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朵兒聽了金守仁的話,一時間驚喜莫名。瞬間就放了手:“我信你。我在家裡等著你。”
金守仁僵硬的笑了笑,點點頭,快步的離開了。
卻沒發現那假山的暗影裡,一個竹青色的身影。
林雨枝剛才看的眼珠子都紅了,真是不知廉恥!不知廉恥!什麼撞緣分,分明就是這個賤人打聽好了,故意找上來的。她怨毒的看了一眼山洞的裡麵,從另一個方向,腳步匆匆的離開了。
而滿月在林雨枝離開後,深吸一口氣,快速的從另一側的山石背後爬了起來。剛才要不是大姑娘看裡麵看的出神,自己早就被發現了。她是出來找姑娘的,沒想到看到了大姑娘,跟過來看了這麼一出戲。
林雨桐回到院子的時候,院子裡是沒有人的。林芳華帶著陳嬤嬤去拜訪國公夫人了。
她跟三喜兩個人安靜的吃了飯,還沒等到滿月回來。想著那地方又是齊朵兒又是林雨枝的,她也不好再打發人去找。隻消停的喝著茶,慢慢的等著。
滿月回來的時候氣喘籲籲的,進來就壓低聲音,“姑娘,大姑娘回來沒?”
三喜搖搖頭,遞了一杯茶去:“還沒有。怎麼了?”
“幸好!”滿月一口氣將茶喝了,擦了臉上的汗才道:“我是繞著遠路跑回來的。就怕叫大姑娘看見。”說著,就不由的紅了臉,將躲在林雨枝身後,看到的那幾眼說給林雨桐聽,“……聽見表姑娘叫那男人世子……看來是認識的。後來他們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就看見那位世子給表姑娘擦腳……”
林雨桐心裡就有數了。這個齊朵兒的膽子還真是夠大的。
她看了一眼滿月:“大姑娘沒發現你?”
滿月搖搖頭:“肯定沒有。那個洞其實不小,就是入口小。本來我是想追上大姑娘問問她有沒有看見姑娘。誰知道見她悄悄的進了裡麵。裡麵黑的很,我不敢出聲。可等看見大姑娘了,大姑娘卻隻盯著裡麵的兩人看,牙齒咬的咯吱咯吱的響。我到了她背後她都沒發現。我看了兩眼,就趕緊退出來了。等大姑娘走了,我才繞道跑回來。”
林雨桐先安排滿月去屏風後:“去緩一緩,彆叫人看出什麼來。”
可她心裡,卻有了不好的預感。齊朵兒跟金守仁勾搭,林雨枝生那麼大的氣乾嘛?不由的又想起她對自己的特殊態度,有一種猜測幾乎呼之欲出。
既然林雨枝透露出來的意思,是她跟自己的未來似乎有莫大的關聯,如今在對待金守仁和齊朵兒上,又憤恨莫名,是不是可以說她跟這兩個人都有很深的關係。那照這麼推演下去,是不是說,自己也會跟金守仁有瓜葛。
想到這裡,林雨桐心裡一下子就冒出一身冷汗。這絕對不行!
剛琢磨出來點道道,院子裡就有了腳步聲,是林雨枝回來了。掀開簾子,看到林雨桐在屋裡坐著,就露出幾分不自在來,“你回來了?我那兩個丫頭呢?還沒回來?”
林雨桐點點頭:“大概在那石林裡轉悠呢。那地方就沒法找人。”
林雨枝見林雨桐沒有疑心什麼,心裡就鬆了,“也是。那倆丫頭也笨,咱們等等她們,就該啟程回去了吧。”
林雨桐心說,你來這一趟也不知道為什麼。重活一輩子是多大的機緣,不想著好好的謀劃自己的日子,盯著那些過往做什麼。就算是解開了心裡的謎團,又能怎麼樣,你到底改變什麼了?
她還沒說話,就有客人上門了。
三喜將人帶進來:“姑娘,這是國公夫人身邊的白嬤嬤。”
“給兩位姑娘請安。”這是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看著十分乾練,行了禮就站起來,滿臉的笑意,“真是一對姐妹花。咱們夫人聽說兩位姑娘也在,就想見一見。貴府的姑奶奶一個勁的謙虛,可叫老奴看,這樣的可人兒再要是上不得台麵,那這世上哪裡還有齊整些的人呢?”
林雨桐挑眉,真是服了林芳華了,貶低侄女也該有個度。隻怕那位國公夫人正為她的失禮冒火呢,不想她的言語也是四六不著調的,這不,打發人過來了。聽著話音,挑撥的意思明晃晃的。她笑著請了人坐下,才道:“本該我們姐妹去給夫人請安的,實在是今兒……”她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素服,“多有不便,改日一定上門給夫人賠禮請安。”
那白嬤嬤就做出一副惶恐的樣子:“也是老奴老眼昏花,不知道兩位姑娘是為了吊念亡人而來的。真是該死。”說著,她就一副不解的樣子看向林雨桐,“不知這亡故之人是何人,老奴看著貴府的姑奶奶……”可是穿的很豔麗。
“是為了亡母而來。”就不信你沒打聽清楚。林雨桐這麼想著,就像是聽不懂她話裡的挑撥,“已經故去許多年了……”除了子女,也就不必要有太多的講究了。
白嬤嬤的臉上就露出恍然之色,“原來如此。實在是失禮了。”
林雨枝一直都低著頭,沒有說話。這個慈眉善目的婆子,她卻是極為害怕的。想起她端著藥碗,將那濃黑的藥汁子倒進二妹的嘴裡,她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二妹的那個孩子都有六個月了,就那麼生生的打下來了。耳邊似乎還能聽見二妹那單調的,隻有啞巴才能發出的那種類似於嚎叫一般的嗓音。她的臉色不由的白了起來,微微有些發抖。
那副樣子就連白嬤嬤都朝她看了過去,而她整個人更顯得畏縮了起來。
林雨桐就笑著解釋道:“家姐有些發熱,今兒硬撐著來的。”說著,就扭頭看向滿月,“扶大姑娘去歇著。”然後才對白嬤嬤欠身,“真是失禮了。”
白嬤嬤看林雨桐的作態,心裡先讚了兩分,不管遇到什麼尷尬事,都不疾不徐,這樣的閨秀還是少見的。既然人家說了家裡有病人,她就更不好請人過去,也不好多呆,趕緊起身告辭。
林雨桐站起來,少不得自己親自將人送出門去:“今兒真是失禮了,改日一定登門致歉。”
白嬤嬤還要客套兩句,誰知道剛要說話,院子裡就進來兩個人來。
不光林雨桐的麵色變了,就是白嬤嬤也跟著變了臉色。
進來的正是齊朵兒和脆果。而齊朵兒的身上正披著一件男式的黑色披風。
這國公府的人還沒離開呢,你怎麼就那麼大膽?怕彆人不知道還是怎麼的?
白嬤嬤覺得像是被誰掐住了喉嚨一般,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了,這衣裳她自然認得,夫人如今就剩下世子爺一根獨苗苗了,世子爺身上的一針一線,她都恨不能盯著。這披風怎麼會認錯。如今偏偏出現在一個姑娘身上,這叫人怎麼想?
“這是府裡的三姑娘?”白嬤嬤好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問道。可問完之後,就否定了。這林家的三姑娘好似才十歲還是十一二歲,反正不大。要不然不會住在雲家。
林雨桐搖頭,不會替齊朵兒瞞著,也瞞不住。就直接道:“三丫頭年幼,這位姑娘是齊家的姑娘。”
白嬤嬤的臉上的血色,一瞬間都退乾淨了。這要是彆的姑娘還罷了,怎麼偏偏是她?
冤孽啊!
“我送嬤嬤出去。”林雨桐擋住白嬤嬤看齊朵兒的視線,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齊朵兒看見這婆子的時候,就已經背過身了。這寺廟裡,除了國公府的人,其他的都是些中等人家。隻看那婆子的穿戴,一般的官家太太都比不上,又見林雨桐那麼客氣,就猜出幾分來。所以,她趕緊轉過身,怕露出正臉來。
此時她臉色也白了,那婆子看她的眼神她感覺到了,隻怕身上的這件衣裳,被人認出來了。
看著白嬤嬤腳步匆匆的離開,林雨桐才轉身回來。齊朵兒一把拉住林雨桐的手:“那是誰家的人?”
她的手冰涼,微微有些發抖。
林雨桐恍然未覺一樣,淡淡的道:“國公府夫人身邊的白嬤嬤。”
“啊!”齊朵兒頓時驚叫一聲,連著向後退了兩步。脆果渾身抖的站都站不住了。
林雨桐皺眉,這就是年少輕狂,被情愛蒙蔽住雙眼的結果。齊朵兒的心裡隻怕正快活呢,恨不能告訴天下人那位世子對她也有幾分情誼。陷入熱戀的男女都是如此,仿佛心裡的愛不說出來,就不是愛了一般。這次撞到牆上了吧。還真不知道這事怎麼了結呢。
她正在想著這件事能不能利用一二,就轉頭看見林雨枝幸災樂禍的臉。也許對於她來說,這件事跟上輩子還是不一樣了吧。
卻說白嬤嬤進偏殿的時候,林芳華正對著楚夫人誇齊朵兒:“……最是孝順。老太太年紀大了,一時一刻也離不了她。小嘴又甜,說的老太太歡喜,每頓飯都能多用半碗。不管是看見了什麼好東西,都得先給老太太送去。就是前些日子,在園子裡看見一個四葉的草,也巴巴的挖出來,用茶杯子種上,親手捧過去。老太太就說了,咱們這樣的人家,什麼都不缺,難得就是這份孝心。”
陳嬤嬤跟在這位姑奶奶身後,尷尬症都犯了。您就是把自己個的閨女誇的跟多朵花似得,那進了國公府,也是給楚夫人做庶子媳婦的。有哪個嫡母真待見庶子的?媳婦越好,人家心裡越是膈應。沒看見人家端了好幾次茶了嗎?
楚夫人心裡都膩味死了,誰耐煩聽這些。當初原本打算是給老四說林家的嫡女的,那閨女的外家不光是沒人了,還是罪臣,又不得林家的喜歡。娶進來正好,這樣的媳婦才好拿捏。關鍵是,出身也拿得出手,誰也不能說自己這個婆婆對庶子沒用心。可誰知道林家送來的是外孫女的帖子,偏齊家不知道怎麼搭上了端親王,這位王爺發了話了,難道能為了一個庶子的媳婦駁了端親王的麵子。犯不上!她這才應下這門婚事。不說彆的,光是這親家就叫人受不了。
白嬤嬤進來,隱晦的看了林芳華一眼,就上前,附在楚夫人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楚夫人的臉頓時就青了。直接端了茶碗:“端茶送客的道理,齊太太都不懂了?”
林芳華整個都蒙住了,這剛剛還好好的,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她臉上漲的通紅,尷尬的站起來,不知道如何是好,也想不起來到底是哪句話惹得這位夫人大怒。
陳嬤嬤趕緊將她扶住,連聲道:“姑奶奶,時間不早了,該回去了。”
林芳華還要說什麼,白嬤嬤就直接起身,麻溜的將人給搓出去了。
她們剛踏出偏殿,就聽裡麵‘咣當’一聲,這是茶杯摔碎的聲音。
陳嬤嬤扶著林芳華快步離開,白嬤嬤這才轉身進了大殿:“我的夫人喲,剛才就不該這麼直接攆人的。這破落戶要是鬨出來,她們不怕丟麵子,咱們……可怎麼辦?”說著,就湊到楚夫人跟前,壓低聲音道:“私德有虧,這世子的位子還坐得穩嗎?咱們這一房,可就這一個嫡子了。二房緊巴巴的盯著呢。要真有個意外,露出一點風聲,這爵位……可就難說了。再說了,皇上這一個月裡都病了三回了,身子隻怕是……二房跟……走的近。以後的事不好說,這個時候,咱們不能出一點差錯。”跟弟媳婦有染,彆說是爵位了,逐出宗族都是輕的。這真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就是要命的事。絕不是什麼風流韻事能搪塞的。
“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楚夫人撫著額頭:“我這是氣糊塗了。真是氣糊塗了。那孽障呢?給我將那孽障找來!”
“夫人!”白嬤嬤左右看看,“這是在外麵,人多嘴雜,回去之後吧,回去之後什麼話不能說?什麼話不能問?”
“那現在如何是好?”楚夫人的眼神變得冷冽起來,“看見她穿著那披風的人隻怕不少,未必就隻你一個人看見了,也未必就你一個人認出來。這要是真有人眼尖,看出個所以然來,可就晚了。”
白嬤嬤低聲道:“不若放出話給寺裡,要是撿到爺們的衣裳,就先留著,咱們回來的時候來取。下人們丟了主子的衣服是要挨板子的,叫兩個可靠的小子去,沒人會懷疑什麼。等回去了,照著世子爺的披風,給家裡的爺們一人做一箱子,甚至是……”說著,聲音就更低了下來,“甚至是做些樣子相近的,寄存在彆人家的店鋪裡便宜往外賣。不消兩天,外麵就都是這樣的衣服。咱們也不怕她攀咬。說到底,不過是幾百兩銀子的事。等著風聲過了,咱們再細細的尋思這事該怎麼料理。”
楚夫人拍了拍白嬤嬤的手:“對!你說的對!就按照你說的辦。等過了這一陣子,咱們慢慢計較。”最後一句話說的咬牙切齒。
而林芳華回到小院,院子裡靜悄悄的。她沒精神管林雨桐和林雨枝,直接回了她們母女的房間。
齊朵兒已經將衣服換了,忐忑的坐在一邊等著林芳華。
林芳華這會子也顧不上齊朵兒沒跟著她去請安,不知道在哪裡野去的事了。甚至有點慶幸,女兒沒跟著過去受辱。
她坐下,心裡無端的添了幾分委屈和憤恨。想起楚婦人那嘴臉,就不由的不屑。不就是嫁得好嗎?她嫁得好,如今高高在上。而自己嫁的不好,這結果呢,不就得巴結著人家嗎?送上親閨女,還被人跟打發叫花子似得,想怎麼甩臉子就怎麼甩臉子。
齊朵兒見林芳華臉色陰沉,還冷著臉不說話,就不由的更不安了。她小心的挪過去,低聲叫了一聲:“娘!”
林芳華抬眼看到女兒跟花骨朵似得臉,頓時眼淚就下來了,“孩子,你將來要爭氣。這宗室裡的爺們,想有個爵位也不難。隻要姑爺肯爭氣……你就有盼頭了。男人家出息了,女人才能有體麵。等我兒將來體麵了,娘也……”不必受這樣的委屈。
齊朵兒嘴唇抿了抿:“指望庶子,到底是希望渺茫。就跟娘盼著爹爹高中是一樣的,什麼時候是個頭呢?人要是一步能走到位,為什麼要辛苦的等不知道會不會有結果的結果呢?娘啊,我看著你等了這些多年了,最後等來的卻是……我怕啊。我怕最後落得結局跟娘你一樣……”
林芳華一愣,過了好半晌才道:“可這能看見希望總比看不見希望好吧。你死鬼爹沒能耐,如今這樣的婚事,都是你娘我豁出這張臉給你求下來的。有辦法的話娘不知道應該一步到位嗎?”
“那要是有辦法呢?”齊朵兒一把抓住林芳華的手,“娘!要是有辦法呢?”
林芳華看著齊朵兒:“什麼辦法?”
齊朵兒認真的看了林芳華一眼,才轉身將那件披風給拿出來。
“誰的?”看見男人的披風,林芳華蹭一下就站起來,“這是誰的?”
“世子。”齊朵兒輕輕的吐出兩個字來。
“你……”林芳華麵色一白,揚起巴掌,卻突然頓住了。她不由的看向那件披風,臉上露出沉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