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常和本來對小年輕用考校的語氣說話有些不爽快。但等眼前這小子問出這樣的問題,他的麵色這才端正了起來。如今人人都在高喊皇帝英明,可實際上,危機遠遠沒有過去。“自古義倉存糧,隻為災年應急。而如今義倉皇倉都已經告罄。也就意味著國庫再無糧食可以征調。若是再有一點變故,也就意味著國力已經不可支了。”但如今皇上還沒正式登基,竟是沒有一個人敢將這話說給皇上知道。而禮部這兩天又催著戶部給撥銀子,畢竟登基大殿的事馬虎不得。可這之後呢,還有冊封太子的大殿,冊封皇後和後妃的大殿。新君上位嘛,接下來該是對臣下施恩了。這各種的賞賜下去,可都是要花費銀子的。禮部天天催著,工部又要銀子準備春汛事宜,兵部說是北遼去年冬天也遭遇了大災,怕天氣和暖了,又的南下搶上一搶了,所以軍備也得準備了。戶部已經是周轉不開了。今兒自己回來的早,就是躲出來的。他歎了一聲,“想不到小哥倒是看得通透明白,比那些整天隻隻知道歌功頌德的老大人們強多了。”
四爺一笑,卻不再往下問了。他知道即便再問,對方也不會說。朝廷上的事,對一個不知道身份的人,說到這裡就是極限了。
林雨桐看了四爺一眼,就笑道:“之前見滿大街都是禦林軍,還以為這是個糊塗的主意。如今聽了郭大人的這番話,倒覺得它或許還真就未必是個壞主意。”既然要什麼沒什麼了,那麼,調禦林軍以防不測卻也是老成持重的辦法。
郭常和搖頭一笑,隻又給四爺倒了一杯茶,卻不接話。
儘管他什麼也沒說,但林雨桐還是從他的神情裡,看出了一絲不屑。這或許並不是衝著自己,而是衝著出了餿主意的楚源而去的。
四爺將杯子裡的茶又喝了,才起身道:“郭大人,之前小子問你的問題,你還需好好的斟酌。許是不久,就會有人垂詢。”
垂詢?
這是隻上級問下級。如今他要應付的上級其實不多。皇上,太子,丞相,尚書。彆人即便官大,也管不到他身上。太子不可能,誰也沒給過他這個權利。丞相也不可能,他要問也是問尚書大人。難道會是尚書大人?這好似也不對,兩人整天見麵,誰不知誰的想法!會不會垂詢,自己比其他人都清楚。
難道是皇上?
隨即搖搖頭,皇上的想法要是叫彆人知道了,也就不是皇上了。再說了,皇上要問就問,何苦派了兩個人出來打前站呢?
那麼,他們究竟代表的是誰呢?
郭常和皺眉道:“你們這是上門來試探老夫,還是想拉攏老夫?”他至少得知道這是誰前來釋放的善意吧。
試探?拉攏?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四爺和林雨桐都不再回答他的問話,攜手就從小院裡走了出來,上了馬車,掉頭就走。
隻留下郭常和在院子裡愣住了。這人是誰?看年齡跟太子的年紀差不多。難道是hi太子派出來的人?可這位太子就真是伸出橄欖枝他也不敢靠上去。他先搖搖頭,隨即又不免沉吟,這人應該不是太子派來的。太子如今自保都是個問題,其他的就根本顧不上。可要不是太子的人,他們又是誰的人呢?
剛才聽他們說話的語氣,似乎是要向上推薦自己。而且語氣十分篤定。又屢屢提到跟楚源有關的事。這前後銜接起來,一個大膽的猜測出現在腦海裡。難道有人推薦自己接替楚源。那這裡麵透露出來的另一個信息就是,楚源可能真的要完蛋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的在屋裡轉起了圈圈。
機會,這對自己而言,是個大大的機會。
而林雨桐坐在馬車上,卻覺得郭常和這個人挺奇葩的。看的出來,他確實是個摳門的人,可這麼摳門的人,就是不收人賄賂。而在人情往來上,從來沒失禮過。“往好了說,這叫勤儉。往壞了說,這叫吝嗇。”她搖搖頭,“但又不得不說,這是個能控製的住自己*的人。這樣的人,心性都堅韌。”
四爺就笑了,這才是這個郭常和身上最閃亮的一點。
跟同僚一起,想必在外麵也是吃肉喝酒,什麼好東西都享受了。可回了家裡,還是一如既往能過這種清貧的日子,卻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
“處事異於常人,但卻叫眾人不排斥與他。拒收了彆人的好處,卻沒有人因此而記恨他。那麼,這應該是一個堅持原則,卻又不失圓滑的人。”林雨桐就看向四爺,“你這是怎麼把這麼一個人給扒拉出來的。”
四爺心說,我將這滿朝四品以上官員的檔案都翻了一遍,找到這麼個可用的,偏偏還是個大奇葩。你當我容易嗎?
說著話,到了午飯的時間,去之前四爺提過的素菜坊吃了素菜,這才往回走。
到了家,已經半上午了。
貴喜已經在門口等著了:“主子,可算回來了。親家老爺來了,都等了半天了。”
親家老爺?這是說林長亙吧。
他怎麼了?
林雨桐和四爺進了花廳,行了禮。林長亙就看了一眼四爺,“姑爺先避避,我跟桐桐說幾句話。”
避著人的話,應該跟甘氏有關。
林雨桐搖頭:“彆避著人了,他知道。沒什麼要瞞著的。你就說吧。”說著,就隻揮手,叫屋裡伺候的下去了。
林長亙看了一眼四爺,這才低聲對林雨桐道:“這次隻怕不好。李家的人去找你娘的外祖家的人。怕是要將你娘的身世給翻出來。”
李家?如今的皇後娘家?
這是怎麼話說的?為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