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長姓張,是一個典型的學者型領導。求下屬辦事,還有些不好開口。
“倒不是我的私事,就是想著,給咱們這樓裡裝一部電話。”張所長搖搖頭,“這報告打上去都一年半了,一點音信也沒有。”
林雨桐恍然,這個時候裝電話,那是千萬萬難的。
要是私人住戶的,那得看級彆,隻有司局級以上的,才有資格裝電話。
而且這初裝費,在一千左右,一般家庭根本是想也不敢想的。
就是這樣,那也不是想裝就能裝的,光是京城,司局級的領導得有多少啊。什麼時候能排上號?
這真是托關係走後門,能在半年一年內給裝上,就得阿彌陀佛了。
在後世那種人手一兩部手機境況下的人來看,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張所長搖頭道:“咱們所裡有一部電話,我家裡有一部電話。可這電話一多,我家裡都成了大家的傳達室了。一天到晚的,電話響個不停,大家留電話號碼,全留的是我家的。要說是好處嘛,也不是沒有。就是各家的家庭情況,家庭關係,我都了解的一清二楚。那些小年輕,搞對象也留了我家的電話,我就省勁了,連他們的思想情況,都掌握了。”這話說的頗有些自我調侃的意思。
走後門辦事,這是常有的,但是走後門裝電話,林雨桐以前不明白,等真到了這個氛圍,才真的懂了。這玩意不走後門真不行。
張所長就跟四爺道:“隻要能搭上話,咱們也按人家的行情走。先把人請來,請李師傅好好做幾個硬菜,酒是茅台。安裝的時候,好茶好煙毛巾,咱們也都準備。給小工頭再多一條煙。這行情我都打聽了。可這就是想請人家,也得慢慢的排隊。這不是沒招了嗎?”
林雨桐心裡一歎,這個年代,電話電力牛的能上天。這些單位裡一個打雜的,都恨不能白眼看人。
求爺爺告奶奶的,人家肯上門叫咱們巴結,就已經是天大的臉麵了。誰還敢談什麼服務質量。
這時候,可沒‘投訴’這個詞。
她突然意識到,其實‘投訴’真是一個好詞。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四爺將事情給應下來了。
“這事,怎麼辦?”林雨桐都愁。現在凡是能排著隊的,都是乾部領導。誰知道人家身後站的是哪座神仙啊?想要排在這些人前麵,該拿著豬頭拜哪座廟門,她還真想不出來。
“明天跟父親說一聲,這本來就是保密單位,就是私人電話,也該走專線。”四爺輕飄飄的扔下一句話,回屋看書去了。
林雨桐愣了一愣,就輕笑一聲,看來這也是張所長的意思。什麼求人,全都是擺困難呢。想把這些難處反應到上麵罷了。
這麼想著,一扭頭就看見那一兜蘋果了。她揚聲問,“有蘋果吃不吃?”
“吃……”一個比一個響亮。就沒有他們不吃的。
這時候能買到水果的,都算是家境不錯的。這蘋果可不是什麼紅富士,而是很早很老的品種,叫秦冠。果皮厚,耐儲存。如今瞧著個頭隻有大人的拳頭大。
以後,這種品種慢慢被其他品種取代了,見的倒是少了。
其實吃起來,口感還是不錯的。
“三嬸,我來削皮。”江淮從裡麵出來,要給林雨桐幫忙。
林雨桐怕他削到手,“不用,你抓緊背單詞去。”
裝電話的事,直到過了正月十五才算落定了。是軍部通信班的人,親自來給樓裡安裝了一部電話。
林雨桐都可以預見,以後這一天到晚,嘈雜的電話聲吵的人不得安寧的景象了。
樓梯門口放著一個桌子,桌子後麵是收費員呆的地方。但凡誰打電話,都得按照公共電話一般的收費。
胖嬸成了這個接聽電話,連帶著收費的人。
電話一響,她就接起來,然後問清楚找誰,之後再掛了電話再去叫人。若是人不在,她就得記下來電話人的信息,替人傳話。
這個時候的共用電話費死貴。肯定是沒有煲電話粥的。能三十秒說完,絕不說一分鐘。
有急事先是發電報。比發電報還急的事,才打電話。
但是年輕人,卻更喜歡電話這種直接交流的方式。要不然,所裡也不用費這勁裝電話了。
不過,對於胖嬸來說,這也算是一個好活了。為了不耽擱工作,竟然還把她家的鍋灶搬到了樓門口的位置上。
十分認真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