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著呢。”四爺敲敲桌子,“怎麼告訴你的?做事要專心,要有始有終。把這一頁寫完了再說。”
林雨桐正在外麵蒸饅頭,三合麵的饅頭上鍋了,錢妮在下麵加柴,白元洗了一盆子紅薯進來,是準備和紅薯一起放在鍋裡蒸的,“是打勝仗了……”白元將盆子放下,蹲在灶膛口烤火,“不過我剛才好像聽見有人跟巴哥說話,說是倭國偷襲了珍珠港……”
“珍珠港在哪?”錢妮沒明白,“咱們又丟了一個城市?”
白元有些不確定,問林雨桐:“我以前看地圖,這珍珠港是不是美國的。”
“是!”林雨桐深吸一口氣,“是美國的。”
“小鬼子瘋了吧!”錢妮一下子跳起來,“他這招貓逗狗的,誰都想撩撥兩下,他是找死了。”
可不就是找死嗎?
白元見林雨桐不說話,就問錢妮,“你現在懂的還不少呢?”
“少埋汰我。”錢妮哼笑一聲,“國跟家是一個道理。你說你這邊跟鄰居正打的熱鬨了,還沒分出個勝負呢,回過身你就踹了看熱鬨的大漢一腳。這大漢本來就是個看熱鬨的,你無緣無故的踹人家,人家能乾嘛?肯定要找他算賬的。要是換成我,我就趁著他打架這功夫,回頭就把他家給砸個稀巴爛再說。”
林雨桐就笑:“行!我看行!妮子這覺悟都趕上美國總統了。”道理可不就是這個道理!
太平y戰爭就這樣爆發了。
過了兩天,四爺將報紙給林雨桐遞過去:“政府對倭德意三國宣戰了。”
“啊?”林雨桐有點沒明白:“什麼意思?”
四爺搖頭:“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到現在,政府才正式朝倭宣戰了。”
從一九三一到一九四一,十一年了才對倭正式宣戰。
林雨桐不由的爆了一句粗口!
新的一年就在這樣的氣氛就來到了。很多人都國際上的事情知道的不多,消息相對來說閉塞的人。林雨桐在醫院,閒著的時候總有護士問林雨桐這樣那樣的問題,比如珍珠港在美國的什麼地方,德意誌又是個什麼樣的國家等等不一而足。林雨桐能說的也都是些淺顯的東西,就這在很多人眼裡都是有見識的表現。其實言安留過洋的人很多,外國人也不少。但彼此的生活圈子都是固定的。護士們跟佐藤他們也聊天,但是卻很少聊倭國的事情,免得彼此尷尬。
這天林雨桐又跟護士們在一起胡侃,門就被猛地撞開了,一個小護士跑進來,對著林雨桐喊道:“林院長你快去看看,來了一夥人要帶方政|委走,說什麼間諜家屬,有重大嫌疑!”
放屁!
林雨桐蹭一下站了起來,就朝外麵跑去。她身後跟著一群人,人人都知道方雲是個什麼樣的人。她趕到的時候,安泰老爺子正攔住這些人的去路,“你們要都走人,也得叫我知道你們是乾什麼的?”
“保安處的。”對方的語氣很強橫,四十多歲的男人臉上全是嚴肅。
安泰是知道原野的事情的,但這不是方雲的錯,相反,方雲在逮捕審訊原野的過程中是立過大功的,怎麼就有嫌疑了?
“同誌,你們聽我說。”安泰扶了扶眼睛,“你們是弄錯了,這個情況我……”
林雨桐一聽就覺得要糟,這事千萬彆說你清楚,要不然一個出不了連另一個都得搭進去。她趕緊插話,“這個情況我得說明一下。”她攔住了安泰的話頭,插了句嘴,“你們要帶人,肯定不行。”她說著就看向一邊麵色慘白的方雲道,“你們不管要了解什麼情況,從醫院帶走人都是不行的。”
“怎麼?”帶頭的皺眉,“你們醫院不是組織的領導之下。”
“這位同誌誤會了。”林雨桐指了指方雲,“她不光是醫院的領導,還是我的病人,是可能患了絕症的病人。”她說著,就走了過去,扶住方雲,手卻放在方雲的背後,一針就紮了下去。方雲隻覺得喉嚨腥甜,然後猛地一口血就這麼噴了出來。濺了帶頭的人一前胸的血。
“啊!”周圍的人一片驚呼之聲。
林雨桐看那樣狼狽的擦拭身上的血跡,臉上就帶上了歉意,“你看……她一直在帶病堅持工作,我早說了,不能叫你們帶……我保證,你們這麼帶走,可能活不過兩天去。有什麼問題,你們可以到醫院來問,可以在醫護人員的陪護下問嘛。你們這麼把人帶走,要是出了事,算你們的還是算我們的?”
這男人看向安泰,然後再看林雨桐:“你們確定她病的很重?”
“年輕輕的都吐血了還不重?”不知道誰在一邊喊了一聲,眾人的議論聲就更大了。
這男人這才點頭,“那將她安置在辦公室裡,我們的人必須守著,要隔離審查。”
“可以。”林雨桐一口應下來了。親自扶著方雲往辦公室裡去。辦公室裡麵放著一張窄床,林雨桐扶著方雲躺下,“你常說要相信組織,那麼你現在就得相信組織。問題總能說清楚的。你這樣是做什麼?你常說,血裡火裡你趟過好幾回了,沒什麼你抗不過去了。怎麼?認慫了?打起精神,想想安安。”
方雲一把握住林雨桐的手,“胸口沒那麼悶了。”那一針下去,將猛地堵在心口的石頭一下子給搬開了,“謝謝你。”她是真的感激,一針下去,將自己留在了醫院,將問題放在了一個可以控製的範圍內,還將自己氣的氣血翻騰的淤血一口給吐出來了。這這是救了自己的命了,“我還得麻煩你……”
“我知道,安安跟常勝在一起,我叫人不錯眼的盯著。出不了事。我保證!”林雨桐低聲道:“你躺著,要是有人問你,你就悄悄的給嘴裡塞一丸……”她說著,就塞了一個小瓷瓶給她,“這藥吃了就昏睡,雷打不醒的。”
“好!”方雲攥住給塞到牆角,朝林雨桐點點頭。
林雨桐出去,就見安泰老爺子正跟那領頭不知道交涉什麼,見她出來了就招手,明知故問的問道:“小方怎麼樣了?能接受問詢嗎?”
“等醒了再說吧。”林雨桐朝裡麵一指,“情況並不樂觀。”
安泰馬上朝對方一攤手:“這就沒辦法了嘛!你們先等等,不能著急是不是。”
林雨桐急著朝結巴,沒有在醫院停留,急匆匆就往家裡去。誰知道剛到門口,就見到幾個人要進門卻被警衛攔著。兩方好像還在爭執。
鐘山見林雨桐回來了,就使了個眼色,“林院長,這幾個人沒有首長的批示,就要進去。”
林雨桐看著這幾個人一眼,“按照保密條例辦事,凡是沒有得到準許強行想要進入的,按照竊取機密罪,你們有開槍的權力。”說著,就直接往院子裡去。
鐘山一擺手,槍馬上就上膛了,“請你們迅速離開。”
“我們是接到舉報信,所以才來了解情況的。”想要進來的人說著這麼一句。
鐘山寸步不讓:“你們現在的行為,已經算是窺伺機密了。”
林雨桐進了屋子,再沒聽見外麵的聲音,知道那些人大概已經走了。
四爺在翻書,常勝和安安在一邊寫字。林雨桐找一邊一坐,看了安安一眼才道:“方……出事了。原野的事又被提起來了。”
“我已經叫人去通知巴哥了。”四爺朝外看了一眼,“你也注意點。不過要是真有人問你什麼,你有不回答任何人問題的權力。另外,該寫的材料還是要寫的,該交代的問題還是要交代的,態度要端正嘛。畢竟錯誤隻是少數部分,積極意義還是更大的,你這樣一開始就持有抵觸情緒,就有點不合適了。”
還教育上了。
但林雨桐秒懂:“知道!積極配合,靈活……規避!”
第二天,醫院就來了工作組。工作組由四個人組成,一個是昨兒被噴了一腔子血的人,林雨桐現在才知道他是組長,叫劉長福。副組長是一個叫郭永固的眼睛男,斯斯文文的。可能是醫院的女同誌多,工作做配備了兩個女同誌。一個叫李紅,一個叫林杏。
林雨桐看向杏子,神色半點都不變。像是第一次見麵一樣,跟她握手。雖然她也鬨不清楚她這一轉眼是怎麼進入的工作組。
“劉組長。”林雨桐跟劉長福寒暄,“我們醫院對於你們的到來是歡迎的,喜歡你們能指導我們做到zhengfeng工作。你放心,我們一定積極配合。我還有一台手術,就失陪了。你們要了解什麼情況,就找安院長。”
“好的。”劉長福對林雨桐也很客氣。他知道昨晚有人想找她談話,但被警衛直接用槍指著給喝退了。當然了,這不能說林雨桐跋扈,隻能說這工作組的同誌工作不符合程序,沒有得到批準,不該去的地方就不能去嘛。他笑了笑,“對林院長我還是了解的。咱們林杏同誌的胞姐……”他指了指林杏,“你們姐妹不聊聊?”
“不合適。”林雨桐笑容不變,“其實我想提議,還是換個人,你都是我們是姐妹,不怕她包庇我?”
“林院長真是愛開玩笑。”劉長福指了指林杏,“彆人我可以不信,但是林杏同誌的覺悟我是信的。你可能還不知道,是她拋開私情,第一個檢舉她的丈夫陳實的。陳實的前妻如今是當局某高官的夫人,他的兒子又跟著他的前妻一起生活,這中間有沒有什麼聯係呢?要不是林杏同誌舉報,咱們不可能迅速的掌握這個情況。”
林雨桐寒毛都豎起來了,她看向杏子,杏子穿的乾淨利落,朝林雨桐笑了笑,“姐……”
還沒喊完,林雨桐一個巴掌就呼過去了。‘啪’的一聲響,眾人都愣住了。
杏子捂住臉,難以置信的看林雨桐:“大姐,你怎麼打我?長這麼大,大哥都沒打過我一下……”
“打你?”林雨桐猛地一笑,然後問道:“你叫我大姐,是吧?”
“是!你是我大姐。”杏子捂住臉,滿臉都是不解,我出息了,我掙紮出來了,為什麼你反而越來越看不上我了。
“既然叫我一聲大姐,那我就得教給你做人的道理。”林雨桐說著,左右扭頭,看了看愣住的劉長福等人,手卻又抬起來,一個巴掌甩在了杏子的另一邊臉上,“我問你,花兒是怎麼折了的?你有沒有責任?彆跟我說你的理由,要是大哥像你一樣處處找不得已的理由,你早死八百回了。大哥辛苦撫養你長大,你卻沒從大哥身上學會‘責任’二字。對家庭對親人你都推卸責任,那麼對國家你又能有多少責任心呢?你說我打你了,我還覺得打你打的晚了。早在你賴在言安不想上前線,我就該狠狠打你兩巴掌,叫你清醒清醒。做人得厚道!你這自私涼薄的性子,到底隨了誰?大哥身上的重情跟寬厚你是一點也沒學會。”
杏子的臉一下子就白了,這番話說在大庭廣眾之下,就像是將她的衣服給扒了一樣,耳邊一直回蕩著林雨桐的那句話,‘你這自私涼薄的性子到底隨了誰?’
其實她想說自己不像大哥,而是像了自己的親生父親吧。
說到底,她還是看不上自己的出身,還是覺得自己是野種吧。
杏子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一樣,渾身都冷了起來。
劉長福擋在杏子麵前:“林院長,你們隨是姐妹,但是如今辦的公事。還請你自重,對待自己的同誌,這般動手卻是不應該的。”
林雨桐笑了一聲,“公事啊?剛才劉組長說叫我們姐妹敘舊,我還以為你給我們時間說私事呢。”
劉長福一噎,這女人說話好生厲害。她剛才發難,其實是覺得杏子舉報自己的丈夫的行為涼薄吧。但因為陳實的問題沒有結論,她不好直接開言,卻也拐彎抹角的將該說的話都說了。還牽扯到陳實夭折的女兒。人家的女兒因為你的不儘責夭折了,轉臉你就舉報了人家。不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的話,就隻這一件事,就能說明這林杏的性情如何。如今被她這麼一頂,自己還真就無話可說。隻能乾笑兩聲,“即便是私事,也不能像是封建家長那樣……”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