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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高門(51)
天氣慢慢的熱起來了,晚上有些燥熱。林雨桐翻來翻去睡不著,失眠已經持續了一些日子了。打從被冊封為雲隱公主的那天起,她就如此。失眠,對於她來說,還真是個比較新奇的體驗。
四爺的手搭在林雨桐的身上,拍了拍:“又睡不著了?”
林雨桐翻個身,貼在四爺身上。總感覺他的身上涼潤潤的舒服,“嗯!睡不著。”想按壓穴位吧,但一睡著就沒完沒了的做夢。睡了比不睡還累人。
她不知道彆人是一種什麼心態,但對於她來說,隻覺得壓力撲麵而來,壓的人幾乎喘不過氣,“帝王,一言可定生死,一言可浮屍千裡,血流成河。權力的好處我早就知道。但這對我其實是沒有多少吸引力的。反倒是一想到一人就得擔起天下之責,稍有不慎,就不知道要害多少人。我這心裡就害怕,就哆嗦……”
四爺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你這樣的想法,才是對的。就怕那些心裡什麼都沒有,隻有*的人,那才是天下的大不幸。長存畏懼之心的人,即便出亂子,也出不了大亂子,我這不是還在後麵給你兜著呢嗎?”
可自己一旦在前台,那麼很多突發事件,就不會給自己回去和四爺商量的時間。還得自己一點一點的慢慢去學,去做。
猛地,屋裡亮了一下,緊接著,天邊就傳來滾滾的雷聲,跟炸響在耳邊似得。
風從窗戶裡吹了進來,叫人覺得一股子沁人的涼意。
三喜的聲音從外麵傳來:“主子,醒了嗎?”
林雨桐翻身坐起來,如今才剛剛子時,怎麼就問自己醒了沒有。她披著衣服下床,將燈挑了起來,“怎麼了?”
“主子,大姑娘那邊發動了。”三喜忙道:“隔壁院子聽著亂了起來。我就是問問,主子要不要過去?”
林雨桐還以為什麼事呢,聽說是林雨枝臨產,就搖搖頭:“生孩子沒那麼快,都睡去吧。”人家又沒有上門來請,自己還真沒辦法過去。世子的姨娘生產,她過去也不合適。
三喜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林雨桐這才反身回到床上,“林芳華和齊朵兒是在打這個孩子的主意。”
四爺哼笑一聲:“上趕著往上送的,誰攔著反倒是成了惡人了。睡吧!明早起來,咱們去城外轉轉,實在不行,去莊子上騎騎馬,這段時間,風頭也避的差不多了,慢慢出去走動走動。人在宅子裡悶得久了,遲早會悶出毛病的。”
聽著雨聲,倒著挨著枕頭就著了。第二天一醒來,鳥雀聲嘰嘰喳喳的,“雨什麼時候停的?”林雨桐坐起來,朝外麵看了看。
四爺正坐在窗口喝茶,“天蒙蒙亮的時候就停了。睡飽了就起吧。”
林雨桐這才想起他昨晚說要出城的話:“一夜的雨,城外的路都沒法走了。”
“那就在城裡轉轉。”四爺拉她起來:“你還沒在京城好好的轉過,去瞧瞧市井民情。”
兩人說著話,梳洗了出來飯就擺上了。荷葉粥,各色的炒時蔬。
“打發人去問問,看林姨娘那邊怎麼樣了?”林雨桐打發三喜去,“彆的不用多管,就是客氣的問問。”
昨晚人家不說,裝著不知道也就過去了。如今聽著那邊隱隱約約的傳來的吵嚷聲,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三喜一進隔壁的院子,就聽見哭喊聲,她心裡打了一個哆嗦,這大姑娘的聲音都變了。正堂外,白嬤嬤在外麵候著,見到三喜,臉上就堆了笑。不笑不行啊,今非昔比了,最不打眼的庶子房頭,怎麼就出了一個公主了。這君臣尚且有彆呢,國公爺和夫人見了四少奶奶都得見禮,更何況自己一個奴才。因而,她笑的十分和氣,“姑娘怎麼過來了?可是公主有話要傳,我這就進去回稟。”
三喜擺擺手:“主子就打發我過來看看,這邊可還順利?聽說是昨兒夜了就發動了。”
白嬤嬤臉上的笑意就收了起來,帶上幾分憂慮:“可不嘛!夫人也正愁著呢。”
三喜還要問話,就聽見裡麵齊朵兒的聲音傳來:“母親,就請您可憐可憐媳婦,將這孩子過繼到兒媳膝下吧。”
過繼?
三喜詫異的挑眉看向白嬤嬤:“這話怎麼說的?”
白嬤嬤搖搖頭:“咱們做下人的,不好說。不好說。”
楚夫人眼裡閃過一絲惱怒,自己的親孫子,哪怕是庶子,那也不能交給這個人儘可夫的賤人撫養。好半天才壓下心底的怒氣,冷淡的道:“如今,尚且不知道是男是女。你又何必這麼著急。”
齊朵兒眼裡馬上就有了淚意:“請您體諒媳婦的心情,這孩子,好歹跟妾身是有血脈關係。總比彆人更親近兩份。若是個女兒,媳婦就想自小將她養在膝下。她是不能成祧宗祠,但媳婦想著,等將來媳婦百年之後,再過繼兒孫也是一樣的。若僥幸是個兒子,那也是媳婦和這孩子的福氣……”說著這裡,語調越發的哽咽起來,“如若不是這個孩子,媳婦還能指望誰?大嫂會將親生骨肉過繼到媳婦膝下,還是東苑的公主殿下肯割愛。唯有這個孩子,與其在這裡做個不尷不尬的庶長子,倒不如叫他占了我們這一房嫡長子的名頭。如此,對大家都好,對孩子更好!若是母親實在不放心兒媳,亦可以先將孩子養在您的院子裡,兒媳每天去瞧瞧,也就心滿意足了。”
楚氏臉上的神色這才緩和了起來,庶長子擱在世子的名下,確實是個麻煩。將來繼承爵位,免不了生出事端來。倒是記在老二的名下,這問題就迎刃而解。自己雖瞧不上齊朵兒,但這孩子要是由自己養大,等成親了挪出去,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楚懷玉隻在一邊眼觀鼻鼻觀心的坐著,半句也不言語。這時候,她說什麼都是錯的。反正孩子也不是自己的,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即便留在自己這邊,也沒有什麼關係。自家姑媽對付庶子那一套,其實還是挺好用的。不過話說回來了,她自己對待庶子怎麼著都行,自己要是也想學著她的樣子對付她的庶孫,隻怕沒那麼容易。
楚氏看向楚懷玉,歎了一聲:“玉兒,你怎麼說?”
楚懷玉睜開眼睛:“您定就好。怎麼著都成。”
楚氏是真的害怕自己這侄女將這孩子給害了,手裡攥著的佛珠不由的緊了緊,“要不,我先把孩子抱過去,等跟國公爺商量了之後,咱們再定,這也是大事!”
楚懷玉點點頭。齊朵兒馬上就鬆了一口氣,如此折中,總比一口回絕來的好。
此時,就聽外麵一聲貓兒叫似得哭聲。
緊接著,產房裡就傳來賀喜聲:“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是個小少爺。”
楚氏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不管這孩子的生母有多不討喜,但這到底是親孫子。而且說起來,這孩子的生母出身可不低。
產房裡的林雨枝,看了孩子一眼,就露出誌得意滿的微笑來,這個孩子必定不凡,但他是我生的!這股子豪氣溢盈在胸口,好似一晚上的掙紮帶來的疲憊早就消失了一般,她掙紮著起身,伸著手:“孩子……叫我看看孩子。”
可那產婆哪裡理她,抱著孩子就往出走。嘴裡還嘀咕著:“……姨娘真是好運道,剛生下的哥兒就被夫人看中……”
怎麼將孩子抱給楚氏了?當初不是說好了將孩子放在齊朵兒那裡,然後送進宮嗎?
林雨枝一眼都沒看成孩子,就隻看到大紅繈褓被那麼抱著出去了,“春梅!春梅!”她呼喊了一聲,春梅端著紅糖雞蛋水走了進來,“姑娘,喝點,也該歇歇養養神了。”
林雨枝哪裡還顧得上養神:“去找二姑娘,去找找二姑娘,求她想想辦法,孩子不能叫楚夫人抱走……”
春梅臉上馬上露出難看的笑意,“姑娘,剛才我在外麵看到三喜了。”
三喜?
林雨枝有些迷茫的看向春梅,這是什麼意思?
春梅心裡一歎:“三喜既然是已經知道,二姑娘隻怕也該知道了。我剛才進來的時候,恍惚聽著,說是二姑娘要出門呢。”
既然知道了,什麼也不問了,就是人家不想管,當然了,也管不了。如今自家姑娘的要求,還真是有些強人所難呢。
林雨枝的手一下子就鬆了:“出門了?不行,就得趕緊給二姑娘送個消息,就說……就說我夢見這孩子手托日月,腳踩星辰,俯瞰天下。可如今卻突然覺得陰雲遮目……”
話還沒說完,春梅手裡端著的碗一下子就掉在地上了。她也顧不上管,上去一把就捂住林雨枝的嘴:“姑娘!你醒醒!你醒醒!這話說出去,小少爺一天都活不過的!這是要掉腦袋的!”她真想一巴掌拍在林雨枝的臉上,坑兒子沒有這麼坑的。她突然覺得,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會托生,彆人不去找,怎麼就偏偏托生在這麼一個糊塗人的肚子裡了。
林雨枝被春梅的眼睛惡狠狠的瞪著,一瞬間才找回了理智,渾身癱軟的往下一倒,“你說的對!你說的對!好丫頭,多虧你了!”
春梅見林雨枝冷靜下來,閉上眼睛不折騰了,這才趕緊去將打碎的碗拾掇起來,轉身出去,得去茶房給姑娘再弄一碗。誰知道簾子一掀開,就看見站在門外,麵色沉凝的世子爺。
她趕緊走了出去,朝裡麵看了一眼,這才將內室的門關上,福了福身,輕聲叫了一聲世子爺。
金守仁淡淡的‘嗯’了一句,“你們姨娘剛才說的話……”
春梅麵色一變,“姑娘……不是,是姨娘,姨娘剛才是糊塗了……”
金守仁搖搖頭:“爺聽的真真的。但今兒你記住了。你們姨娘什麼也沒說過,你什麼也沒聽見過,而爺我,更是什麼也不知道。隻在外麵問了幾句你們姨娘的情況,就離開了。可記住了?”
春梅點點頭:“是!記住了。誰問也這麼說。”
“好丫頭。”金守仁朝裡麵看了一眼,這才起身離開。
而金守仁心裡卻激蕩了起來,林雨枝說這孩子手托日月,腳踩星辰,俯瞰天下。這意思還不明顯嗎?想到隱隱約約間,感受到的父親的謀劃,他的心不由的跳起來。也就是說,自家的事未必就不能成。
可為什麼林雨枝一聽說孩子被母親抱去,就說什麼陰雲遮目。
要說這是林雨枝為了叫家裡重視這孩子而杜撰出來的謊言。他搖搖頭,這根本就不可能。一來,這女人沒有這樣的眼界,二來,她也不可能知道家裡的隱秘。
但要說,她是因為不想叫孩子被母親抱走,才危言聳聽,這又不合情理。庶子能被長輩撫養,這是榮耀。不光孩子在家裡的地位高了,就是她這個生母,也會跟著水漲船高。此時,她才算在府裡站穩腳跟了。犯不上說一些對她自己的處境不利的話吧。
所以,金守仁對林雨枝的話信了至少八成。
正因為相信了,他心裡才嘀咕,難道母親養孩子,真的會影響了孩子命運前程不成。回到書房,他還兀自嘀咕。突然想起,前幾天楚懷玉還說皇後召見了她的胞妹。他的心一下子緊起來。楚家要真是出了一個太子妃,那麼,楚家的立場還會那麼單純嗎?父親還能左右楚丞相嗎?支持太子,那是維護正統。跟自家謀劃,那是篡逆。而且,太子的勝算比自家大多了。
難道,這陰雲遮目,暗指的是楚家!
金守仁被他自己的猜測嚇的魂不守舍,隻得趕緊修書一封,打發人轉成給金成安送去。楚家,不能用並不要緊,要緊的是,他知道自家的情況知道的太深了。一旦背叛,自家麵臨的是滅頂之災。這一點真的不能不防。
林雨桐此時卻跟四爺在一茶樓的喝茶。也不要什麼雅間,就坐在大堂裡,聽聽市井之言,也彆有一番趣味。
瞧著南腔北調的說話聲,就知道這來來往往的,大多都是生意人。
貴武就在一邊道:“都說今年的生意好做。是遇上好年景了。”
去年冬天連著今天春天,災害不斷。京城是什麼都缺,供小於求,生意能不好做嗎?
三喜就接話道:“就咱們莊子上產的那點糧食,主子說都留著以備不時之需,可這京城裡的的糧商有那不知道莊子根底的,都不知道上門多少次了,加價也要賣糧……”
“哦?”林雨桐的手一端,“還有這麼回事?”按說今年的夏糧已經下來了,按說不該這麼緊才是。
四爺擺擺手:“過兩個月再看看行情。”
夏糧之後有秋糧,間隔的時間也不過是從六月到九月。隻要扛過三個月,糧價自然會回落,怎麼會有人急著加價買糧食呢?
如果到了秋糧下來,糧價還是不回落,那這裡麵的問題隻怕就不那麼簡單了。
不過,現如今想這些為時過早。誰知道是不是就恰好趕上一個不會做生意的二百五呢。
林雨桐點點頭,將碟子裡的荷葉糕往四爺麵前推了推,“這個味道淡的很,不甜。”
四爺拿了一塊,嘗了嘗,“要是愛吃,一會回去帶點。”剛吃了飯,這會子還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