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站在城牆上,林雨桐聽見四爺喃喃的道:“這根本不是泄洪,這是西河潰堤了。”
西河一旦潰堤,那就不是一縣一州的事。
下了城牆,走百十米,就是林大伯家的大車店。此時的大車店裡,收容的都是逃出來的林氏族人。
家裡的男壯丁多了,這麼大的產業也不怕人惦記,不怕人趁火打劫。
這是互利的事情。
林大伯挽留殷老二,“如今這世道,抱團才能取暖。親家,現在可不是見外的時候。”
殷老二這才點頭答應下來,“那就大恩不言謝了。”
一家人去了林家的小院子,前麵的門房左右各兩間,都盤著炕,殷老二和錢氏一間,大郎和宋氏一間。四爺跟林雨桐,住在東邊的廂房裡。
林雨桐又將之前林家運過來的嫁妝田的糧食,全都堆到殷老二那邊屋裡。這就夠六口人一個冬天的口糧了。
這個時候,真是人心惶惶。外麵的水不停的漲起來。縣城都封閉了起來。城門的地方堆著裝著砂石的袋子。這是上了雙層的保險了。
如今這縣城,縣令聽說是病了,已經起不來床了。全都由範縣尉處理縣衙的事。
晚上,四爺靠在床頭,“趙縣令裝病,躲了。這範縣尉……”
外麵的雨又開始下了,四爺話說了一半,就停下來聽外麵的雨聲。緊跟著,就聽見有人去了院子裡,看雨勢。
如今晚上睡覺,身上衣著整齊,金銀細軟都是縫在貼身的衣物裡的。然後床頭就掛著乾糧包袱,床角放著大木桶。
怕水位再漲上來,倒灌進城裡,那才更糟了呢。
四爺拍了拍林雨桐,“睡吧!隻怕這縣城也不能安穩。”
果然,半夜的時候,外麵喧嘩了起來。城牆上的官兵,隻要有銀子奉上,還是會在半夜偷偷的將人給放進縣城。
這些人身上沒吃的,渾身都濕透了。銀子又被搜刮一空,這深秋裡,饑寒交迫的,可不就是容易叫人鋌而走險嗎?
林家小院,正門已經封死了。直接用磚把門給砌了起來。進出都走跟大車店相通的角門。
第二天,四爺將住在大車店的青壯年都集合了起來。然後分撥的守住大門,又沿著圍牆巡邏,就怕有不要命的進來搶。女人更是不許出門。
女人們在家裡,不敢用大火燒飯,都是用小爐子,烙餅。就怕煙火氣將外麵的人給引進來。
這個時候,一點善念,得到的也許不是回報,而是放大了對方的占有欲。引來的隻能是殺身之禍。
今兒回來的時候,四爺的神色更難看。
“水位又漲了?”林雨桐問道。
四爺點點頭,“雨下個不停,能不漲嗎?城裡的大街小巷都是逃難的百姓。昨夜裡,城東一家糧店一家八口,包括一個三歲的孩子,都被殺了。糧食搶了個精光。”
“啊!”林雨桐失聲的捂住嘴。
這是幾輩子,她都沒經過,見過的。
“縣衙呢?”林雨桐急忙道:“縣衙不能開倉放糧,難道還不能開個粥棚。人哪怕有一口稀粥喝,都不會鋌而走險……”
是啊!就是這個道理。
可是這個範縣尉全然沒有這個想法。
四爺還沒有說話,就聽外麵有人叫四爺,說了殷家三郎找來了。
“他來乾什麼?”林雨桐道,“他住在縣尉府裡,才是最安穩的。”
四爺搖搖頭,還是走了出去,“我去瞧瞧。”
三郎之前確實是住在縣尉府裡。但是那種日子憋屈啊。不說是自己老丈人的臉色難看,就是範家的那些公子哥兒的冷嘲熱諷,他也受不了。更有幾個對小何氏動手動腳。二郎出手阻止,反被人打斷了腿。
小何氏用簪子劃破了脖子要自殺,才嚇退了那些畜生。
可自己的老婆,卻全然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這樣不給自己麵子,這口氣,他咽不下。不把範家拉下來,絕不罷休。
他一路走來,四周閃著餓狼一樣眼神的災民,給了他新的啟發。
這些人隻要利用得當,個個都是範縣尉的敵人。能將他生吞活剝了。
他想起中學課本裡學過了的一句話,叫做‘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之前,他還抱怨,彆的穿越前輩能呼風喚雨,稱王成皇,為什麼自己偏偏生在寒門。
如今再細想,突然發現,也許這次的大災才是自己的機會。
誰說寒門就不能出貴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