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笑著應了。
林雨桐將劉姥姥送到院子門口,劉姥姥硬是叫板兒磕了個頭。林雨桐無奈的受了,“一會子走的時候,我就不送姥姥了。我家的後門姥姥是知道的。以後進了城,儘管來就是。”
劉姥姥滿口答應著。直說又遇上了貴人。
這是一個記恩的人。靖海伯在他們家艱難的時候雇傭了他們,她記住了這個恩德。如今自己給了點銀子,她自是又記在了心裡。
希望王熙鳳這次能心甘情願的結下這份善緣。
等到下半晌春兒回來,林雨桐才知道王熙鳳給了六十兩銀子,又雇了一輛驢車,將劉姥姥送走了。
有了這一百兩多兩銀子,對於一個莊戶人家,就是一筆巨款。能添上幾畝好地,日子也算能過了。
林黛玉才聽說了這事,就過來詢問,“原來是二太太家的親戚,怎麼找到咱們家了。”
“那門子上的看門的,哪個不是眼睛長頭頂上的。能好好的指路嗎。這巷子多,許就走岔了。能上了咱們的門,就是緣分。咱們家也不缺那幾個銀子使。對於人家來說,不光是救了一家的命,甚至改變一家的命運。就當是日行一善吧。”林雨桐笑道,“許是過過苦日子。實在見不得老人家受苦。”
林黛玉點點頭,倒是聽了進去。
這邊姐妹倆正在說話,就聽丫頭說周瑞家的來了。
林雨桐心說,這就是經典的送宮花了。
周瑞家的因為得了林雨桐的提醒,才發現寶玉的事。被王夫人讚了幾回用心,賞了又賞。此次過來臉上都帶著極為少見的笑意。
見了禮,說明來意。
林雨桐見周瑞家的臉上帶著笑,就猜測是不是時間線亂了,周瑞女婿冷子興的官司早已經發生過了。想起原著上說,在給林妹妹送宮花之前,周瑞家的得了信,說自己的女婿吃了官司。出了這事,誰心裡能好啊,偏偏又吃了林黛玉幾句話。想必心裡是極為氣惱的。在外麵沒少說黛玉的小話吧。
於是,她笑笑,先問道,“嫂子家裡都好吧。”
“怎麼不好!”周瑞家的笑道,“我那女婿還不算窩囊,日子且過得下去。”
林雨桐心裡就有數了。請周瑞家的坐了。才道:“薛太太也太多禮了。”
周瑞家的當然想替王家長臉,就將匣子打開,裡麵躺著四支宮花。
“這是隻給我們姐妹的,還是彆的姐妹也有。”林黛玉看著半空的匣子,問道。
“三位姑娘及二奶奶,連同兩位姑娘,一人兩支。這是兩位姑娘的。”周瑞家的笑道。
“難怪呢!”林黛玉冷笑一聲,就要說話。
林雨桐接過話頭,“你又做什麼怪。”她瞪了林黛玉一眼,才對周瑞家的笑道:“你彆搭理她,她這是跟我鬨脾氣呢。”
周瑞家的不知真假,笑道:“這又是有什麼故事不成。”
“可不是有故事嗎。”林雨桐招手,□□兒過來,“把東西拿過來,叫周嫂子評評理。”
春兒抿嘴一笑,一轉身,端著個托盤來,裡麵放著一大捧各色的鮮花。另一邊的籃子裡,是半籃子新鮮的花瓣。
“我的乖乖,這樣的天,哪裡來的這樣鮮嫩的花喲。”周瑞家的直呼稀罕。
“家裡花房就有。管家天天打發人送來。原來也不是稀罕的東西。我每日裡讓人將它拆成花瓣,是我們姐妹泡澡用的。偏妹妹一直以為用的是乾花,今兒撞見我拆花,頓時就心疼的不行。她這見了花落就要落淚的人,許是最見不得這個。寧肯埋了立個花塚也不許人用。我就說了她幾句。偏巧,嫂子送了假花來。她一準以為咱倆提前說話了,來排揎她的。”林雨桐揮手讓春兒下去。
周瑞家的嘖嘖讚歎。這麼些個鮮花,要是不剪下來,按盆賣,一盆不得幾十兩銀子去。林家倒是天天剪下來給自家姑娘泡澡用。阿彌陀佛,可真真是見識了。這也就罷了,還有那不知生計艱難的寧肯埋了也不許用。哎呦喂,這還真是嬌小姐。
就聽林雨桐道:“倒不是心疼這些花,就是得板一板她的性子。這見花落淚可不好。”
周瑞家的心道,那都是閒的。餓兩頓就一準好了。
就聽林雨桐看著匣子裡那幾枝花,露出個苦笑的神色:“花是極好的,可惜我們姐妹從不帶這些個東西。這新鮮的都從來不上頭呢。“她指了指匣子裡的花,道:“賞給丫頭們倒是可惜了,也對不住薛家太太的心意。周嫂子家裡也有女兒,帶回去吧。橫豎在你家自己戴,彆人也是看不見的。”
周瑞家的一瞧匣子裡的花,又一看邊上那水靈靈的真花。先時看著還好的花兒,真假一對比,就顯得上不得台麵了。
忙將匣子蓋上,“這可怎麼好意思。”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們這院子遠,走一路過來,費多少事呢。”林雨桐一副非常理解的樣子。
這倒叫周瑞家的不好意思了起來。自己先叫自家姑娘挑,就已經是失禮了。不想人家沒挑揀自己的錯,反而賞了自己。
到底是大家子姑娘,就是不一樣。
這才拿了匣子,歡歡喜喜的走了。
等人一走,林黛玉趴在榻上笑的隻嚷肚子疼,“姐姐弄這些花來,當真是洗澡的。”
“哪裡真舍得!是用來做花糕的。”林雨桐也不瞞著,“給張家女眷做點心,得用些心思。等做好了,你給府裡的老太太、幾個姐妹也送去。薛家那裡也有一份,隻當還人家送宮花的情分了。”
“我就說,依姐姐財迷的性子,再不會用這麼好的花給我泡澡用的。”林黛玉隻嚷林雨桐是財迷。
財迷林雨桐半點不惱:“花露才是花的精華。這些鮮花就是個點綴,沒甚大用處的。”說完就道,“等做點心剩下了,再給你送去。”
一準是沒法做糕點用,有些瑕疵的花瓣。
林黛玉這麼一想,就越發的笑起來。這姐姐真是摳的可以。
“姐姐為甚不讓我說話。咱們住在她們家,隻配用她們剩下的不成。”林黛玉哼了一聲。
“這不是沒用,賞人了嗎。至於為這個生氣不。又不是什麼好東西,給了你你也不見得用。為這沒人用的東西,撅了周瑞家的麵子,你倒是圖什麼。”林雨桐輕聲道。
“像姐姐這般事事圓滑,難道就好。”林黛玉不讚同的道。
“人活在這世上,哪裡就能隨心所欲呢。”林雨桐笑道,“細思量幾分,與自己又能有什麼壞處呢。”
姐妹倆不一樣的性子,都點到為止。
等花糕做好了,林雨桐打發丫頭去送了。又帶著黛玉去了梨香苑。
“你以後合該每天出來走動走動。人動的多了,吃飯才香甜。以後每日飯後,都得走一刻鐘。”林雨桐叮囑黛玉。
林黛玉倒是沒有反駁。這種被人管著的感覺,陌生但又不反感。
兩人進了梨香苑,薛姨媽熱情的招待。等林雨桐將糕點送上,薛姨媽就笑道:“不過幾枝花,倒叫你們姐們跑了這一趟。實在太客氣。還偏了你的好點心。”
林雨桐笑道:“這不是什麼好東西。自家做的。”
林黛玉不耐煩兩人這般的寒暄,就道:“寶姐姐呢,怎麼不見。聽說她身上不好,如今可好些了。”
周瑞家的已經將薛寶釵冷香丸的事,宣揚的滿府皆知。林黛玉才有這麼一問。
“沒有大礙,正在屋裡歇著呢。你們去瞧瞧吧。寶玉也在呢。”薛姨媽笑著,殷勤的讓兩人進去。
林黛玉掀開簾子,正瞧見薛寶釵解了衣裳,從脖子上拿她的金鎖的一幕。又見寶玉一臉癡癡的盯著寶釵的脖子看,頓時就紅了臉。
此時倒叫她進也不能退也不能了。
林雨桐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似得輕輕放下簾子,才出聲道:“薛姑娘,我們進來了。”
“是林家大妹妹啊。快進來。”是薛寶釵的聲音。
林雨桐拉著林黛玉在外站了一小會兒,給人家收拾衣裳的時間。這才進去。
林黛玉就直接站在了林雨桐的身後,低著頭,也不出聲。
沒有說不合適的話就好。林雨桐鬆了一口氣。上前寒暄。
賈寶玉見這姐妹二人,先是眼睛一亮。不過他被林雨桐擋過幾回,就不敢往跟前湊了。他倒是想親近林黛玉,可這會子林黛玉跟在林雨桐身邊,半步不離,連頭也不抬。
他隻好訕訕的拿著手裡的金鎖片翻看。
林雨桐不去管他,隻跟薛寶釵寒暄:“如今身上可好些了。”
“好些了。本就不是要緊的病症,倒叫你們跑一趟。”薛寶釵剛要叫鶯兒倒茶,就聽見鶯兒道:“二爺瞧瞧我可有說錯,這不是一對是什麼。”
這一聲極為突兀,林家姐妹想聽不見都難。
“鶯兒,還不去倒茶。胡沁些什麼。”薛寶釵嗬斥道。
林雨桐覺得十分的有趣。先是薛寶釵主動要看賈寶玉的玉,然後她的丫頭就說跟金鎖片上的話是一對。勾的賈寶玉起了好奇心,於是要看金鎖。這才有解衣裳的事。如今又再嚷出是一對的話,引來薛寶釵的嗬斥。林雨桐覺得自己不想多想都不行。
也許是自己心理陰暗吧。她這麼一琢磨,怎麼就覺得這是一環套一環,故意的呢。
林黛玉抬起頭,看了寶玉一眼,就見寶玉拿著鎖片,嘴裡念念有詞。於是又低下了頭。
林雨桐像是不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麼一般,又寒暄了兩句,就帶著林黛玉告辭。薛姨媽再三的留飯,林雨桐也沒應下來,“薛太太留飯,本不該辭。隻是舍弟下晌回來,我們姐妹不在,倒叫他孤單。”
“這有什麼,打發人去接就是。”薛姨媽道。
“家裡都是女眷,多有不便。”說著,就辭了出來。
薛姨媽頓時臉臊的通紅。家裡有女眷,人家那般大的男孩子都不進來了。賈寶玉卻在女兒閨房裡。
要說是以前年紀小,不懂事也就罷了。偏偏的,前些日子,賈寶玉跟襲人的事,鬨得人儘皆知。身邊有了伺候的通房丫頭,這就不是不懂男女之事的孩子了。
可自己家的處境,又能有什麼法子呢。
林黛玉跟著林雨桐回了菊芳院,就直接回了自己房間。
林雨桐也沒攔著她。這些事情,是得讓她多想想。
卻說林雨楊今兒從張家回來比往日早了些,就在寧榮街上轉悠。看到精巧的物事,也就順手買下來給家裡的姐姐妹妹。
正看見一個不大的小子,攤子上的花籃子極為精巧,就湊過去細看。
卻聽得旁邊正有人說賈家家學裡的事。
“你隻要跟他好了,這銀子還不就來了。”說話之人年紀不大,還是少年的聲音。
另一個道:“那人看見新的忘了舊的……”
“那就是個大傻子,哄了錢來,才是實在的。誰管他日後怎麼樣呢。”這說話的人道,“有了銀子,也做個小買賣。不比如今舔著臉求人好啊。過兩年誰還知道這些事。那璉二爺身邊的幾個小廝也不是乾淨的。就是那秦……不也是巴結著寶二爺。乾那見不得人的勾當。”
林雨楊起初還聽不明白說什麼。他身邊的隨從年紀大些,小聲將事情說了。家裡的大姑娘有交代,將外麵的事,不管好的歹的,隻管告訴少爺。彆養的跟個傻子似的,被人騙了。
林雨楊一聽,臉就黑了下來,罵了一聲:“忒無恥。”站起身就走。
那賣籃子的小子忙喊:“少爺買兩個吧。”
隨從順手拿了兩個,甩下一把錢走了。
林雨楊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林如海寫信。這賈家隻有更汙糟的,沒有最汙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