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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大清(44)
外麵漫天的大雪, 弘旺進來的時候身上的雪都來不及拍打。
林雨桐從碧桃手裡拿了毛巾來,給弘旺將雪撣下去,地上很快就是有了一灘水。
“拿薑棗茶來。”她一邊給弘旺將身上的鬥篷脫了,一邊吩咐丫頭們, 又拉著弘旺過來坐在炕沿上, “彆急, 慢慢說。怎麼的了?”
熱滾滾的茶辛辣中帶著幾絲甜意, 喝進肚裡不光五臟六腑跟著暖和了起來,就是手腳也不複剛才的麻木。不顧茶燙,三兩口灌到肚子裡,“皇阿瑪, 給姐姐賜婚吧。隻要留在京裡, 人不算糊塗能過日子就行, 彆的都不挑。”
這麼著急。
“可你阿瑪如今沒在京城。”林雨桐安撫他, “早在半年前你阿瑪就跟我說過你姐姐的婚事,跟你的要求差不多。但我的意思, 是叫你阿瑪選人,然後咱們從這些人選裡再挑合適的。你阿瑪當時也應了。可能後半年的事情多,不知道是沒找到合適的還是沒瞧好, 或者是暫時沒顧上, 一直也沒進宮再說過什麼。我想著你姐姐年紀也不算大,緩一緩也好, 也就沒催著。”
阿瑪專門說過?
弘旺愣了一下, 臉上的神色明顯好了很多, 他這樣子,顯然並不知道八爺早就在為萱寶選婿的事。臉上多少有些赧然,“……今兒我才知道……前兒姐姐跟嫡額娘去上香的時候,不知道怎麼的就碰上的佟家的人。姐姐的馬驚了,是那個叫玉柱的幫著攔住了。今兒嫡額娘好像在府裡宴請那個玉柱,剛才又打發人來說,叫我跟姐姐回去。我這是怕……怕嫡額娘糊裡糊塗的將姐姐許給那小子……”
林雨桐皺眉,這事情也未免太巧了一些,“怎麼好好的想起帶你姐姐了。”
平時不是不怎麼愛搭理這倆孩子嗎?
弘旺抿著嘴,“何卓何先生家的女兒,如今在府上養著。福晉很喜歡,愛若掌珠。福晉要出門,何家的小姑娘要跟著……”帶了幕僚先生的女兒,不好不帶八爺的親生女兒,所以才叫了萱寶作陪。
瞧著弘旺隱忍的臉,林雨桐知道他的感受。家裡的正經主子比不上一個奴才家的女兒,這種感覺不好受。
“快過年了,你跟萱寶搬進宮住吧。”林雨桐提議了一句就看向四爺,問他的意思。
四爺點了點頭,又等弘旺,“朕就是那麼教你的?遇上丁點大的事情就亂了方寸。”
弘旺站起身來,低著頭停訓,神情比之前好了很多。有時候,教訓比噓寒問暖更叫孩子覺得踏實和安心。
等打發了弘旺出宮,林雨桐的麵色就不好,“這玉柱是沒有這膽子和心眼鬨什麼偶遇和英雄救美的……不過那李四兒可還活著呢。”玉柱沒這膽子和心眼,是不叫李四兒那女人給鑽了空子。
出於謹慎,四爺叫人請了七爺。
七爺一聽進宮就趕緊顛了。放假在家略煩,福晉看著他總帶著幾分幽怨。想生兒子的意願十分強烈。可自己這邊還沒往福晉的院子裡去呢,小老婆們就跟商量好似得開始了各種不舒服,不是你發燒了就是她著涼了,再不就是頭另一個疼肚子疼了,反正沒有一個舒坦的。這樣子鬨的也太難看了。訓斥了一遍,小老婆們倒是不鬨了,結果兒子孫子又鬨了。一到晚上,兒子們總有很多宗學裡學不懂的東西要請教他這當老子的,孫子們總會哭鬨不休被嬤嬤們抱來找祖父,個個成了離了他就不行的人了。
如今跟福晉住在一個府裡,可兩人愣是跟那牛郎織女似得,想見一麵那叫一個難。
對小老婆大兒子們下不了狠心,又沒辦法麵對福晉,一聽不用在府裡耗著了,趕緊走吧。這府裡真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見了麵還跟四爺感慨,“人年輕的時候不明白啊,覺得這左擁右抱就是齊人之福了。等到年老了再瞧,欠人家的總得還回去的。”很有感觸的樣子。兩杯茶下毒,還跟四爺說起了他的感情史,說到動情處還有幾分唏噓,恨不能掉下兩滴眼淚出來,“……要論跟哪個女人感情深,莫過於側福晉納喇氏,她人本分,從不多話,去了她伺候不去她也笨的不知道爭寵。肚子又特彆爭氣,兒子女兒一個個的往外蹦。早些年她靠著孩子在府裡站的穩穩的,如今孩子大了,總想著好日子來了。可這兒子多了壞處就多……”府裡沒有嫡子,任何一個庶子原則上都是有做世子的資格的。他偏愛她生的孩子多些,沒想到沒有外人跟他們爭,她自己生的那幾個一母同胞的都是相互擠兌起來了。以前還好,等一個個的娶了媳婦有了孩子了,矛盾就突顯出來了。“……您說這叫當額娘的怎麼辦?手心手背都是肉。這不,才半年熬的人都快乾了。想起這夥子沒良心的,真想叫福晉趕緊生的嫡子斷了這些狼崽子的念頭才好……”說著話就頓住了,好似覺得不合適。
四爺就笑:“沒事,說閒話呢。朕不會多想。”
在裡麵聽的林雨桐心道:這是覺得四爺跟他的情況差不多,都是沒有嫡子,隻怕庶子們鬨起來吧。皇儲的事是個敏感的事,七爺是有感而發當時沒想那麼多,如今說出來了,就怕四爺誤會他是暗示儲位的事,這可是犯了忌諱了。
七爺恨不能拍自己的嘴巴子,叫你多嘴。本來五福晉生了兒子叫人想起之前皇上皇後娘娘廟求子的事,京城裡和宮裡就敏感的很,這會子自己有多嘴,怎麼就這麼記吃不記打呢。見萬歲爺真沒有生氣的樣子,他這才收起了滿肚子從家裡帶出來的委屈來,問起正事。
總不會是想自己了叫自己進宮說說閒話的。
四爺對七爺都無奈了,哪有來了不問差事先倒苦水的?不過他這一通說,四爺心裡倒是踏實了,這表示京城如今處於平安無事的狀態。
問了李四兒現在在哪的事,七爺就了然,“是說萱寶的事吧。”他一下子就猜到了,“當時真是巧了。”
也就是說玉柱出現在那裡沒有什麼陰謀詭計,純屬巧合。
看來老七的本分差事做的不錯,至少京城這地麵上有點風吹草動,他都知道。
七爺一副一言難儘的樣子,“……八弟妹最近好像特彆癡迷燒香拜佛,大冷天的也不閒著常出門,不起眼的馬車又是從後門走的,一點也不惹眼。玉柱呢是他阿瑪在城外的寺廟裡點了長明燈,時不時的會過去在廟裡住兩天……”隆科多秋後就被斬首了,那天玉柱去的時候正是隆科多七七之日。這樣的人在外麵不好祭奠,他一身素服在廟裡是為了這個的。“……恰好那天山底下有一夥子打獵的,中了箭的野豬從山上衝下來,萱寶的馬驚了人從車裡跌下來,碰到一路步行的玉柱,順手給接住了,就這麼大點事……”
那這真不是什麼大事。可八福晉這麼高調的宴請玉柱,小事也變大事了。
這就不對了。
林雨桐皺眉,這玉柱說是跟著哥哥過活,可過的隻怕並不好。大冷天的出城,步行而去。就不信嶽興阿派不出個馬車來?或者身上的錢雇不起一輛馬車?
不說玉柱這樣的境況八福晉看不看的出來,就算是看不出來,那佟家是個什麼情況她也是一清二楚的,不衝著彆的,就隻衝著剛殺了隆科多,彆叫宮裡忌諱,你現在也不該如此行事。完全沒有顧忌。
其實八福晉比八爺桀驁的多了。
如今行事完全不能按常理猜度。
四爺沒有繼續往下問,跟企七爺說起了彆的話。時間不早了,七爺沒法賴在這裡了,就起身告辭。
抬腳的時候感覺沉重的很,看來回家對於他來說,真的成了一種負擔。
四爺瞧著都覺得可憐的很,就道:“圓明園護軍營和內務府三旗護軍營都籌建不久,這兩處軍營都得小心,可摻不得沙子。”
七爺一個激靈,“臣弟知道了。”
出了宮七爺才醒悟過來,這倆地方是皇上親自籌建的,裡麵的人是他自己千挑萬選出來的,出紕漏的可能性小的很。皇上這麼說,是叫自己不妨借著公事去園子裡住著吧。省的煩心,實在不行接福晉過去住也行,府裡留給那些不省心的,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去。
他心裡感念,想著老八那邊還是多盯著點。知人知麵不知心的,要是背後真鼓搗什麼,可就壞事了。
不管怎麼說吧,今年都算是一個好年。年前商隊從南洋回來,可謂是收獲頗豐。在年前,弘時被他阿瑪冊封為辰郡王,這是對他這一年裡在田間地頭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的嘉獎。這孩子當時就傻了,皇阿瑪是賞這個賞那個就是沒有賞親兒子的意思,沒想的這個時候倒是有賞賜下來了。不過這孩子有點虎了吧唧的,過來謝恩彆的不問先問他阿瑪,“兒子什麼時候開府?”
四爺臉就放下了,“跟著爹娘住委屈你了。”然後一頓噴,“……去看看人家外麵百姓人家的長子,哪個敢撇下父母之想著出去單過的……”
不講道理不是!這您不是跟人家不一樣嗎?我還能帶著老婆孩子在宮裡住一輩子?
林雨桐踹了這小子一腳,“趕緊回去,該乾嘛乾嘛去,彆在這裡礙眼。”
要麼說著孩子實心眼呢,你說這性子怎麼能討喜。
想著林雨桐就笑,問四爺,“真叫弘時就這麼住著。”
那也不是個事。弘時也不是真傻,他這麼說的意思也就是想叫桐桐放心,他沒那方麵的意思,生嫡皇子之類的事他沒什麼想法。
“出了孝再說。”四爺覺得多少有些欣慰,弘時不是弘時,但有時候覺得還是弘時,你隻要對他好,他是真知道好歹。這一點跟弘曆不一樣。
弘曆麵上笑嗬嗬的比瞧著對桐桐比誰都親,可壓根就沒走心,“要是叫出宮去住,乾脆一個都彆留。出了孝給弘曆乾脆把婚事辦了,也叫遷出去吧。”
那這宮裡就隻留下弘晝和弘晟了。弘晟要跟太後去住暢春園的,弘晝怎麼辦?“帶去圓明園?”
“帶去圓明園。”相比起弘曆,弘晝總叫人放心幾分,四爺摸摸林雨桐的肚子,“跟兄長年紀差距大,但一個親近的兄長都沒有也不行。先帶著弘晝把,多帶幾年。”
可弘晝一點也不想跟他阿瑪一起過,特彆想出去開府自己浪去。為此都偷摸的找林雨桐問他阿瑪什麼時候給他賜婚。
“賜婚?”林雨桐嗬嗬笑,“還沒選秀賜什麼婚啊?”
彆啊!皇額娘。咱們可都說好了的,兒子是心有所屬的。
他委屈的不要不要的,“四哥隻比兒子大一歲,都要當阿瑪了,可兒子呢?”
聲音不大,但林雨桐聽了個正著,“誰當阿瑪了?”
弘晝一愣,“四哥啊。”沒跟皇額娘說嗎?自己好像是多嘴了吧。
林雨桐皺眉看了碧桃一眼,碧桃低著頭走過去,聲音輕的很,“沒來稟報過,應該是富察氏格格有喜了。”
誰有喜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稟報上來這就說不過去。
再說了,弘曆為什麼不往上報啊?皇子阿哥沒成親的時候就當了阿瑪這並不是什麼稀奇事,他是孫輩,早過了孝期了。正趕上年前大喜的日子,添上一件喜事豈不是好。四爺現在就一個孫子,弘時家的永坤。以多子多福的角度看,哪怕不是孫子是個孫女呢,也是四爺的頭一個孫女,不管嫡庶,稀罕著呢。這麼討巧的事他怎麼不做。
碧桃收到林雨桐的視線,默默的退下去了。不大功夫就又回來,有事要稟報的意思。弘晝點心也不吃了,往懷裡一揣就跑了。估摸著是無意中當了一回耳報神麵上有些羞愧吧。
沒有彆人,碧桃才小聲道:“富察格格有孕了沒錯,不過昨兒晚上小產了……”
一小產,就什麼也不敢說了,年前都是高興的事往上麵報,誰能自找晦氣。
林雨桐的臉卻掉下來了,好端端的怎麼小產了?宮裡出了這樣的事可真是奇事了。宮裡的生活不是宮鬥電視劇,動不動誰就把誰陷害的小產了,動不動這個孩子落水了那個孩子驚馬了。真沒有這事。先帝早年折了不少孩子,但那時候先帝的年紀小妃嬪的年紀也笑,兩個未成年人生的孩子健康的可能性不高。再加上這宮裡像是孝懿皇後跟先帝還是近親,生的孩子成不了也在意料之中的事。這都跟後宮的那些陰司手段沾不上太大的關係。那時候孝莊可還活著呢,有這麼一尊大佛鎮著,鬨不起幺蛾子的。真不是編劇編故事,平白都要生出許多波瀾來。真的!隻要自己不作,好好的生下孩子還是能的。為了個不知道是好是歹的奶娃娃冒風險,傻子才那麼乾。
可這小產了又在宮裡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要真是無緣無故的早產了,這還罷了,要真是有什麼隱私手段,她不由的想起了乾隆那些沒活下多少的孩子,生是生了多少,可是生一個折一個的本事也不是誰都有的。這肯先帝那時候還不一樣。先帝那時候隻是前期在先帝年歲不大的時候連著折的孩子多而已。所以說乾隆那時候的後宮要是沒有貓膩才怪。這要是在宮裡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都敢鬨起來,這膽子未免太大了一些。
“查!”林雨桐叫了張起麟,“給我往根底裡刨。這要有人伸手了,給我揪出來。”
這一查,叫過年的氣氛在驟然緊張了起來。
弘曆麵色鐵青的看著吳書來,“富察氏那邊到底怎麼回事?”
吳書來低著頭,“就是……就是小產了……前幾天下雪非要出去瞧景兒,不知道怎麼的就摔了一跤,當時沒事,隻肚子疼,也叫阿哥所的太醫給瞧了就是動了胎氣,不過人受了驚嚇,不知道又怎麼的著了涼起了熱,身子這幾天一直不好,再叫抬起瞧的時候就說有些不好,開的保胎藥還沒熬好呢,那邊就見了紅……”
弘曆臉上的怒色慢慢的收了起來,“你說老實話,富察氏這到底是人為還是橫禍?”
吳書來不敢說話,呐呐的不敢言,半天才道:“皇後娘娘都驚動了,這時候不管是人為還是橫禍,都隻能算是橫禍。”
不能再招萬歲爺和皇後娘娘的不待見了。三阿哥那邊嫡福晉沒生但庶子卻長的好好的,萬歲爺和主子娘娘不知道多喜歡。可這邊嫡福晉還沒進門,都是一樣的梅香拜把子一水的奴才,還為了爭風吃醋出了這樣的事。這隻能說明四阿哥內帷不休。
這話說的大膽,但卻也是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