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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大清(54)
四爺是個簡樸的皇帝, 他的生日萬壽節他不辦,不是在孝期不辦,也不是在這一兩年內不辦了, 是從今往後, 他隻要在位, 就堅決不辦了。同樣的,皇後的生辰千秋節, 也都不辦了。皇後的生辰是五月十三, 四爺的生辰是十二月十三,如今這四個孩子生在頒金節十月十三, 以後這生日也給省下了。
九爺聽到一個一個消息傳來以後, 心裡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又可以省下好多的禮錢。
可彆小看這花銷, 先帝在的時候, 光是給老爹的萬壽節壽禮, 好幾萬都打不住, 還淘換不到好物。不過這麼想完了又覺得哪裡不對,哪裡不對呢?對了!他一拍大腿,自家生意跟著受影響啊。以前到了這大節慶的時候, 那好東西的物價飛漲。不問價錢隻看東西好壞,隻要東西確實拿的出手,往往是三五番的利錢說回來就回來了。如今這麼一來,取消了這倆大節慶, 生意受影響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帶著心疼銀子的牙疼樣從禦書房離開, 去了承慶殿。那裡才是今兒的主場。頒金節嘛, 都進院子裡來跟萬歲爺過節來了。皇後產子還是產了很多子的消息,早就一個接一個的飛到大殿裡了。這是萬歲爺不在,要是在這裡,一個個的都恨不能哭給萬歲爺看,叫萬歲爺瞧瞧一個個激動的心情。
可就算是萬歲爺不在,九爺瞧著,也沒好到哪裡去。武將們摩拳擦掌,說這是好兆頭啊,今年跟誰誰誰乾一仗,咱們準勝。九爺從來就不知道,大清國還有這麼多不削一頓就不不能老實的敵人,還有這麼多不打仗就閒的蛋疼的武將。而另一邊,文臣們聚在一起,吟詩作對嘛,表達一下激動的心情,什麼萬世太平,承平盛世,好像這世道好了不是萬歲爺給治理好了,而是被皇後一家夥給生好的。果然就不能聽這些酸儒說話。
“怎麼了?”十爺看他一臉牙疼的表情就問道。
九爺咽了一口被那些酸儒酸出來的口水,捂著腮幫子,“牙疼!”
“上火了吧?”十爺嘿嘿的笑,“九哥,不是我說你。你跟我九嫂,就知道銀子銀子銀子,那銀子再多,能當兒子不?這會子看見人家一串的兒子出來了,上火了吧?牙疼了吧?該!”
我說你到底哪隻眼睛瞧見我上火了?我牙疼那是被酸的!
上火?
上個毛火?
爺我不缺兒子,當然更不缺閨女!我有什麼眼紅的。要眼紅也是你眼紅,小德行,就兩個兒子一個閨女還在這裡跟我嘚瑟,你說你嘚瑟什麼?
九爺的那個表情啊,十爺隻要一看 就明白。他頓時就不樂意了,“爺我孩子少怎麼了?那也有嫡子!”
你有沒?
你沒有!
你隻有你一個嫡出的閨女,叫九嫂養的也隻認銀子。她阿瑪逗她說,“叫一聲阿瑪。”
閨女說:“十兩一聲!金子!不還價!”
當然了,這是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孩子才五六歲大小,正是好玩的時候,屬於隻認銀子不認人的那種。可把他阿瑪氣的夠嗆,回頭就跟那熊閨女的額娘大吵一架,他們吵他們的,人家孩子隻數她的銀子去了。愛吵吵就吵吵,比外麵掏錢聽戲可熱鬨多了。關鍵是這不要錢,免費的大場麵。
十爺有一次撞見了,抱著侄女出主意,“你要是在門口賣票,叫人看你阿瑪額吵架,那都能發了。”
那孩子就直接跟他伸出小巴掌來:“十兩!銀子就行。”
十爺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熊孩子說自己已經看了,該補票了。到底把身上的荷包解給她才把人給打發了。早年也都當笑話說的,後來姑娘大了,就不敢說了。這以後說親,這樣的姑娘誰家敢要啊。
反正叫十爺說,九哥這日子過的挺可樂的。
隻當瞧不見九爺的黑臉,十爺就說他,“您數數,咱們這些兄弟裡,除了年歲大的大哥二哥,誰現在沒有嫡子。三哥有,四哥也有,五哥人家也是老來得子,五嫂爭氣給生了個大胖小子……”
五爺離得不遠,聽見這話心裡有點不樂意,老婆生了嫡子是高興事,但是什麼叫做‘老來得子’,爺我老嗎?我兒子才那麼一丁點大,養大了還得去娶媳婦,爺我還得抱嫡孫呢,老什麼老?爺我一點也不老!老十就是這麼不會說話。
不知不覺得罪了他五哥的十爺一點都沒自覺,繼續跟他九哥嘚吧,“……七嫂有閨女沒兒子,沒瞧見七哥現在都蔫頭耷腦的,還不定在家怎麼被七嫂壓榨呢,可憐見的,人都快熬乾了……”
七爺在邊上聽的嘴角直抽抽,這老十就是欠收拾,我這是被女人壓榨乾了?我這是一宿一宿熬夜給累的。一個個的覺得這如今是太平盛世半點危險都沒有,可這暗地裡乾事的卻知道,有那麼幾撥人從來就沒有消停過,他是勞心勞力累成這德行的。說的好像我在你七嫂身上下了多大的功夫似得,見了你七嫂你們就知道了,那幽怨的眼神瞧的人都發毛。
繼得罪了五爺之後又得罪了七爺的十爺還是沒察覺,九爺左右瞧瞧倆哥哥,咧嘴一笑也不提醒這二貨,叫你笑話爺沒嫡子,你說可勁的說,爺就可勁的聽,完了咱再看。
十爺一點沒領會他九哥在笑什麼,還以為是笑七爺被老婆壓乾的事,他也猥瑣的一笑,不過那到底是哥哥,而且是乾秘密差事的哥哥,就怕背後被陰了,所以他不敢再說彆的,直接往後排:“再說八哥,你看八嫂,又是神婆又是神漢的,求子的心可從來都沒歇過。”
八爺咽下嘴裡的酒,一巴掌都想呼在老十嘴上,我老婆是求子但那怎的?神婆這事自己也不否認,但是那裡有神漢了?這個你必須跟我把話說清楚。有些事順嘴說了多一個少一個沒什麼,但有些話絕對不能順嘴說的。這意思馬上不一樣了。我老婆找神漢求子?那神漢不也是漢子?你說誰腦袋上帶了色了?壓不住脾氣差點扇過去,想想本來就沒幾個人聽見,也沒人知道,這一打過去可就糟了,還不定多少人知道了呢。三人成虎的道理八爺太懂了。所以心裡慪的快吐血了,還得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仿若什麼都沒聽著。不過不急,老十,咱們走著瞧。
九爺特彆有良心的打斷十爺,“行了啊,可被再嘚吧了。”
哪裡嘚吧了?
“你彆自卑啊九哥。”十爺一點沒接受到他九哥遞給他的信號,看著九爺的眼神都帶著幾分悲天憫人。
九爺心說我就是嘴欠,就不敢攔著混蛋玩意,媽|的幾句話功夫能把人全都得罪了也是一種本事啊。
十爺真應了九爺的想法,在得罪人的路上一去不複返,說了八爺,九爺在聽,他自己是老十,十一早沒了,下來該十二了吧。沒辦法啊,兄弟太多,不掰著指頭算算不清楚。
十二怎麼著了?
十爺歎了一口氣,“十二他不說也吧。”生一個死一個,也不知道是怎麼的了。運氣背到家了。
十二心裡嗬嗬兩聲,怎麼就不能說了?這是說自己孩子的不幸不能說了,還是說萬歲爺不待見自己最好還是彆提這個人。坐在這裡一種被孤立被另類相待的感覺叫人越發的不自在起來。
九爺一聽老十說這個,想攔沒攔住,說出口的話是覆水難收啊,他瞥向十二的眼神就帶著戒備。其他的兄弟那是玩過了鬨過了就過去了,就算是找回來那也是無傷大雅的玩笑,但老十二叫他有些不確定。反正老十是他的兄弟,親的!這輩子他都認她是親兄弟,自己欺負死老十都行,但彆人想欺負老十,那得先問自己這九哥答應不答應。
老十喝了點酒,你沒有半點被人惦記的自覺,往後麵的位置看了看,見十三不在,就嘟囔說,“十三現在越發跟四哥同步,什麼都學四哥,人家近兩年可都是十三弟妹一個勁的再生,也真是難為他了,萬歲爺的馬屁不好拍啊……”
十三從側門過來正要繞到座位上去呢,就聽到這麼一句話。我怎麼就拍萬歲爺的馬屁了,合著你們都沒拍啊?我這鐵帽子王你們覺得是拍馬屁拍來的,怎麼看不見我一天到晚累的跟三孫子似得。沒瞧見萬歲爺比我大了七八歲,如今看著我倒像是比萬歲爺大了七八歲的模樣,當年的風采卓然的十三爺,都兩鬢斑白了好吧?這可不是費心拍馬屁拍成這德行的。
十爺指點江山很是上癮,接過九爺遞過來的酒,咕噥了一聲,“九哥你壞啊,就知道灌我。”說著,到底是喝了。
好心沒好報的玩意!你得罪了這麼多人,不喝醉了能出了門嗎?等著群毆——你呢吧。
十爺打了個酒嗝,繼續說他的,說誰呢?說十四,“你說老十四,老十四沒彆的好啊,得虧是娶了個好福晉。進門就生了倆嫡子,就這人家的心眼也沒歪了,將庶子庶女照顧額挺好,這都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人家肯出門給爺們兒周旋。他在外麵得罪人了,一準是他媳婦出麵給他善後,就說皇後那裡吧,他媳婦跑了多少回。咱們哥幾個就沒這福氣,是九嫂願意為你跑呢,還是我家那倒黴婆娘願意為我奔波了。這麼算下來,十四弟妹真算是不錯的。配給十四,白瞎了那麼個人。”
十四起身給十三讓座位,笑著拉了十三招呼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側麵的聲音傳來,還說了這麼一番話。都是誇人的話,誇我媳婦好呢。我該高興的吧?高興個姥姥!你倒是跟我說說,我怎麼就白瞎了我媳婦了?我說你這反襯手法用的聽順溜啊。
九爺瞧著十四的眼睛都瞪起來了,趕緊拽出老十,“行了啊,留點口德吧。”
十爺本來也就沒打算再說了,下麵的弟弟還小,有沒有嫡子的,反正還年輕。不著急的。他拉著九爺的手,“所以,千萬彆跟九嫂再吵吵了,反正你也吵不過九嫂。以前說起來你還是賺錢養家的那一個,現在你們誰養誰呢?現在你得指望著九嫂吃飯的吧。老老實實的聽話,把那些小妾什麼都往一邊放放,把九嫂伺候的滿意了,你的生意也好做了是不是?”
九爺的臉徹底黑了,犯賤的就不該管這熊玩意。
他這一撒手,十爺側著身子屁股隻擔著凳子沿的坐姿重心不穩,直接就給摔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就朝另一邊的八爺抓去,八爺一閃身,就不叫你靠,然後四腳八叉的徹底躺下了。
躺在地上一圓圈一掃,大家的眼神好像有點不善啊。後知後覺的,理智回籠了,那股子興奮勁過去了,明白自己都說了什麼了。
這是……都聽見了?
肯定是的!
這個點背啊。都說背後莫說人,這還真是呢。一個個的年紀都不小了,怎麼還不老眼昏花啊。這耳朵咋就這麼靈呢。
頭抬起來本來是要起的,一看情況不對,終於明白九哥灌酒的意思了,他頭一歪往地上一躺,四仰八叉的,嘴裡還念叨:“暈了暈了!怎麼這麼暈了?我醉了!真醉了!”
無賴貨啊!
老大直親王是那種看熱鬨不嫌事大的,特彆好心,“大喜的日子,怎麼能醉了呢,趕緊給醒醒酒啊。老十四,你最年輕,還不趕緊過去幫忙……”
老二理親王馬上接茬,“進來的時候瞧見門口那風水缸裡養著的錦鯉不錯,缸裡的水沒結冰呢,不冷吧?帶你十哥去試試……”
十爺一聽蹭一下就坐起來了,這麼折騰下去可不得去半條命去。不就是叫哥幾個打一頓嗎?他坐起來臉一抹,“誒?怎麼都看我?我剛才怎麼的了?九哥你知道嗎?看來這酒就是不能多喝啊。”
臭不要臉的!
整個頒金節四爺都沒露麵,都知道人家守著新生的兒子閨女樂嗬呢。也沒人非得招人嫌去。大家在一塊樂嗬樂嗬算了。比如眾人輪番給十爺比庫布就比較得勁,把十爺摔的鼻青臉腫趴在地上不起來裝死狗瞧著都能笑一年。挺好!整個頒金節的氣氛……各方麵來說都挺好。
當然了,有那心裡不舒服的,比如弘曆,但是現在他顧不上不爽,因為錢還沒湊齊呢。如今這戶部有萬歲爺在上麵施壓,再不敢說拖拖拉拉的誰欠著銀子不還了。先帝時期的欠賬,四爺沒叫專門清繳過。怎麼辦呢?凡是欠銀不還的,為官的各項福利措施通通給取消了。比如,這中了舉之後家裡的田地是不用交稅的,這個不行了,非交不可。這如果都不算叫他們在鄉裡抬不起頭的話,還有更狠的,什麼呢?人人想當官不就圖個封妻蔭子嗎?給老娘老婆的誥命都暫時收回,什麼時候還銀子了,什麼時候再給你。還有你家的兒子,要科舉是不是?行!等你爹把銀子湊齊了再來,這一科是不行了,下一科吧。如果這還不足以叫他們還銀子,那麻煩就更大了。那麼多的銀子你花哪去了,那些反貪的小阿哥們可都閒著呢,實在沒銀子沒關係,咱們查一查你的帳,確實是有實際的困難,咱們可以分期還嘛。但你想老賴,那對不住,這些小阿哥一般是不懂什麼叫人情的。他們非得查你個底掉不可。在任上哪怕沒有受賄也有行賄吧,要不然銀子去哪了?要是連行賄都沒有,那肯定是揮霍了。那就看你有沒有多養小老婆,有沒有逾矩的地方,反正隻要想查,怎麼著都能找到又問題的地方。對不住了,你的官當到頭了,家產都被抵押銀行還欠債,可能還會有牢獄之災。如此三板斧下來,這兩年陸陸續續的,欠款也都回來了八九成了。還剩下一部分,有的是人死了。人死帳消,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弘曆見識了先帝晚年收繳欠款的艱難,就更知道如今他皇阿瑪做到如今是多大的手腕。見識過了,就更知道自己欠的這錢是真不能不還,不還的話很可能就是近期再沒有差事可忙了。
可自己哪裡找銀子去。湊來湊去,還欠著七八十萬兩呢。
這點銀子的事都解決不了,皇後那邊有三個嫡子呢,自己還想解決,純屬做夢。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皇位什麼的,那都是太遠的事情,現在操心也沒用,還是銀子的事更現實一些。能去哪裡再淘換銀子呢?
弘晝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再說了他一個小孩子能又多少銀子?剛才想叫住他問問的,結果這小子醉了,被人抬走了,也問不成了。
弘時呢?
好像為了借自己銀子的事,人家兩口子還乾了一架。說是弘時把家裡能動的銀子全都借給自己了。這叫他有些臉紅,這個哥哥確實是夠實心眼的。
還有……太後?不行!皇阿瑪知道了得劈了自己。
再就是皇額娘,要是彆的時候,去皇額娘那麼開口,一準給借的。可如今這不是剛生了嗎?再去隻會激怒皇阿瑪。
還有誰?福晉那裡已經拿了十萬了,就是高氏和富察格格也一人拿了兩萬兩來。幾個侍妾這個三千那個兩千的,倒是能湊個一萬多兩。如今還能找的隻有額娘和耿額娘了。
耿額娘養病著呢。自家那額娘不說也罷。
正悶頭往出走呢,就聽見身後傳來輕巧的腳步聲,“四阿哥。”
弘曆一轉身,看見一身靛青色披風追來的董小宛,“是董姑娘啊,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