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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38)
林雨桐知道,史湘雲該是會嫁給衛若蘭的。也不知道如今有沒有改變。書上對衛若蘭的描述是‘才貌仙郎’,那也就是說史家在婚事上並沒有虧待史湘雲。能跟史家結親,門第自然不會低。要不然史家兩兄弟還不得被彆人的閒言碎語給淹了。再說了,史湘雲要是低嫁了,史家的其他姑娘的婚事又該如何呢。所以,史家在這婚事上,還真就未必是坑了史湘雲。隻是人這一輩子太長了,誰知道會有什麼變故呢。而且史湘雲和衛若蘭兩人婚後,應該是琴瑟和鳴過一段時間的。這就更證明了史家在對待史湘雲的問題上,大麵上是過得去的。
至於林黛玉所說的四角俱全,這種好事,上哪找去?就是林如海如今活著,官職還不低,在很多人看在,自己和聞天方的婚事,那也是有瑕疵的。而且問題還不小。這世上的事,最難得的不就是儘善儘美嗎?
況且,不提史湘雲在賈家的名聲,也不提這沒有父母的孤女必然不能給男方太多的幫助,就隻‘繈褓之中父母違’,按時下人的說法,絕對算的上是命硬了。
這樣的姑娘,在婚配的時候,必然是會被人挑揀的。這衛家要是沒點什麼缺憾的地方,當然也不會定下史湘雲為媳。
什麼鍋配什麼蓋,史家還是儘量在相配的人家裡,給史湘雲找了足以相配的親事。叔叔嬸嬸做到這個份上,說實在的,就成了。還指望誰真的能貼心貼肺不成。
王熙鳳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笑道:“老太太沒說彆的,想來也是妥當的。”
這話倒也是。林黛玉點點頭,才又道:“隻是雲丫頭還小,到底急了些。”
“我的傻妹妹,正經的是不早了。彆人家的姑娘都是十一二歲就開始相看人家了。等走完了六禮,大概也都十四五歲了。可不正好是姑娘家最好的時候。”王熙鳳無奈的一笑,“也就咱們家,也不知道老太太、太太是怎麼打算的。今兒臨出門,我還說笑著問了老太太一聲,彆人還罷了,二姑娘的年紀真不小了。可老太太也沒有發下話來。大太太那是萬事不管的,隻憑著大老爺處置,可大老爺……不提也罷。二姑娘那性子,倒是找一戶老實本分的人家,簡簡單單的人口,隻怕這日子還過得。”
林雨桐想到迎春的將來,心裡就是一歎。接話道:“三姑娘四姑娘橫豎輪不到嫂子插手,隻二姑娘,卻是嫂子嫡親的小姑子。這人,誰還能單門獨戶的過日子,有個親的故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用上了。”
王熙鳳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皺眉道:“這事,我在心裡琢磨了不是一兩天了。”確實自從林雨桐被賜婚,她就起了這個心思。趁著如今家裡的境況還好,趕緊把姑娘家的婚事都給辦了。也不是非得高門大戶。那樣的人家,反倒是最不講究情麵的人家。賈家要是真出了事,不說能不能伸手拉一把的話。就隻姑娘家的日子,也好過不了。還不如找些實在的人,既能用得上,也不怕將來這些姑娘沒有個著落。
話既然說到這裡,王熙鳳就又歎了一聲,道:“就怕老太太,太太還有旁的打算,再不能應承我的。門第上再要配不上,隻怕老太太連我也要埋怨上了。”
這也是實話。林雨桐點點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彆人想無端插手,不容易。
三人說了一會子話,王熙鳳就要起身告辭。見林黛玉也要起身來送,就笑道:“這會子日頭已經上來了,你可彆出來晃悠,小心中了署氣。”
黛玉心說,隻怕二嫂子有什麼私房話要跟姐姐說。也就停下了腳步,道:“那我就怠慢嫂子了。”
林雨桐和王熙鳳並肩在遊廊上慢行,見丫頭們遠遠跟著,就道:“嫂子有話就說。客氣什麼。”
王熙鳳這才小聲道:“我這有一樁買賣,妹妹要不要做。”
“什麼買賣?”林雨桐哪裡能不動心呢。這些日子,她一直也沒閒著。但也不要太看輕古人的智慧,隻要林雨桐能想到的生意,都有人做了。想要做的好,除非動用林如海的影響力。可這不是舍本逐末嗎。為了那些這一輩子不缺的銀子,再把林如海拉下水,圖什麼啊。林雨桐時常安慰自己,能白得了一輩子,享受一輩子榮華富貴。這就是一筆最大的財富了。彆丟了自己在這個世上立足的根本,才是最緊要的。
王熙鳳低聲道:“家裡如今真真是過不下去了。太太多精明的人啊,那銀子進了自己的荷包,再想叫她掏出來,可是千難萬難了。不跟我這個傻的一樣,一味的往裡麵貼補。如今開始靠著典當過日子了。老太太那邊,倒是出了個好大的家賊,夥同著平兒,往外當東西呢。你知道上次兩人當了什麼東西嗎?”
林雨桐搖搖頭。這賈家幾輩子積攢的古董,要按著正常的市場價走,那都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可惜,賈家的敗家子,一味的怕丟麵子,總是行些偷偷摸摸的勾當。那些當鋪多會看人啊,一見如此,就知道是個不敢聲張的。給點銀子就打發了。真要碰上好的買家,轉眼就賣出幾倍十幾倍的銀子都不止。
王熙鳳恨道:“一尊金杉木做的佛像,竟然隻賣了五百兩銀子。”說完,見林雨桐還是一臉納悶。就不由的道:“你年輕,或許不知道這玩意是什麼。這金杉木我在王家也見過,那佛像比老太太那個小了一半,還是我叔父花了三千兩銀子才買來的。老太太那個,賣出五千兩也不是難事。這可是心疼的我啊……金杉木這玩意,千年難成才。即便成才,那也是在深山老林裡,等閒了遇不上。即便遇上了,沒點見識的人,隻怕也不認識。各種機緣湊巧了,光是砍伐就不容易,這東西太硬。砍伐回來,得放置幾十年才能乾透。如此還需要雕刻。砍伐尚且不依,這雕刻就更難了。雖然是杉木,也長得不起眼,但那也價比黃金啊。”
林雨桐心說難怪呢。自己也隻聽過鐵杉木,這金杉木,還真是沒聽過。既然王熙鳳說是,那自然就是了。於是就道:“二嫂子想如何。”
“我隻把人打發到你的鋪子,我要兩層的利。”王熙鳳心說,既然要當,就要當的有價值。自己得利還在其次,關鍵是結交下林雨桐這個人。人跟人的關係可不就是這個樣子的。常來常往了,利益相關了,就比彆人總是親近幾分的。
再說,她也不白拿這利錢。反正是老太太的東西,給林雨桐賺銀子,算是給一大家子結交一個人脈。畢竟誰不知道聞天方是皇上的心腹之人。賈家將來,求著人家的時候多了。隻當是一個退路吧。而自己得來的銀子,就先留著,等將來真的敗了,賈家這麼些人,一人分一點,也不至於餓死。平常的日子還是過得下去的。
林雨桐思量了一番,就點點頭。“還有什麼,你一並說了。”王熙鳳再是不會好好的就起了這個心思的。必是有個緣故。
王熙鳳一笑道:“隻一樣,咱們這買賣,可是從人家嘴裡奪食啊。”
林雨桐一琢磨就明白了,笑道:“你可真是會借刀殺人。”
“橫豎那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這些年,在外麵打著家裡的招牌,沒少乾黑心事。你隻說成不成吧。”王熙鳳斜眼嗔道。
“到手就能賺的買賣,為什麼不成。”林雨桐立即就應下來。她也沒打算真要冷子興如何如何,不過是正常的商業競爭罷了。要是他不消停,再收拾他也不遲。至於仗勢欺人這事,她的字典裡好似還真沒有這四個字。
王熙鳳拊掌笑道:“那就得咧!”
送走王熙鳳,林雨桐也沒跟林黛玉提這事。隻趕緊去了廚房,安排飯食。等姐妹兩人都用了飯,還不見林如海回來,就知道八成是被皇上留在宮裡了。
等林如海回來,已經是半下午了。林雨楊也已經下學了。
見到三個孩子殷切的目光,林如海就笑了,道:“如你們所願,為父也算是太太平平的從那火架子上下來了。”
“這可是喜事,大喜之事。”林雨桐就先笑了。又問:“那如今又是個什麼差事?”
林如海一笑,道:“我還以為你不在意這個呢。”
“怎能不在意呢。楊哥兒還沒討媳婦,黛玉還沒有說人家。父親能在位上,自然是再好沒有了。咱們挑揀的範圍也大些。”林雨桐笑著道。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弟弟妹妹考慮。林如海心中感慨,就笑道:“放心,楊哥兒和黛玉的親事,為父自然會用心挑選。隻是皇上的旨意還沒有下來,但看著,也該是沒有什麼不滿。不用擔心。”兒子的婚事,自然是重中之重,有了賈敏這個前車之鑒,對兒媳婦的選擇上,哪裡敢有絲毫的大意。隻黛玉這性子,真到了彆人家,光是婆媳關係,隻怕就不好相處。更是該慎之又慎才是。
林雨楊隻是麵色微微一紅,就不言語了。到了他的年紀,早已經知道人事了。學裡的許多同窗,都已經有了屋裡伺候的丫頭。自己家是姐姐管得嚴,而且早在自己很小的時候,姐姐就說,咱們自己的生母是姨娘,自己也是庶出,過得也艱難,就彆再叫自己的孩子也過這般艱難的日子。所以,對於小妾通房什麼的,林雨楊敬謝不敏。
也因為如此,他接受聞天方做自己的姐夫接受的那般輕鬆,未嘗沒有這方麵的原因。而看不上賈寶玉,跟他的私生活不檢點,也自然是有關係的。
林黛玉不自在的低了頭,讓人看不清神色。林如海自然將一切儘收眼底。倒是想見見這賈寶玉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林雨桐轉移話題,道:“今兒賈家來人請了。我已經將人打發了回去。隻看父親什麼時候去一趟。”
“先去張家拜見一番,再去賈家也不遲。”林如海渾不在意的道。
這也是正經的道理。張老大人畢竟是林如海的舅舅,自然是得先去張家。
卻說王熙鳳回了賈家,先去跟賈母稟報了一番:“想著橫豎就是這一兩天必是要來的。林姑父這次回京,隻怕公事上就有的張羅。聽說昨晚晚上回府,今兒一早就進了宮。我回來的時候,林姑父還沒有從宮裡回來,也該是皇上留了林姑父用飯。這可是難得的殊榮。我瞧著,那林家門口的帖子,都是用籮筐裝的。就是挑揀著看一番,不也得兩天的功夫嗎。林姑父如今的官位,反倒比以前更要小心,就怕有那一等嫉賢妒能的,說什麼傲慢不傲慢的話。咱們跟林家的關係,何苦這時候添亂。自家人,更該是體諒。想必林姑父也能體會老太太的一番慈愛之心,眷顧之情。”
賈母滿意的點點頭。雖說沒將人請回來,但這話說的多漂亮啊。裡裡外外的麵子都有了。
“辛苦你跑這一趟了。”賈母笑著對鴛鴦道:“將娘娘賞的茶葉拿二兩來,給鳳丫頭拿回去嘗嘗。”
鴛鴦笑著去了。王熙鳳就笑道:“以後,但凡老太太有什麼跑腿的活計,不拘是什麼,隻打發我去,也就得了。隻把您這不用的,放在庫裡落灰的破金爛銀賞幾個給我吧。再是不嫌棄的。”
一屋子的人都跟著笑。賈母笑的直揉肚子,“這真真是個猴兒的性子。才給了她茶吃,這就惦記起我的銀子來了。”
薛姨媽跟著一笑,心裡道:“隻怕自家的姑娘,跟這鳳丫頭比起來,隻這會討人喜歡這一條,就不能夠的。”
直到了第三天,林如海才騰出功夫來,帶著三個孩子去了賈家。
賈赦賈政,連同賈珍賈璉,都在大門口迎接。中門大開,一副迎接貴客的架勢。林如海在諸人的陪同下,往賈母的院子而去。
林雨桐暗自警醒,走到林如海身邊小聲道:“老太太的屋子必是有許多女眷,父親謹慎些。”
按著不見外男的規矩,邢夫人、王夫人、都是不該跟林如海見麵的。即便碰上了,也該馬上回避的。更何況肯定還有那八竿子打不著,守著寡的薛姨媽。
賈家可以不講規矩,什麼一家子骨肉,何必見外。但林如海可是要為官的人。在朝上被參一個不遵禮法,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林雨桐太熟悉賈母的做派了。不管誰來,都聚一屋子人。隻要她願意,才不管外麵的人怎麼看呢。賈家的女人,少有出門做客的。估計也是沒人請他們去吧。這樣的做派,誰家不笑話呢。
林如海心裡一跳,不會這麼不靠譜吧。
於是在賈母的院子外麵就停了下來,隻問賈赦道:“老太太屋裡,可還方便。”
賈赦立馬明白過來,趕緊打發丫頭進去,請女眷回避。
賈母擺擺手,對薛姨媽道:“我這女婿就是太迂了一些。”就對那丫頭吩咐道:“告訴林姑爺,就說,一家子骨肉,哪裡就見不得了。”
賈家上下,老太太的話就是聖旨。那丫頭傳話時,還帶著幾分嬉笑。
林如海幾乎是愕然的看向賈赦和賈政。見二人並沒有駁回的意思,就皺眉道:“禮法如此,不敢唐突。我還是在外麵,給老太太磕個頭就罷了。”人家不回避,自己不進去了這總該行了吧。
這哪裡能夠呢?賈政趕緊打發丫頭進去,隻叫女眷馬上回避。
賈母麵色一沉,就有些不大高興。這不光是駁了自己的話,在她看來,這是林如海跟賈家見外的表現。於是收了笑道:“那就先避一避吧。隻寶玉留下來,見見他姑父。”
林如海見了賈母,也隻是拱手行了禮,對於丫頭放在地上的蒲團,隻當是沒瞧見。“老太太向來可好啊。”
賈母臉上露出幾分悲容,“看見你,我就想起我那可憐的女兒。”
林如海對賈母動不動就提起賈敏,頗為不耐。其實夫妻兩人又實在算不上什麼恩愛兩不疑的夫妻。再說了,什麼叫可憐的女兒,感情嫁到林家還叫她受苦,委屈了她不成。
林如海對賈母的話有些不自在,腹誹了一番,就道:“是啊!我也常想起她。若是她還在,看著大丫頭得了這麼好的親事,楊哥兒這般的出息。也是該高興的。”
王熙鳳在屏風後險些笑出來。真要是賈敏活著,這林家就什麼也剩不下了。也不知道老太太心裡怎麼想的。隻看著林姑父對一對庶出子女的態度,就不該提起這一茬。不管說的多冠冕堂皇,隻姑媽年年給家裡那麼多銀子這一條。就該態度和緩些。如今眼前的是一品大員,在皇上麵前說話,都是有一個座位的。賈家在人家眼裡算什麼呢。更何況,如今是自家要求人家,又不是人家扒著賈家。
賈母哪裡不知道林如海的意思。到底是收了眼淚,道:“我就是心疼玉兒罷了。可憐沒娘的孩子,爹又不在身邊。如今我也老了,眼看就照看不了這孩子了。”說著就抬頭,一瞧林黛玉瘦了好些,馬上就又哭道:“我就知道,一時半刻也不能叫你離了我的跟前。這不,才幾天,竟是瘦成了這般模樣了。可不是要心疼死我這老婆子。”
林雨桐心裡冷笑,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一時半刻離不得你跟前?是在說在賈家住著的時候,自己不敢虧待林黛玉,才細心的照顧。如今離了賈家,自己就虐待了嫡女不成。
林雨楊的手跟著就攥緊了。真是豈有此理。苛待嫡妹,這樣的名聲傳出去,對姐姐會造成什麼影響,這老太太難道不知道。若是靖海伯是個道聽途說的人,這親事可就毀了。姐姐以後該怎麼辦?
林黛玉心裡頓時就不是滋味,自己一味的任性,今兒倒叫姐姐先吃了一頓排頭。也不朝賈母身邊去了,站起身就道:“外祖母可彆冤枉了人,以前在這府裡,比如今還瘦,豈不是說外祖母和舅母們也虧待了我。不過是天熱,苦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