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被刺激的渾身泛起雞皮疙瘩,福了福身,麻溜的轉身離開了。
何嬤嬤急匆匆的追了出去:“姑娘,您慢點。”
永康帝看著林雨桐在這宮裡氣勢昂揚的樣子,低聲對甘氏道:“要是咱們有女兒,也該是她這個樣子。你不覺得,她也更像是朕的女兒嗎?”
甘氏的嘴角就輕輕勾起來,卻謙虛道:“這是您愛屋及烏了。”
兩人說著話,就直接回了紫雲宮。進了內室,永康帝就見將伺候的人都打發了,才道:“朕冊封你為宸貴妃如何?”
沒有冊封皇貴妃,卻給了一個‘宸’的封號。
宸這個字,是個極為尊貴的字。它指北極星,也代指帝王,王位。
將這個字給了後妃,這無異於宣告,這個妃嬪是後宮至尊至貴之人。
甘氏心裡一歎,這封號,皇後又該多想了。但這次她卻不會再推了,隻俯身行禮:“多謝陛下。”
永康帝的臉上這才帶了笑意,拉著甘氏在榻上坐了,寶貝似得從懷裡將血蟾蜍掏了出來,“這個可是個好東西。師妹如今,可願意跟朕做一回真夫妻?”
甘氏看著那血蟾蜍,搖搖頭道:“這東西看著邪性的很,陛下當保重自身才是。”
“朕隻問你願不願意,你說那麼許多做什麼?”永康帝語氣帶著煩躁和質疑,“朕要是能跟師妹做一回夫妻,哪怕明兒死了,也絕不後悔。”
甘氏無奈的歎了一聲:“我是不相信林芳華那個女人,她太自私。既然您想試,那就試試吧。”
永康帝眼裡閃過一絲驚喜:“你答應了?”
甘氏莫名其妙的看向永康帝,“我早就是你的側妃了,您怎麼會以為我不答應?”
永康帝一把將甘氏抱在懷裡,“好好好!這些年,我還當你記掛著彆人,心裡不願意……”
他說著,就點燃了那血蟾蜍嘴邊的撚子,慢慢的,果然看見那蟾蜍的嘴裡,慢慢的噴出淡紅色的霧氣。
甘氏陪著永康帝坐著,就盯著那隻蟾蜍。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天慢慢的黑了下來,外頭的丫頭問道:“娘娘,要掌燈嗎?”
這一聲,徹底驚醒了永康帝。他的臉上有些難堪,當著甘氏的麵出了這麼一個笑話。
甘氏卻一口吹滅了那香,“我早就說過了,林芳華這個女人不可信。她既然敢拿出來,就不怕您搶奪。她知道,您遲早還得回去找她。”她說著,就輕歎了一聲,“罷了!這女人心思也毒,逼問的太緊了,她是寧死也不肯說的。既然如此,陛下就隻當是養個貓狗,偶爾過去排遣一下倒也沒什麼。但還是那句話……”她的視線落在血蟾蜍上,“叫人看看,真的無礙了,再用也不遲。”
“你不介意?”永康帝看著甘氏的眼睛,似乎要將她看透一般。
甘氏十分的坦然:“你寵了我十幾年了,再寵下去,我就真成了禍水了。她來了也好,這名聲讓給她了。”
永康帝這才笑了,時刻將利弊權衡的這麼明白的人,才是甘氏。
林雨桐坐在馬車上,靠著四爺就歎了一聲:“我如今才算是明白了。”她搖搖頭,“甘氏確實是個了不得的女人。虛穀子隻怕也是她的人。”虛穀子加上石中玉,她埋伏筆埋了好幾年了吧。“她就是要自然而然的推出一個人來。這個人不一定是林芳華,但誰叫林芳華就這麼上趕著撩撥她呢。於是她順水推舟,將林芳華給一把推進了坑裡,但對方到死,估計也不會知道她是對方的棋子。”
四爺就笑了,將手裡的一頁紙遞過去:“你這次還真猜了個*不離十。”
林雨桐接過來,原來是四爺叫暗衛查出來的東西。還真就是這麼一碼事。“那藥物邪性的很,隻怕要不了兩年,皇上就沒辦法處理朝政了……”
四爺將林雨桐往懷裡裹了裹,“這一招真是又狠又毒。”
永康帝即便覺得那東西邪性,可還是會禁不住誘惑,慢慢的,隻怕會沉迷進去。
林雨桐掰著手指:“第一,林芳華成了寵妃。這紅顏禍水的名聲,甘氏算是徹底的洗白了。第二,收攬朝政。永康帝得活著,她才有足夠的時間。而永康帝又不能健康的活著,要不然她伸不開手腳。一個沉迷女色沉迷到精力不濟的帝王,短期內,對她是最有利的。”
馬車停下來了,林雨桐收住了話頭,慢慢的坐了起來。
四爺看著她伸懶腰,就替她將衣服的下擺理了理,低聲道:“第三,朝中還有太子。太子不能留,但卻不能由她出手。皇帝想拿她當刀用,她就再了找一把刀來。這可是一把好刀,一把能將太子斬落馬下的刀……”
話音還沒落下,天上‘轟隆’一聲巨響傳來。
林雨桐被嚇了一跳,這是打雷了吧。
“沒事!沒事!正月打雷滿地賊,二月打雷麥穀堆。”四爺拉著林雨桐下車,“這是好兆頭。”
好兆頭不好兆頭的林雨桐也不知道。
但緊跟著,就又報喪的上門了。林芳華‘死了’!
什麼緣故死的,對外並沒有說法。聽說是林長亙料理的,人接回來就直接裝殮入棺,這才四處報喪。因為‘死’的不光彩,因此隻通知了齊家,然後就是林家的姻親。林雨桐隻去了一次,上了一炷香,就以身體不適為由,不再去了。
林芳華沒有兒子,這靈堂之前,跪的隻有齊朵兒。
齊朵兒到現在都是蒙的,怎麼就說沒就沒了。她這下才真的成了無依無靠了。
林雨桐聽說林家老太太在靈堂上大罵甘氏,說是因為甘氏才害死了她的女兒的。最後林長亙做主給老太太灌了安神湯,才把人給送回去。
林芳華的葬禮在京城裡連浪花都沒翻起來,因為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冊封後宮吸引了。
李氏被冊封為皇後,甘氏被側妃為宸貴妃。
這跟大家猜測的都沒多少出入。宸貴妃雖然看起來不如皇貴妃尊貴,可一個封號,叫她足以跟皇後抗衡。
皇上之前是恒親王的時候,就隻有這一妻一妾。據說是以前伺候的丫頭妾室,都是福薄的,沒有活到現在。皇上追封的那些位份,也沒人去關注。封的再高,那也是死人。
倒是聽說冊封了一位姓李的才人,這叫大家都不由的打起精神了。
皇後不得寵,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而這時候有了一位姓李的才人,是不是說皇後終於出手了呢。知道選美人固寵,而皇上也沒拒絕。這就證明這是徹底打破了甘氏獨寵的格局了。
那麼,是不是也該準備一下孝期過後,選秀的事了。畢竟皇上還在壯年,若是真有幸得個一兒半女的,那可真是一飛衝天了。
皇後膝下有太子,但可惜,這太子不光不是皇後親生的,也不是皇上親生的。有了親兒子,難道真會想不開將皇位傳給侄兒?
還有那位甘氏,聽說跟皇上有個私生女。但那又如何,宗室不是一樣不讓記在宗譜上嗎?
各種消息充斥著京城,林雨桐可能是皇上的‘滄海遺珠’的事,也就這麼被傳了出去。
三喜跟滿月抬著一筐子的帖子進來:“這些人都瘋了一樣,都說了不收東西,這帖子還是不停的往咱們手裡塞。這不,一早上就收了這麼多。”
林雨桐正指揮著幾個小子在院子裡種樹呢,瞥了一眼帖子就擺擺手,“放著吧,有空我翻翻看。”
香梨跟在林雨桐身後,手裡端著茶壺,低聲問道:“主子,您真的是公主?”
林雨桐哭笑不得:“不是!你們都想多了。要真是公主,那宗室怎麼也不見承認呢?”
香梨一想,好像這話也對。宗室再厲害,能擋住皇上認親生閨女嗎?隻要皇上要認,那萬萬沒有認不回來的道理。
林雨桐心裡就笑,這麼簡單的道理,香梨一個丫頭都能想明白,這天下這麼多的聰明人,愣是想不明白。
但不得不說,這對自己來說,也是有好處的。最大的好處就是。每次去給楚氏請安,她再也不敢拿喬了。好好的將自己請去,然後叫坐在她身邊說話。臉上的神色很淡,但語調還算是溫和。
林雨桐也不解釋什麼,大家都這麼處著吧。不親不近,就挺好。
倒是路遇了兩次林雨枝:“不管彆人怎麼說,我都不信你是什麼公主。”
那可太好了!
“我本來就不是公主。”林雨桐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將林雨枝給直接堵了回去。
倒是金成安臨走,將四爺叫過去,一再的交代,“不管是不是,你都要善待你媳婦。家裡有什麼不順心的,你就叫人給我送信,我給你做主。”
四爺好說歹說才得以脫身,回來就跟林雨桐抱怨:“私生子又不是見得人的身份,瞧著一個個的……”
孩子多了,這私生子自然不金貴。可誰叫皇上膝下無苗呢?這麼一棵疑似的根苗可不就顯得金貴起來了嗎?
兩人晚上沒事,就將這帖子來來回回的翻了一遍,認為有必要回的,才一一作了回複。林雨桐正不耐煩,四爺卻笑了,“你瞧瞧這個。”
林雨桐伸過手去,接過來一看,不由的愕然:“這不是那天咱們見的那個郭常和嗎?他的鼻子倒是很靈,怎麼就尋到咱們身上了。”
“以前想不到,但你這所謂的另一層身份往出一拋,他估計就想偏了。”四爺點了點這帖子,“聰明人都想的比彆人多些。”
“怎麼辦?見還是不見?”林雨桐將帖子放在桌子上壓了壓,“上次咱們試探人家,這次估計人家是上門試探咱們了。”
“上門就算了。”四爺起身,“咱們去外麵見吧。明兒回個帖子,咱們約個時間。也彆太急著見,抻抻他……”他說著,不知道就想到了什麼,“這為君,不光要懂治國之理,還要懂禦臣之術。對郭常和這樣的人,對他得崇德於先,施恩於後。他才會為你出生入死,跟你同心同德。”
林雨桐點點頭,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四爺這是在手把手的教自己呢吧。
四爺見林雨桐明白了,才又道:“你啊,身上有一個最大的毛病。”這話一說,林雨桐馬上要惱,他就笑道,“做女人你是沒任何毛病,完美的爺都找不到第二個來。但作為君主,你身上缺了很多特質。爺說的是這個。”
林雨桐這才哼笑一聲,不過心裡卻是服氣的。君王是那麼好做的?她心裡一直都在猶豫,是先生個兒子好好養著,還是自己親自捋袖子上陣。或者,乾脆直接叫四爺乾就好了。但如今看了甘氏的行事風格,林雨桐就將這些心思給收起來。甘氏絕對不會看著她謀算來的東西傳給跟她無關的人。如果是林雨桐的孩子,這個可能性還大些,但若是給四爺,她堅決不會這麼乾的。在她心裡,男人是靠不住的。等女婿當了皇帝,誰能保證對女兒一如既往的好。在她看來,這是一件蠢的不能再蠢的事。而四爺要真想要謀劃,哪裡會謀劃不到?隻不過天下平穩的時候,惹出那麼多的動蕩做什麼呢?對他來說,兩口子誰推到台前來,都沒有太大的區彆嘛。
心裡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四爺再說這些道理的時候,林雨桐就支棱著耳朵乖乖的聽著。
就聽四爺接著道:“你啊,看人看事,有些太過於求全。有時候,還帶著些俠義之氣。但這朝堂上站著的大臣,哪個能沒點瑕疵?這人嘛,有那可用之人,也有好用之人。這可用和好用之間,怎麼去權衡?有時候,這好用之人,未必就是良才。這可用之人,在你的手裡又未必好用。事事難儘如人意。所以,不會禦臣的帝王都算不上是合格的帝王。”他拍了拍林雨桐的手,道:“唐時,高陽公主等人作亂,長孫無忌和褚遂良等人卻主張將吳王恪給誅殺了。誰都知道吳王恪並沒有參與謀反,但最後的結果還是被殺。以你的性格,長孫無忌和褚遂良這件事辦下來,在你的心裡,就不是忠臣良將,而是構陷無辜的奸邪之人,是不是?”
林雨桐沒有說話,閉了閉眼睛,心裡確實是有些反感的那樣的行徑。
四爺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他歎了一聲,才道:“吳王恪不是因為謀反被殺,而是因為他手裡的權力足以對李治構成威脅而被殺!想做明君,那你先得把自己的位子坐穩了,叫天下太平了,你才有了做明君的資格。仁君施德於天下,那是因為身在君位。若是君位不保,又談何施德於天下?在位為君者,施德於眾,方可安民心。鐵腕於臣,方可安朝堂。”
林雨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理我都懂,可還是那句話,知易行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