床上的鹿瀧十分消瘦,臉上沒有血色,見到她便把床搖起來,笑起來虛弱極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譚覓告訴你了?”
跟聰明人說話就不要費勁,夏茵點頭:“她讓我勸你,不要這麼著急去美國。”但她覺得,譚覓實在是想太多。父母、親戚、朋友,還有未來的老婆輪番上陣,都不能順利的說服他,憑什麼自己就可以?
鹿瀧苦笑:“她還真是不放過任何機會。”自己現在的身體確實不適合長途跋涉,但是錯過了這一次,他可能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當時如果他回國的態度更堅決一點,說不定也不會讓夏茵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
如果……
鹿瀧突然問:“那你怎麼看?”
從看見他的第一眼起,夏茵就覺得他的眼睛非常的亮,仿佛一潭湖水,卻能看到人心裡去。
不知為什麼,夏茵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我……當然是尊重你的意見。”猶豫許久,夏茵還是說了一個聽起來十分官方的答案。
這不是客套,而是她的真心話。她知道學醫這條路有多難,所以不管是放棄醫學留在國內接手家族事業,還是去國外開辟一條新路,都是非常值得尊重的選擇。
鹿瀧的眼裡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苦笑:“我就猜到你會這麼說。你以前學過醫吧?”兩人聊天的時候,夏茵總是能時不時的蹦出一句專業的醫學術語,有些知識他都要回家查了才知道。
沒有很深的醫學基礎,一般人做不到這種程度,更何況以前夏茵提到醫學方麵的知識是如此的熟稔。
不過誰都有秘密,夏茵從來沒說,所以他從來也不問。
兩人的故事行進到了此種地步,夏茵已經不好意思再騙鹿瀧。但是也,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說明真相,隻好將問題含混過去。
“我確實學過醫,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過我不是故意要隱瞞你,而是因為某些原因,我不能對你講其他的細節。”
“那我們也算是同行了。”路上居然因為自己能夠和她拉近一點距離,而感到竊喜,尤其是在自己即將離她越來越遠的時候。
那些在手術台戰鬥的日子仿佛還在昨日。她感歎地說:“是啊,不過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勸人學醫天打雷劈,所以我也不勸你,你自己決定吧。”
像是秋天的梧桐落葉滿地,人踩在枯黃的樹葉上,發出輕微的碎響,一切充滿了告彆的意味。
鹿瀧覺得兩個人在學校後門的初遇仿佛還在昨天,那時的他卻不知道,他們兩個像兩條交叉的線,或許那次才是離得最近的時候。
他想,要是當時他沒有吃這碗麵,現在的心情會不會沒有那麼沮喪?
“你怎麼不像他們一樣也勸勸我?”鹿瀧開玩笑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