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還沒念完,錢氏就猛地一拍桌子,臉氣的通紅。誰沒羞沒臊的去人來人往的河邊洗澡啊?有毛病吧!
殷老二這次倒是鎮定了,“彆氣!彆氣!咱不跟他一般見識。”
四爺看了兩人一眼,繼續笑:“我娘在河裡洗澡的時候,那天邊突然傳來了鼓樂之聲,緊跟著,五彩的祥雲就從天邊悠悠的飄了過來。到了我娘的頭頂之後,就化成了一個一道彩練,晃晃悠悠的就下來了,直接裹在我娘的身上,給我娘遮擋身子……”
“去他娘的。”殷老二罵道:“這不是糟踐人嗎?說的好像我不給你娘衣裳穿似得。”他扭頭看錢氏,“那些年日子是難過,天可憐見的,我絕對沒叫你少了衣衫穿吧。那時候,我給你娘買了棉布,不娘硬是用麻布做了衣服,用棉布給你跟你哥用。還五彩祥雲當衣服呢?要真那樣,我跟你娘早上天了。”
四爺不理殷老二吐糟,笑著繼續往下道:“我娘洗完澡之後啊,那整條河啊,頓時就紅光燦爛,數不清的三尺長的鯉魚,翻騰著往上跳躍……”
“那要是真的,咱家靠打漁都發家了。”殷老二吸溜一聲口水,“你娘要真能洗出這麼多鯉魚出來,天天叫你娘泡在河裡都行啊。”
這話氣的錢氏又呼了一巴掌過去。林雨桐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給笑噴了。
這想象力啊,真不是一般的豐富。
四爺也笑了,沒法子繼續了,隻得把折子合上,對殷老二和錢氏道:“您二老聽聽,兒子在人家的生花妙筆下,已然不是人,而是神了。”
“你倒是成神了。”殷老二哼了一聲,“可我怎麼聽都覺得我跟你娘成妖呢。”他跟著就歎了一聲,“你爹不糊塗,知道這些老大人這麼寫是為了什麼?人家那戲上都唱了,這皇帝出生的時候,都是有異象的。人家都有,咱們怎麼能沒有呢?這皇帝是啥啊,可不就是人間的神靈麼?等大家都把你當成神了,才能又敬又怕。即便咱們自己知道咱不是神,也要讓老百姓都覺得咱就是神。這沒有了神靈可以叩拜,也就不能說是人間了。這道理你爹我懂。成吧!就這樣吧。”十分委屈的樣子。
四爺拍了拍殷老二的手,“爹啊!兒子還能叫您老委屈了?”他把折子隨手就扔給吳春來,“這玩意啊,越聽越像是戲文,假的很!也虛的很!我是爹娘的兒子,這個,說破大天去,也變不了。”他看向林雨桐,道:“我看,這詔書,就該直言,直言咱本就是至貧之家。上不起學堂讀不起書……”
林雨桐還沒說話,邊上的吳春來就接話道:“爺,這些痛苦窘迫之事,說出來,恐怕會玷汙天子的龍威啊。”
四爺擺擺手:“這龍威啊,不是靠身上的龍袍和屁股下麵的龍椅撐起來的。隻要是皇帝,就是穿著破衣爛衫,蹲在木頭樁子上,那也是皇帝。要不是皇帝,你就是再吹的天花亂墜,也不過是徒增笑料耳。”說著,就擺擺手,“行了,給李季善送去。將爺的意思傳到吧。”
吳春來看了林雨桐一眼,見林雨桐微笑點頭,沒有要勸的意思,這才轉身出去了。
“四郎,行嗎?”殷老二搓著手,“你老子我的名聲,以前可算不上多好。你娘又是……不能說話。這爹娘身上的醜,都連累了你了。”
“醜什麼?”四爺安慰道:“從一無所有到天下之主,兒子不光覺得這出身不醜,反而榮光的很。人家會覺得,這麼一個腿上的泥點子都沒洗乾淨的泥腿子皇帝,真是了不起!哪裡會嘲笑?又有誰敢嘲笑?”
這話才說的兩人的神色好了起來。
而另一邊的李季善卻拿著退回來的即位詔書發愣,直到小童進來要掌燈了,才晃過神來,“吩咐下去,備轎!去劉府。”
劉叔權對於李季善的來訪,還真是詫異了一瞬。
“師兄啊,您這貴腳踏賤地,叫我十分惶恐啊。”劉叔權笑著將人給迎了進去,連連的客氣道。
李季善擺擺手:“師弟啊,你就彆擠兌你師兄我了。”他拿著手裡的即位詔書搖了搖,“這不,寫好的詔書,想叫師弟給潤色潤色。”
劉叔權親手捧了茶過去,“潤色可不敢當,誰不知道師兄你是生花妙筆啊。”
“我這如果算是生花妙筆,師弟你可就是巨筆如椽了。”李季善不由分說的將詔書塞了過去,“哪怕指點指點,師兄也感激不儘。”
劉叔權抬眼看了李季善一眼,才低頭翻看。半晌才道:“以在下來看,並無不妥。”
李季善就擰眉問道:“當真沒有不妥?”
“沒有不妥。”劉叔權語氣十分肯定。他合上折子,“不過,四爺卻未必喜歡。您這是被退回來了,是也不是?”
李季善就吸了一口氣:“看來還是師弟更理解四爺的心思。隻是,如此一來,這份詔書可算是開了先例了。”
“那起草詔書的師兄也能跟著名垂千古了。”劉叔權嗬嗬一笑,就經折子給遞了回去。
李季善看劉叔權的神色,確定他並沒有因為要修改折子的內容就認為不妥當,心裡才鬆了一口氣,“你這個人啊,不光是筆下是當朝第一,就連你這張嘴啊,也是當朝無二。叼絕無出其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