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丁家老兩口也是狠人,直接抱著一瓶子農藥去了公社門口,說了,沒人主持公道就喝農藥,要死在公社門口。人家還說了,他家的林家金老四就在公社,情況是啥樣的,他最清楚。
不管什麼時候,這樣做影響都是極其惡劣的。
四爺正跟明光說事呢,結果丁家鬨起來了的事就下麵就彙報上來了。話是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明光看著四爺就笑:“你當初怎麼要那宅基地的,怎麼碰上這麼一戶……”
四爺無奈:“張狼剩嘛……”
兩人心照不宣,都搖頭。
這會子兩人說的正是張狼剩的事,就說這人變質變的得有多快。
這才當了上台幾天,跟這家的媳婦跟那家的婆娘,花花事多了去了。
以前是多公道的一個人,站出去說話人都信服。這才幾天,下麵的群眾背地裡能罵死他。不過如今這位屬於傳言中私生活開始亂的人,卻沒有實在的證據。大麵上倒是沒有做的過分的事情。
明光抬起下巴指指外麵,四爺會意,“我去。”
他不去跟丁家那拎不清的說話,說到底得跟心裡明白事的說。找誰呢?找張狼剩的大兒子張朝民。
那是他老丈人老丈母娘。
他本身又跟金老三關係好,對四爺倒是格外的客氣。
四爺沒說彆的,隻道:“再鬨下去,人家不看丁家,誰知道丁家是哪家?隻知道他們家是張家的親家。”
是啊!知道的人知道丁家就是那無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自家老子敢跟公社叫板了。
張朝民吸吸鼻子,“知道了老四,你的情哥哥領了。”
真不用!我就是不想跟說不明白的人說廢話。
然後張朝民就去了公社門口,揪著他老丈人的衣服領子拎起來,然後左右開弓給了倆巴掌,又狠狠的啐了一口,然後丁家那老兩口灰溜溜的起身就鑽出人群回去了。
這一下看熱鬨的人群可就炸了。
為啥那丁老漢這麼怕女婿呢?有啥虧心事叫人抓住把柄了嗎?
哎呦喂!這個擠眉弄眼啊,都說是那丁老漢不是東西的乾了畜生不如的事了。
這話其實已經臟了張家的名聲了。
丁曉婉還問金老三:“你跟那張朝民好的穿一條褲子,他跟他媳婦是咋回事?”
就是你想的那麼一回事。
張朝民那綠帽子戴的結結實實的。
但這話我能跟你說嗎?出賣兄弟的事我能乾嗎?
他反倒罵何小婉:“那些人嘴裡臟的臭的都往出說呢。你還信?那都是放屁!不過是虐待過丁豔萍是真的。”
“騙人!”何小婉斜了他一眼,“張朝民嫌棄彆人虐待過他媳婦,他現在動不動就打,就不是虐待他媳婦了?”
“你懂啥?”金老三虎著臉瞪眼:“你當有幾個好運道的能遇上我們金家的男人,從來不打女人。”老娘教的,敢跟女人動手,她先揍死我們哥幾個算了。
何小婉還滿是狐疑,金老三就催她:“趕緊弄你的事去,抽空過去給媽幫忙洗洗涮涮的,哪那麼些時間說東道西的,閒的你。”
說著話,起身就要走。
何小婉一把拉住,“青子今年要考高中了,要是考的好,說不定就跟柳成一樣,也去了縣城的師範學校了。再讀三年出來,可就能掙錢了。”
金老三摸了摸身上:“錢不是你收著呢嗎?要多少給拿就是了。”
何小婉抿著嘴:“那不是前段時間我媽病了,花了不少嗎?家裡也沒多少了,三兩塊錢?”
好家夥!忙了一季,啥也沒落下。
但能說啥呢?是說不給丈母娘看病還是說不叫小舅子念書啊?
臉一抹,咬牙道:“那就把剩下的錢先送去,我再想想辦法……”
本來還以為攢下錢夠把這拖拉機買回來的呢,結果忙了一季,除開油錢,剩下的都不夠丈母娘還小舅子花用的。
“不行先把那些棉花都賣了。”金老三這麼說。這本來是想給老二老四還有爹媽爺爺都分一點的。現在……暫時算了,日子還得過。丈母娘的藥再貴也得繼續吃,小舅子上學更是正事,耽擱不得。
可哪裡弄錢去?
下種了,地裡需要車的活就少了。
四爺下班的時候,就見老三再巷子口蹲著呢。
“家裡說話去?”四爺叫老三。
老三起身,“不了,整天貼補這個貼補那個的,桐該有意見了。你也是成家的人了,沒有叫你老補貼的道理。”
那就是缺錢花唄。
四爺摸了摸身上,摸出十八塊六毛來,“都拿去吧。沒事,這是桐給的零花錢,我沒怎麼花,攢了好幾個月了,給你桐也不知道……”
下班回來走到拐角處的林雨桐:“……”我是過去呢還是不過去。
到底等到老三走了,林雨桐才出來。
四爺:“……”咋就不能有點小秘密呢?每次都出現的這麼及時。
“你隻當我沒聽見。”林雨桐推著自行車徑直往家走。
回去兩人都笑,又覺得老三也挺不容易的。養丈母娘供小舅子做到他這份上的人不多。
結果第二天何小婉來了,說金怪給她留下十八塊錢就出門了,一晚上都沒回來。早上起來她覺得不對,結果一翻箱子,不見金怪的衣服了。
“厚衣服都在,薄的都帶走了。”何小婉臉都白了,“這是跑哪去了?”
這事不能瞞著,問了這個問那個,結果都沒有老三的消息。連跟他關係好的,都不知道他去哪了。
這一找,就是一個月,絲毫消息都沒有。
直到中考的前夕,何小婉突然收到一張郵局的彙款單,整整五十塊錢。彆的什麼都沒留下。
隻知道錢是從鵬城寄來的。
那裡現在是特區,老三去了那裡。
要不是知道何小青要中考需要錢,說不定至今老三都不會跟家裡聯係。
金大嬸哭的眼睛都腫了,兒子再不是東西,那也是親兒子。在周圍混一混就算了,跑去那麼遠的地方混去了,萬一有事你說咋辦?
她罵何小婉,說她隻顧著娘家媽,隻顧著她弟弟,把男人不當男人用,當牛馬騾子使喚。說她嫁進來不是圖老三的人,就是圖老三好糊弄,就是為了錢的。整天隻知道哄著男人的錢補貼娘家。
一想到兒子身上隻帶了六毛錢,還不知道一路上都經曆了什麼才混到鵬城去的,心就揪的疼。
又喊老二:“找老三回來,不管怎麼樣都要找老三回來。回來就跟何小婉離婚。何家的姑娘我們金家要不起。”
何小婉平時嘴犟的梆梆的,這會子也不敢說話了。
可叫老二又上哪裡找去?
鵬城是個什麼地方他都不知道。
四爺就說了,“鵬城地方大了,上哪找去。這麼著,我聯係那邊的報社,叫他們登尋人啟事,再聯係廣播站,叫人家廣播廣播,在廣播上該說啥呢?”
說啥?
金大嬸擦了眼淚,一肚子的話,正在醞釀呢。
結果在東屋的老爺子喊了一聲:“就說他爺爺死了,留了遺言了,老三不回來就不下葬。看他癟犢子回來不回來?”
這辦法也是沒誰了?
其實上哪裡聯係鵬城的廣播站去,那廣播的信號覆蓋,怎麼也不會從沿海覆蓋到大西北吧。接收不到那邊的廣播,怎麼聯係人家。
四爺正好要買相關的學習資料,跟林雨桐請了假,接了公社的吉普,開著車專程跑到省城,找了廣播站這邊,叫人家聯係他們的同行。
反正是花錢嘛。
幾經周折都沒法說了,這個時代的熱心人還多,一聽金老爺子特意囑咐的廣播稿,那就更儘心了。沒什麼生死更大的事了。身後事啊,不能耽擱。
最後人家這邊的主任答應了,無論如何都會聯係到並且廣播出去之後,四爺給人家留了錢。又當著人家的麵鄭重其事的寫了感謝信給廣電局,算是對人家做好人好事的答謝。
這才開著車去各大書店掃貨。
可惜,如今的專業類書籍在外麵特彆不好找。沒找到幾本有用的,倒是找到幾本老書,全是俄文的,乾脆買了下來,回來自己翻譯著看吧。
東西沒咋買,主要是給老人買點零嘴,給孩子買衣服,不行再扯點縣城鎮上都不怎麼多見的布料,回去自己做。
尤其是花布,四爺十分固執的要了幾匹素雅的,“給清寧做裙子。”
一周歲的孩子,嘴裡會叫爸媽,小短腿倒騰著能跑了,四爺就急著給他家閨女穿裙子了。
想找給林雨桐做衣裳的,結果這裡麵沒看上眼的。倒是有幾條絲巾,夏天賣的不好,在角落裡落灰呢。四爺瞧上了,這事純蠶絲的,“都要了……”
一條要十幾塊錢呢。
“要這麼多這個乾嗎?”林雨桐覺得如今的衣裳搭配絲巾,真不是個好主意。
“那絲巾給你做衣裳穿。”四爺覺得這玩意肯定又涼快又高看。
取絲巾的售貨員都愣住了,拿這個做衣裳?有病!錢多的沒地方造了。
事實上絲巾做的衣裳真不錯,一條太通透不好意思穿出去,沒關係,兩條套著用,並沒有妨礙。
加上小老太的手藝,做出來之後吧,當睡衣穿美美噠。
當然了,要穿出去絕對可以定性為女流氓的。
飼養場的修建速度比想象的慢,好像有點故意在拖延工期的意思。可四爺並不是很著急,還有空跟老二去後麵的果園子看看。
今年第二年,明年差不多就能掛果了。地裡也散養著雞,家裡的蛋包括食堂用的蛋都是不缺的。
林雨桐就問四爺:“那邊拖著是什麼意思?”
“空著位置明光不滿意。”四爺說的理所當然,“有人想過來摘桃,卻又舍不得下本錢給明光一個過得去的位置,這不,工程就慢了。”
要是硬要調走明光,這工程隻怕不是慢了,而是黃了。
所以啊,有時候一些東西就是為政|治服務的。你想出成績沒用,得看什麼時候出成績才恰當。需要出成績的時候沒成績也能吹出成績,不需要成績的時候你就是天大的功勞你也得縮著彆露出來。
這道理不用跟林雨桐解釋,隻要提一句,她就明白。
正因為啥也看的懂,所以四爺也不催。工程就在家門口,有一段時間他乾脆連工地都不去。剛好趕上清平正在學說話的當口,他教孩子學說話覺得就挺美的。
林雨桐則忙的多了,先是蘇小琴蹉跎了很久的婚事成了,怎麼也沒想到,最終說成的是柳成。
“不是說要找城裡姑娘嗎?”林雨桐還納悶呢。
蘇小琴撇撇嘴,“他姐叨叨的個沒完,好像說城裡的姑娘肯定跟金家大姑家的兒媳婦似的,不顧老家,不照看家裡的老人。說的柳成的媽就改了主意了。”
那咋就說到你身上了呢?
林雨桐的表情蘇小琴讀懂了,她恥笑一聲這麼說:“覺得我乾活乾的好,給他們家當牛做馬去的。”
得了!這個潑辣明白勁,柳成她媽能擺弄明白才見鬼呢。
不過也不奇怪蘇小琴的選擇,不管家裡有多糟心,但是柳成將來出來板上釘釘的鐵飯碗,以後衣食不愁,再說柳成本人沒什麼值得指摘的地方。
蘇小琴歎了一聲,“我也看明白了,嫁到誰家沒點糟心事?柳家雖然糟心,但我更看重能得到的好處。說實話,我一點都不想麵朝黃土背朝天的乾了。你看你,你看看鳳蘭,都一個個的跳出農門了。嫁給柳成,以後我跟著他去縣城,叫我種地?做夢!”
大有誰攔著她享福,她就咬死誰的意思。
這脾氣,這決心,柳家那才是真要熱鬨了。
眼看著又是一年秋來到,今年的秋雨有點多,地裡的玉米都是帶著雨收回來的,棉花徹底是遭災了,一見連陰雨,棉桃就發黴繼而爛掉了。
金家老兩口連帶老五的地,連同金老二老三的地,種的都是玉米。玉米種出來,老二直接就掏錢把自家的糧食買回去了。小飯館裡用糧食多。玉米麵雖然是粗糧,但是做出來的發糕,算是物美價廉。有些過路的司機,還有在這邊上班的工人,都願意買點,晚上墊吧墊吧,又便宜又頂餓。所以這雨也不算是遭災了。
倒是金老大那邊,三畝六分的棉花,減產一半不止。今年算是賠到家了。
正是幾家歡喜幾家愁的時候,金老三穿的跟乞丐似的,連滾帶爬,邊走邊嚎的進了巷子:“爺爺——爺爺啊——您怎麼不等等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