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呼吸著冷冽的空氣,抬頭往上看了看,“走著!好長時間沒登山了。”
四爺就笑,“要是今兒天晴,咱們還能看一看這日出。”
“要不是借著人家老先生的光,你還沒功夫陪我出來走一走看一看呢?”林雨桐挽著四爺的胳膊,沿著滿是積雪的台階,往上走去。“你彆說,這老先生的身體一定錯不了。這整天上上下下的鍛煉,呼吸著新鮮空氣,絕對能長命百歲。”
“是啊!”四爺看著被積雪掩蓋住的山體,“人能長命百歲是福氣。隻是,爺這一趟,還是想請這位先生出山的。”
“怎麼?”林雨桐朝四爺看去,“您這是事先找了一位戶部尚書不成?”
四爺擺擺手,“人家未必願意,能請回去當個先生,不管是筵講還是清談,都是好的。”
林雨桐就懂了,如今的四爺在彆人眼裡,那就是大字能認識幾個的粗人,他得擺出這個謙虛的姿態來,才能招徠讀書人啊。
“這個人啊,也確實是有能力。”四爺邊走邊跟林雨桐道,“位居高位二十年,還能順利平安的致仕,尤為難得!”
林雨桐就笑:“爺這想法倒是奇怪,不是應該‘工於謀國、拙於謀身’嗎?這位呂先生,倒是十分‘工於謀身’呢。”
四爺點了點林雨桐,“工於謀國,拙於謀身。這話是海瑞評價張居正的。一力主張改革的權臣張居正最後慘死,死後連一家老小也都沒有善終。可與他同期為官的海瑞,卻有了青天之名。這是為什麼呢?偏偏,給張居正一個公正評價的,還就是這位海瑞。這不能不說是個諷刺啊。”
四爺的話沒有接著往下說,林雨桐也沒問。兩人就這麼相互攙扶著,一路往山上去。
腳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響,在這空曠的山裡,更加的清晰。
等兩人一身汗的時候,還真登上了山頂。此時,天已經亮了,遠眺,地平線上已經露出一絲紅光。
“還真是叫咱們趕上日出了。”林雨桐興奮的指給四爺看,“這初生的太陽,照在雪地上可真好看。”
四爺卻看向另一邊,“咱們擾了老先生的清淨了。”
林雨桐這才轉身,朝另一邊的亭子上看去,隻見那裡站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家。
四爺含笑走了過去,抱拳道:“內子失禮了,驚擾到了先生。見諒!”
林雨桐跟在後麵福了福身,又默默的退到一邊。
那老先生回身,淡淡的笑了笑:“是鎮北侯賢伉儷吧。天下景致,天下人共享,哪裡有驚擾一說。”
四爺含笑抱拳,“老先生認識我們夫妻?”
“長青是老夫那不爭氣的徒兒,他是昨兒夜裡才趕到老夫這裡的。”他說著,就一笑。
四爺就道:“還真是呂老先生。”說著,就又行了一禮。
呂恒嗬嗬一笑:“不要多禮,老夫如今就是個白身,侯爺再這麼客氣,可真就折煞老夫了。”說著,他就轉身,指著已經升到一半的紅日,道:“侯爺瞧這旭日,想到了什麼呢?在老夫眼裡,這繽紛亂世,生死榮辱,功名大業,都猶如那半片草葉,一滴朝露,陽春白雪一般,轉眼即逝。而隻有這旭日,一日複一日,悠然升起,悠然降落。老夫已經到了坐觀雲起雲落的年紀了,侯爺可明白?”
四爺含笑微微點頭,“沒想到靈霧山還有這等美景。”
竟是對之前請呂恒的事,隻字不提了。
林雨桐眨了眨眼睛,也沒明白呂恒那一通感慨到底是想說什麼。
看完日出,兩人隨呂恒到了呂家在靈霧山的彆院,又坐而論道半天,說的都是些雲罩霧繞的話。吃過了午飯,四爺才起身告辭。
此時,林雨桐準備禮物,也被李劍押送著送了上來。
而臨出門的時候,四爺手裡多了幾份信。
見林雨桐好奇,四爺就遞了過去,“是幾封推薦信。呂先生推薦了幾個人來。”
林雨桐這才恍然,這就是被拒絕了唄。
她撇了撇嘴,“說了那麼多東西,不就是想說,他犯不著跟著冒險,蹚渾水嗎?是這意思吧。”
四爺就忍不住笑,“什麼話到你嘴裡,怎麼聽著這麼彆扭啊。”
“這些文人啊,就是酸。”林雨桐搖搖頭,“一個個那心肝脆弱又嬌嫩。要用他吧,你還得哄著他。我是不愛跟這樣的人打交道的。”
四爺倒是不以為意的擺擺手,“都是書齋裡讀著聖賢書長大的人,講究是那份清靜、寂靜、雅靜。這紛擾的亂世,他們還真就未必玩的轉。”
“那這推薦的人呢?”林雨桐低聲道:“還不一樣是讀書人?”
“不一樣!不一樣!讀書人跟讀書人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的。”四爺一笑,“這可都是落榜的讀書人……”
落榜的讀書人?
少了一份清高,多了一份世故。少了一份清談,多了一份務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