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陣脫逃者,殺無赦!”
“禍害百姓者,殺無赦!”
……
下麵的人耳朵嗡嗡的直叫喚。滿腦子都是‘殺無赦’!
黑玫見林雨桐總算訓話結束了,才低聲道:“薑中薑將軍來了。”
林雨桐點頭,黑玫才朝已經在一邊聽了半晌的薑中招手。薑中難得的沒有在林雨桐麵前嬉皮笑臉。高台上滿地的腦袋就跟西瓜似得,他也不敢有任何大意。
隻聽林雨桐對下麵的人朗聲道:“這個人是薑中,禦林軍副將。如今就是你們的統領。我希望,你們這支雜牌軍,能在此次洗禮之後,成為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師。”
說完,就看了一眼薑中:“這裡我就交給你了。怎麼做,老帥想必也叮囑過了。我即刻啟程去宛平與老帥彙合,這裡的一切都托付給你了。”
薑中鄭重的對林雨桐行了一禮,這才目送林雨桐離開。
遠遠的,林雨桐還能聽見薑中的聲音:“……咱們打仗圖什麼?將腦袋彆在褲腰帶上,可不就是為了升官發財。咱們這樣的漢子,手裡捏著筆,比拿著刀劍還覺得重。成不了酸秀才的粗人,除了當兵打仗,還有什麼辦法能叫咱們升官發財啊。要是太平世道,咱們這樣的,也就是混吃等死的命。可如今不一樣了……兄弟們!有仗打了!有仗打了,就意味著咱們升官發財的機會來了。你們彆看那軍令一個一個的‘殺無赦’,大家隻要聽號子行事,就一點事也沒有。你們好些人還以為我這是吹牛呢?覺得殺再多的敵人,上官也看不見,是不是?姥姥!這軍功是按著人頭算的。誰將來拿著的人頭越多,這軍功越高。那蠻子的頭拿來領了軍功,可那蠻子的屍身上,也是有好東西的!彆覺得人家是蠻子,就都是窮鬼。人家腰裡的腰刀,都是鑲著銀邊,嵌著寶石的。蠻子愛喝酒,人人身上都有一個酒葫蘆。那酒葫蘆都是銀子做的。你要是逮著一個酒量大的,那好家夥,酒葫蘆得有小半斤重!隻要繳獲一兩件……兄弟們,這玩意換了錢,回來就能買兩個水嫩嫩的黃花大閨女伺候……想想他娘的都覺得美!怎麼樣?兄弟們,咱們乾這一票,回頭一人買倆美人去,敢不敢跟老子乾?是站著撒尿的爺們,就給老子應一聲!”
“敢!”
“乾了!”
聲音震的林雨桐耳朵疼,她抬手揉了揉耳朵,就聽黑玫問道:“主子……北遼的人都富成這樣了?我怎麼沒聽說過?要是這麼有錢,拿銀子買什麼買不來,乾什麼要拚命的搶?”這不是有病嗎?
林雨桐點了點黑玫,笑道:“你還真是個傻丫頭。”這麼說著,卻沒去解釋。這東西有時候全看悟性。
文采卻是明白的。剛才公主那是震懾,隻會讓人覺得畏懼,但這打仗不一樣,全看下麵的人的主動性。這主動與被動之間,差彆可大了去了。再說了,治軍關鍵在於賞罰分明。公主剛才句句都是罰,一口一個殺無赦。可這光罰還不行,還得賞。公主沒說怎麼賞,這就是將這個當好人的機會給了實際上的指揮官薑中。薑中也正好可以借著賞的機會,收攬人心,如此,軍令才能暢通無阻,上下才能始終一心。
他將琢磨明白的這些,低聲解釋給黑玫聽。黑玫這才了然,對林雨桐笑道:“這薑將軍看著是個粗人,但心思還真是夠玲瓏的。”
林雨桐就笑:“他能在禦林軍中出頭,又是領兵領老的人了,怎麼帶兵,他比咱們精到。這裡不用管了,去宛平。”
眾人趕緊應了一聲,翻身上馬,一行人飛馳而去。
而此時,京城中的人卻陸續的受到了城外的消息。
甘氏正麵色難看的看著林長亙,眼圈都紅了,“你給她人,你就不怕她有危險。這軍中的地方是她能去的?有個閃失怎麼辦?刀槍無眼的道理你都不懂?”
林長亙有些手足無措,好半天才道:“你不知道,二丫頭向來是個能忍的。我要是不答應,她自然也不會是說什麼。但心裡自是不愉快的。她以前那脾氣……我一點也沒看出烈性,可見那都是忍著性子來的。你說說她打小到底是怎麼忍的,才叫人覺得她軟弱可欺?都說著忍字心頭一把刀。那這孩子那麼些年,是不是心上始終懸著一把刀……我就是覺得,她現在這樣挺好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用忍著了!這多好啊!能叫孩子不難受的事,乾什麼非得叫她再難受一回。以前是我不對,現在我還能再往下錯?”
甘氏一下子就愣在了當場,用手撫在額頭上,半晌都沒有說話。
來福仿若什麼都沒聽見一般,從大殿外走了進來,低聲回稟道:“娘娘,城外傳來消息了。”
甘氏馬上坐直了,“說!什麼消息?”
來福咽了咽唾沫,才叫自己的聲音不因害怕而變得乾澀,“公主殿下斬殺了十八個宗室子弟,新軍已經整編完成!”
甘氏‘蹭’一下就站起來,“你說什麼?”
“公主殿下斬殺了十八個宗室子弟,完成了新軍整編。”來福又重複了一遍。
“殺了……十八個!”甘氏看向林長亙,“還都是宗室子弟。”
林長亙一下子就變得惶恐了起來,這孩子下手怎麼這麼重呢?這可是殺人啊!
甘氏卻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是我的閨女!這就是我的閨女!做得好!做的漂亮!”說著,就朝來福道:“去兵部,請方天大人過來。”
林長亙站在當場,有些手足無措,心裡更是多少有些害怕。
甘氏卻擺擺手:“行了!此次也不追究你私自調兵的責任了。先下去吧。”
林長亙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夾在則母女中間,真是難為死人了。
等林長亙出去,甘氏臉上的笑意慢慢的收了起來。手裡摸著案幾上的鎮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方天也已經知道了城外的消息,在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就知道,宸貴妃會召見自己。果然!傳召來的這麼迅速!
等到了禦書房,見到了始終在禦書房處理政務的宸貴妃,他躬身行禮,“娘娘,有何吩咐。”
“擬旨吧。”甘氏淡淡的說了一聲。
方天沒有意外的應了一聲,去一邊的案幾邊坐了,鋪上紙,研磨提筆在手,等著甘氏發話。
等林雨桐趕到了宛平,才坐穩沒多長時間,聖旨就來了。這叫林雨桐很奇怪。但還是看了老帥和徐茂才一眼,起身迎了出去。
如今這聖旨的分量太低了。因為誰都知道皇上死了,但偏偏連個新君都沒有。所以,這個旨意,不管是議事閣發出來的,還是宸貴妃發出來的,都不可避免的叫人覺得名不正言不順。林雨桐這次能影響這麼多人,帶動這麼多人隻尊崇她的意思,而不是朝廷的旨意。就是這個原因。所謂的抗旨,在眼前這個局勢下,根本就不成立。沒有皇上,哪裡來的聖旨?這些人根本就不怕這所謂的罪責。另外,林雨桐是公主,她的駙馬偏偏也是宗室。按照利益來說,宸貴妃沒有道理不選自己的女婿而選彆人。所以,很多人不自覺的,其實將寶已經壓在了四爺身上。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林雨桐這次的安排,才算是順利的推進了。這個道理,她心裡比誰都明白。並不是自己真的有什麼王霸之氣,轉瞬就能叫人納頭就拜,甘為驅使。
來傳旨意的是來福,見林雨桐帶著兩人過來,就趕緊過去見禮。然後再站好,準備宣旨。等看到這幾個人都沒有跪下的意思的時候,他趕緊道:“出門前,娘娘和各位大人有交代,可免跪禮聽旨。”
林雨桐敢保證,這話一定是來福自己加進去的。隻有如此,才能保住甘氏和議事閣的體麵和威嚴。好似再說,不是你們不跪,是我不讓你們跪。她嘴角動了動,到底接住了來福的話,“多謝娘娘!”
來福明顯鬆了一口氣,連忙宣旨。
旨意的內容很簡單,就是將溫雲山,徐茂才,連同新軍的統領薑中,都歸林雨桐轄製,一切聽從林雨桐的調遣。
來福笑眯眯的將旨意交給林雨桐,“如今的新軍,被娘娘賜名為威虎軍,薑將軍正式任命為威虎軍統領了。旨意在之前,已經發下去了。”
林雨桐就不由的挑眉。徐茂才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溫雲山,一時之間還有些沒明白這旨意是什麼意思。他們本來就是聽雲隱公主的,新軍也是雲隱公主組建完成的。之前不見旨意,如今已經做成既定的事實了,卻補了這麼一道聖旨,這是什麼意思?
來福低聲跟林雨桐道:“總歸,娘娘還是疼殿下的。”
可林雨桐卻笑笑,沒有說話。她心裡不由的想起以前看過的一本叫做《小王子》的童話書。故事中的小王子說讓國王給太陽下命令,它想看到日落。國王卻要翻了厚厚的日曆之後才說,可以下命令,但是命令得在晚上的七點四十左右才能下。
她至今都記得書上的原話,它是這麼說的:國王所要求的主要是保持他的威嚴受到尊敬。他不能容忍不聽他的命令。他是一位絕對的君主。可是,他卻很善良,他下的命令都是有理智的。
如今,當童話故事在現實中重演的時候,讓人心裡不由的多了一些難以言喻的滋味。
文采客氣的將來福送了出去,林雨桐卻將蓋著玉璽的聖旨給了溫雲山遞過去,“拿著吧。有這個在,就不算是抗旨了。”
溫雲山嗬嗬一笑,將聖旨又給了徐茂才:“這個東西……還是你收著吧。”
林雨桐搖搖頭,玉璽還是那個玉璽,隻是拿著她的人身後沒有了撐麵子的人,這含金量可就大打折扣了。
她回到帳篷裡,強迫自己不去多想,隻想快點睡著了,好養精蓄銳。
這一覺,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猛地,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林雨桐一躍而起,就從帳篷裡衝了出去。
黑玫急道:“是老帥叫人來請殿下。”
林雨桐點點頭,抬腿就走。卻見不遠處,圍著一圈火把,照的燈火通明。林雨桐走過去,就見地上埋著一個直徑在一米以上的大水缸。而水缸露出地麵的,隻有一匝長。她近前看,原來這水缸裡放著水,此時舉著火把一看,水缸裡的水微微蕩起了水紋。水紋由東北方向起始,朝外一層層的蕩開。這種東西,她還真是第一次見,這是根據固體的傳聲速度最快的原理,測探敵情。
就見老帥上前,趴在水缸沿上,貼著耳朵在上麵聽了不少的時間,才道:“在東北方向,如今距離咱們的位置大約在三十裡!”說著,他就起身,朝徐茂才喊了一聲,“擊鼓!備戰!”
林雨桐又朝那水紋看了一眼,隻憑著眼睛看,自己是沒有辦法推測聲源距離自己的距離的,這若不是有豐富的經驗,絕對做不到。
“殿下!”溫雲山拱手道:“還請殿下去宛平縣城中督戰!”
林雨桐笑道:“走吧,老帥!我不上戰場,憑什麼叫弟兄賣命呢。”
文采已經將弓箭遞到林雨桐手裡了。林雨桐背上弓箭,翻身上馬,“走著!”竟然真的騎馬朝著前沿陣地而去。
夜色濃重,大戰一觸即發。林雨桐站在瞭望台上,感受著大戰即將到來的氣氛。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的,遠處也有了動靜。馬蹄聲跟滾滾的雷聲似得,遠遠的傳了過來。
可等了一個時辰,對麵卻沒有動靜。這叫林雨桐有些奇怪。她從瞭望台下來,恰好碰上急匆匆前來的老帥。
“殿下!”老帥手裡拿著一個東西給林雨桐塞過來,“您看看,這是什麼?”
林雨桐接過來,確實一方白色的素絹。她打開,一看竟是四爺的筆跡。上麵寥寥幾句,竟是叫自己先放第一撥人馬過去。
老帥將之前的急報拿出來,指著上麵那個翹著尾巴的狼問林雨桐,“這個第一撥人馬,是不是就是指這個馴服之後的頭狼?”
林雨桐將手裡的絹帕看了又看,指著最後一個類似於梅花的圖案道:“您瞧,這是梅花篆字。一般人根本不認識。但是我跟駙馬,又都是認識的。這個字是‘防’字。他當時給對方寫了這個憑信,但是也給咱們提醒了。這個防,就是叫咱們防備。這再馴服的狼,那也是狼。狼行千裡吃肉,這是它的本性,是改不了的!”林雨桐將手中的帕子收起來,低聲道:“按照現在的情況,我大致推斷一下,您參詳參詳是不是這個道理。這個頭狼跟它身後的四匹狼,是有嫌隙的,而他在他們中間,實力卻是最薄弱的。他之所以跟駙馬合作,就是想借著咱們的手,將他自己的敵人,也就是這剩下的四匹狼給鏟除了。這就是典型的借刀殺人!等咱們跟他的對手殺的你死我活,又趁著咱們對他的防備之心小,恰好又將兵力都集中了過來,京城的其他幾路應該是最薄弱的。如此,他正好可以趁虛而入,直抵京城。”
溫雲山點點頭:“殿下的想法,是最合理的。我也是這麼想的。幸好,咱們有準備。新軍雖然新編成,但想來也差不了多少的。”
“可即便是如此,也不能大意。”林雨桐低聲道:“老帥,咱們放他們過去,然後,您給抽調五千精兵,我繞道尾隨其後,跟薑將軍這將這撥人給包圓了。咱們分兩部分,包了他的餃子怎麼樣。您在這裡坐鎮,跟駙馬配合。我帶人跟薑中配合,這五萬人馬,咱們留定了!”
嘶!
溫雲山被林雨桐一嚇,叫胡子給揪下來好幾根,“殿下!戰場上的事,那可都是真刀真槍。您可想好了。”
林雨桐一笑,“您放心。實在不行,將馮源給我。他是您的愛將,有他領兵,您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溫雲山沉吟半晌,才點點頭,“那行,我這就叫馮源點兵。然後打發人給對方送信,大開方便之門,允他們先過!”
“對!這才是甕中捉鱉,關門打狗!”林雨桐說著就哈哈笑了起來。她不由自主的朝遠房看去,四爺就在幾十裡外吧。快了!明兒大概就見著了。她的心情不禁飛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