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應了一聲,碗才端到手裡,就聽永康帝道:“事情我都聽來福說了。楚源的話,你信了幾成?”
“能查證出來的,都是真的。查證不出來的,都是假的。”林雨桐區分真假的手段十分的粗暴,“他為兒孫考慮的多,能說到這些,就已經是極限了。如今,就算將他滿嘴的牙都敲下來,他也不會再說出彆的話來。”
永康帝點點頭,“你這次的差事……”
話還沒說完,門外就進啦一個太監,來福迎上去,就見那太監對著來福說了一句什麼,來福就猛地朝林雨桐看了過來,然後這才走到永康帝身邊,低聲道:“剛才大理寺天牢裡傳來消息,楚源他暴斃了!”
永康帝這才轉臉看向林雨桐,就見林雨桐像是沒聽到他們說話一樣,認真的喝著碗裡的粥。甘氏看了林雨桐一眼,將炒時蔬往她麵前挪了挪,就不再言語了。
永康帝眼裡的詫異掩都掩不住,“你這次的差事,辦的好!”見林雨桐舉著勺子,抿著嘴笑,他實在不敢相信她真的明白自己的意思,轉臉就將楚源給處理了。“你要是……兒子就好了。”
甘氏眼瞼向下一垂,他剛才想說的是,‘你要是朕的女兒就好了’。她心裡冷笑,要真是自己生的是個兒子,他現在根本就不敢這麼用。不就是看準了女人成不了大事嗎?“趕緊吃飯吧!死了就死了,死了就乾淨了。這京城昨晚有一半的人估計都睡不著了。如今他一死,大家的心也就都安穩了。”說著,就看了一眼林雨桐,“倒是你,這私心也不小嘛!裡麵牽扯到金成安那麼多事,你怎麼不問清楚了?”
林雨桐知道甘氏的意思,這話由她主動問出來,比叫永康帝問出來好。
林雨桐不以為意的撇撇嘴,“這真不是我不問。是楚源這人,您還不知道。那護短的性子,怎麼可能會將女兒,孫女,外孫,往火坑裡推。他能咬住金成安就不錯了。有什麼想問的,從金成安嘴裡掏也是一樣的。”
甘氏就看向永康帝,“您說這事辦得……”
“這樣就挺好。”永康帝擺擺手,“金成安敢將楚源扔出來,那麼他之前就做了防備了。楚源知道什麼,不知道什麼,沒有誰比金成安更清楚。楚源就算是將肚子裡的東西都倒出來,咱們也查不到金成安的把柄。他正是想到了這一點,才什麼也不說。既然說了沒用,還會將女兒,孫女,外孫搭進去。他何苦開口。隻咬住金成安,給朕一個緝拿他的借口,就成了。”
林雨桐的手一頓,“您打發人去緝拿金成安了?”
永康帝看了林雨桐一眼,然後就哈哈大笑:“到底是孩子!”他搖搖頭,“此一時彼一時!如今金成安失了楚源,已經是算是斷了一臂了。如今朕手裡又有了隨時能要他命的把柄,知道朕盯住他了。他怎麼會輕舉妄動。再加上元哥兒已經在宮裡,他更犯不上鋌而走險。朕一個手拽著他脖子上的鏈子,一手拿著肉骨頭。你說,他還會跑嗎?他跑的了嗎?”
當然跑不了!也不會跑!還會成為您最忠實的狗。您叫他咬誰,他就咬誰。
征服遠比獵殺更有成就感吧。
林雨桐受教的點點頭,將碗裡最後一點粥吃完,這才擦了嘴,對甘氏道:“我該回去了。再不回去家裡該擔心了。”
什麼家裡該擔心了?家裡除了姑爺也沒彆人。
甘氏白了林雨桐一眼,“你一晚上沒睡,白天正該是要好好的歇著的。這個時候回去,你不是找罪受嗎?那楚氏能不煩你?況且外麵還下那麼大的雨。”
林雨桐朝外看了看,“我去城外的溫泉莊子上躲一段時間。估計以後,不光是府裡煩,就是府外,也一樣煩。我去外麵躲著,您有事叫人去莊子上給傳話。”
說著,也不管甘氏答應不答應,行了禮,就往出跑。
甘氏無奈的搖搖頭,轉臉去看笑眯眯的永康帝,“您真打算用金成安?”
永康帝臉上的神色一下子就鄭重了起來,“難道朕就沒有這樣的胸襟?”
甘氏默然。
而一路往宮外走的林雨桐,心裡也思量著永康帝對金成安的安排。
無疑,他是想讓金成安站在元哥兒身後,順手將太子給解決了。
當然了,史書上,古來的明君,將敵人勸降,收入麾下的都被稱為有胸襟。這也不乏永康帝想過一回當明君的癮的心思吧。
出了宮,門口停著自家的馬車,貴武一身蓑衣的在雨裡,往這邊張望。
看見自己後,好似朝車廂方向說了一句什麼。緊跟著,林雨桐就看見車廂的簾子給撩了起來,四爺朝林雨桐招手。
林雨桐笑著跑過來,借著四爺的手一使勁,整個人就蹦上了馬車。
三喜和滿月是得趕緊上了另一邊的馬車。
林雨桐一進馬車,就將身上的濕披風先脫了,往榻上一躺,枕在四爺腿上,“可累死我了。”
四爺拉了一床毯子給林雨桐蓋上,“昨晚進天牢了?”
林雨桐點點頭,順手將楚源偷偷給遞過來的吊墜給四爺看:“這應該是什麼重要的憑信。可我這琢磨了半天,也沒明白這東西怎麼用。都有點懷疑我被這老狐狸給耍了。”
四爺接到手裡,看了看,才道:“他不敢耍你。我叫人私底下查一查,咱們再說。”
林雨桐又接過來,放好。這才跟四爺說昨天的事。大殿上的事情,不用自己說,四爺估計也已經知道了。她主要跟四爺說了昨晚上的事,最後才道:“……苗家的人應該確實是在瓊州出現過。但這個苗壯,就有點說不好了。要是他真是苗家的人,又怎麼會為金成安所用呢?可要不是苗家的人,他又是誰?冒充苗家的人想做什麼呢?還有…楚源說什麼金礦,這個我根本就不可信。要麼這根本就是假話,要麼這不全是真話。他一定將重要的東西隱藏了。我也懷疑過是不是鐵礦……畢竟有鐵礦就意味著武器……但是,如今卻無從得知了。”
四爺一邊認真的聽著,一邊給林雨桐揉著肩膀,“那地圖在咱們手裡。哪怕不全,但剩下的那一部分,不管在誰手裡都沒關係。反正是沒有完整的圖紙,就找不到他們想要的。不管苗家要隱藏的是什麼東西,沒落到任何一方手裡,這就足夠了。”
至於是金礦,銅礦,還是鐵礦,這對自己和林雨桐來說,一點都不重要。隻要自己願意,根本不用靠那勞什子地圖,也一樣能找出礦山來。
林雨桐也覺得完全沒有將地圖拚起來的必要了。想到這裡,她突然想到一種可能,不免坐起來問道:“你說這苗壯,是不是為了取信咱們,而真正的目的,卻是可能在咱們手裡的地圖。”
四爺順手將林雨桐又按下去,“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不管他是真苗家人還是假的苗家人,他跟金成安之間,有著某種聯係或者交易,這一點可以確定。”
這倒也是。所以,這個人還是得防備。人家說是親人,他們就去認親人,那是傻子才會乾的事。
兩人說著話,也不知道車走到哪了。慢慢的,車晃悠的更厲害了。以林雨桐坐馬車的經驗,不用往外看,都知道這是出城了。
她抬眼問四爺:“家裡鬨的厲害。”
這誰知道,他也一直沒回去。
事實上,楚家鬨的比想象的厲害的多。
本來楚氏的心情挺好的,宮裡將孫子接進去了,儘管有些不舍得。但一想到孫子的前程,那整個人瞬間就跟打了雞血似得。高氏之前本來跟楚氏有點不愉快,但想到人家孫子未來的前程,也不得不貼著臉上來給楚氏賠笑,奉承著說好話。
楚氏誌得意滿,看著齊朵兒和林雨枝,也覺得順眼了許多。甚至在楚懷玉的麵前,一個勁的誇著,“你們都是好孩子,都是有福氣的孩子。仁兒能遇到你們姐妹,也不知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楚懷玉咬緊牙關,才沒當場跟楚氏翻臉。
可是才不大功夫,好似就是一晃神,天一下子就變了。
楚家獲罪了!跟宸貴妃和雲隱公主脫不了乾係,就連高家也上去踩了一腳。
聽到傳進來的消息,楚氏撲上去就抓著高氏的頭發摁住往桌子上磕,等下麵的人給拉住的時候,高氏的耳朵都出血了。整個人都蒙蒙的聽不見人說話的聲音了。
楚氏披頭散發的還想衝出去找林雨桐,好歹被金守仁給攔住了。
倒是楚懷玉二話不說,先回院子,將屋子裡的金銀絲軟收拾都收拾好了,才帶著丫頭出門,打聽了楚家人關押的地方,將金銀都散出去,隻為了裡麵的人過的好一點。
雖是沒見到人,但楚懷玉還是相信祖父的。相信祖父一定能保住一家子的性命。
可誰知道,想了一晚上辦法,楚懷玉都打算在宮門口等著林雨桐,上前求一求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可天不亮,噩耗就傳來了。
祖父他死了!在牢裡暴斃了!
楚懷玉整個人身子都在打晃,這才趕緊問青萍,“表哥呢?表哥人呢?”
青萍嘴角動了動,半晌都不敢說話。
原來金成安昨兒安排好以後,就又悄悄的出京了。之前就是偷偷回來的,他的孝還沒守完呢。於是,這家裡就剩下金守仁是個能做主的。楚家出事了,金守仁先是被楚氏打發出去打聽詳情,他冒著雨折騰了半天。晚上回來,楚氏又一個勁的逼問救人的法子。又打發了好幾撥人去追父親。可是父親要是想回來,派出去的人早追上了。這天下著雨,越下越大,這能趕路嗎?被老娘折騰的受不了,好容易勸著哄著,給灌了一大碗安神茶下去。看著她睡了。總算能歇著了吧,可一想到回到屋裡,還有個楚家的女人要安撫,他就頭疼。想去林雨枝哪裡吧,可這孩子被抱走了,彆人想見一見孩子,還是能的。她一個妾室想見孩子,那真是這輩子……都難了!想起她那眼淚汪汪的樣子,就更煩了。偏偏人家給自己生了個可能出息的兒子,他現在也是大氣都不能哈她一口。
思來想去,這諾大的府邸,竟是沒有他能躲清閒的地方。想著二嬸被母親傷著了,自己也不能當做不知道,不去看看總是失禮的。於是,從正院穿過回廊,往西邊去了。東邊先是世子院,過去就是老四和公主的地界。西邊先是齊朵兒的院子,過去才是二房。這勢必是要從齊朵兒的大門前過的。
誰知道剛進了垂花門,就在遊廊下碰見了打著燈籠往過走的齊朵兒。
“世子爺……這是要去哪?”齊朵兒迎了上來,臉上帶著羞怯的笑意,將丫頭手裡的食盒指了指,“今兒一天,府裡都人心惶惶的,廚房連一口熱水都送不及時了。我下廚做了點吃的,想著您……和夫人一天都沒吃東西……”
金守仁看著她忐忑的神情,心裡就軟了一下,“做了什麼?”
齊朵兒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都是您愛吃的。”
“你怎麼知道我愛吃什麼?”金守仁不知不覺,語調裡就帶著笑意的調侃。
齊朵兒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吱吱嗚嗚半天,才氣惱的道:“您愛吃不吃!”說著,一跺腳,提著燈籠,竟是又回去了。
金守仁鬼使神差的就跟了進去。孩子已經送進宮了,遲早要走這一步。與其正兒八經的說這事,鬨的人尷尬,倒不如這麼糊裡糊塗的,將事情給辦了吧。再說了,從今兒往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不管是母親還是表妹,估計都沒心思記掛這事。自己也不能在這個時候主動提起。可這越是往後拖,將來挑明了就越是尷尬。他心裡是有一瞬間的心動,但更多的,心思還是清明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齊朵兒見金守仁跟來了,心裡又是喜又是憂。隻想著今晚上怎麼做,才能混過去,叫他覺不出來自己並非完璧。不管彆人怎麼說,男人在對女人這事上,還總是有幾分自以為是的。
推杯置盞,將人給灌醉。齊朵兒將金守仁安置在床上。
這才揚聲道:“進來吧。”
脆果一張臉通紅:“主子……”
齊朵兒的眼裡閃過一絲冷意,“去吧!我身上不方便,今晚你就替我伺候世子爺。等過些時候……家裡沒這些糟心事了,我稟明夫人抬舉你做姨娘。咱們也就真的能長長久久的在一起了。”
脆果的眼睛在金守仁臉上看了一眼,就跟受驚的兔子似得收回視線,繼而又緩緩的點了點頭。
齊朵兒走了出去,就站在屋簷之下,雨聲再大,也遮擋不住裡麵傳來的讓她喘不上氣的聲音。直到下半夜,脆果起身離開,她才脫了衣服,躺到這個跟彆的女人剛歡好完的男人的懷裡,閉上了眼睛。
所以,青萍一早,就收到了白嬤嬤叫人送來的裝著元帕的匣子。
楚懷玉看著匣子裡的東西,整個人都跟著顫抖了起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謹國公府……好個謹國公府……欺人太甚……”
我楚懷玉發誓,會叫你們付出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