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人頭熟悉啊。
再說,那邊越界執法,這邊是一點風聲都不漏,這其實也是犯了忌諱了。這邊就想了,你們為啥不敢叫我們提前知道?你們這是防備誰呢?這不是變相的說咱們沒有原則,執法不嚴,會通風報信嗎?
哪裡能沒有競爭呢?
到哪都存在這個!
要是消息沒錯,這邊的所長正在升遷的關鍵時期,他上去了,就空出位置了,然後下麵的人才能跟著動一動,這要是不成,耽擱的絕對不是一個人的前程。再說了,當官年齡這條線多要緊啊!這一耽擱,下次還不定是什麼時候呢。
這事對於金家來說,就覺得是私人恩怨。
但放在派出所,未嘗不覺得對方這是有意的在下絆子,在拆台子。
你能拆了我的台子,我為什麼不能拆了你的台子。
四爺琢磨的就是借力打力。
人一帶過去,這位所長就明白是啥意思了。拍了拍四爺的肩膀,“……咱們是得用事實說話……”
錄了筆錄,就叫小夥子走了。
林雨桐沒給謝禮,這時候也不能給謝禮,任何給錢財東西的行為都用不得。
小夥子也機靈,“以後有啥事找大姐,大姐可彆說不認識我這兄弟。”
好吧!這人想忘也忘不了。
從派出所出來,就跟老三關係好的老常在外麵徘徊。
四爺心說,還真是瞌睡了就來送枕頭了。
他過去低聲跟老常說了幾句,林雨桐遠遠的就看見老常不停的點頭。
完了之後,兩人才回家。
不能叫人覺得金家在來回撲騰著要撈人。
金家一大家子,都在老三這邊。何小婉麵色蒼白,雙眼無神,一直就那麼靜靜的坐著。要說影響最大,莫過於何小婉母子。
淋雨皺眉又看了看何小婉,過去拉她的手,擱在手腕上摸了摸,就歎了一聲,“……你把心態放好,如今肚子裡還有一個呢……”
眾人的眼睛都看過去,盯著何小婉的肚子。
這個時候,這個孩子,何小婉能不能要,這都是個問題。
金老頭歎了一聲,金大嬸眼淚直流。
金老二一根一根的抽煙,好半天才道:“小婉啊,老三如今就是這個樣子……咱們家想辦法,但是這將來到底會是個什麼結局,說不好。如今隻想著,隻要能把命保住,至於其他的,不敢想了。咱也不是天皇老子,就是國家領導,那些元勳家裡的子孫那幾年不也槍斃過幾個嗎?那是王法,誰也搬不動。就是老四和桐來回的折騰求人……估摸著最好的結果也得在裡麵呆些年。至於多少年,誰也說不準的。許是三五年,許是十年八年的。這日子久了……你要是有啥想法,就說。要離婚,要改嫁,這都成!金家誰都不敢說一句不答應的話。是咱們金家對不住你,老三虧了你了。咱們跟嫁妹子似的把你嫁出去,以後想回來還能回來。爸媽還是你爸媽,哥嫂還都是你的哥嫂。清輝留下,有爸媽照看,有我們照看,孩子不會叫受委屈。至於肚子這個,你要是想生,生下留下帶走都行。要是不想生,不生也成。老三有一條根在……不管咋決定,金家隻有謝你的份,不會有人怨怪你。”
何小婉‘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我不走!我去哪啊?我等著他回來……”
何小婉的媽也哭啊,“親家啊,咱不是那沒良心的人。老三沒虧了我家小婉,小婉要是嫁了,我們要是攛掇著小婉嫁了,我們成啥人了?老三就是在外麵坑蒙拐騙了,可弄回來的錢也是貼補給我們家了……小婉要是真敢起了再嫁人的念頭,你們不怪她,我都容不下她……咱做人得講良心……”
金家人心裡一鬆。
一個完完整整的家,對於男人來說,是很重要的。
真要是坐了牢,出來還不定是哪天?但隻要媳婦和孩子還在,這將來就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
為啥那麼多當爹媽的給兒子娶不上媳婦著急呢,不光是傳宗接代的事。有媳婦有娃就有家,有家就有歸屬感。
這事什麼東西也替代不了的。畢竟爹媽不能永遠的陪著你,以前是有爹媽的地方是家,等沒爹媽了,媳婦孩子就是家。
沒有什麼東西比家更重。
英子就說:“那就好好的,一大家子呢,還能叫你們娘兩個餓著?”
女人在裡麵說話,金老二跟四爺連同金家的男人都出來了,站在院子裡。
金老二又摸口袋裡的煙,掏出來的隻有皺巴巴的紙煙盒,他帶著幾分煩躁的將煙盒揉吧揉吧仍在地上了,這才低聲問老四:“怎麼樣?”
四爺不願意當著所有人的麵說,尤其是老大的嘴,不牢靠的很。他看了老大一眼,隻道:“我明兒再去看看,今兒沒見到人……”
金老二跟著四爺的視線看了一眼蹲在屋簷下抱著頭的金滿城,也就不多問了。
許是兩人的視線都太直接,金滿城抬起頭來,臉上還有被老娘打出來的巴掌印,“我看這事就是鄭家乾的。鄭有油跟他媽一樣,肚子裡最長牙。要不咱們找他去……”他一激動說話語速就極快,說的口沫橫飛。
老二最不喜歡聽他說話,直言問:“你找他說什麼?”
“咱們自家私人恩怨,他隻要去承認了,那老三這事就不是事……”很是能耐的樣子。
“人家為啥要承認?”老二反問一句,“既然告了,為啥又要去反口?人家憑啥答應你?你能耐你去說……”
金滿城就不說話了,閉嘴蹲下去靠著牆抱著頭。
金老頭在屋簷下的台階上坐著,抬頭問四爺:“你給爸一句實話,老三這命能不能保住。”
吐了血的金老頭看起來薄的像是一片紙,四爺歎了一聲就點點頭,“能!能保住。”
金老頭肩膀都塌了,“有命就行,彆的……是他該受的……”說著,就起身,扭身要走了,又回頭來看四爺:“我一輩子窩囊,就你跟你二哥兩個能乾又省心的兒子。你二哥在家裡行,在外麵不如你。你答應我一件事……”
四爺點頭:“您說。”
“你三哥有什麼罪,咱們就認什麼罪。”金老頭說的斬釘截鐵,“但要是沒有的罪,硬要潑在你三哥頭上……”
“我不答應。”四爺鄭重的道,“打我這就不能答應。您放心,該咱們的咱們受著,不該咱們的誰也彆想欺負到咱們頭上。他們敢叫咱們脫層皮,我就敢廢了他們的根……”
金老頭這才笑了,“你爺爺說的對……你爺爺說的對……”念叨著這句話,踉踉蹌蹌的出門去了。
金老五趕緊叫老娘,“媽,我爸走了,看著我爸去……”
說著,進去拉著老娘就走。這老頭子當年跳過一次井,家裡人都警醒著呢,怕再想不開了。
四爺第二天哪裡也沒去,金家各房都沒出門,大門緊閉,阻擋外麵一切想要窺探的人。
雖然金家沒動靜,但是太平鎮並不太平。沒兩天,好些原本看金家熱鬨的人,都顧不得看熱鬨了。
都有些風聲鶴唳。
為啥啊?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消息,說是公安在調查要大批的抓人呢。被舉報的不光是金老三,還有很多人。那些慣常小偷小摸的就不說了,還有那些從電機廠挖廢鐵的人。後來電機廠的牆下被掏了一個洞,裡麵也確實是被人渾水摸魚,偷了不少東西。
電機廠是屬於國有單位,這要是抓進去,性質相當惡劣。這屬於偷盜國家財產。
都是那個特殊年代走過來的人了,而時代的印記並沒有那麼快就消散。那時候一場運動接著一場運動的,很多人在運動中都被整的害了怕了。
如今這消息一出來,很多人身上那根敏|感的神經都觸動了。
看來這次要波及的人又回很多啊。
怎麼辦呢?
有幾家沒挖過電機廠的廢鐵啊。
心裡慌的不得了,一遍一遍的咒罵這舉報的人。後來不知道誰說的,說是鄭家心毒呢,那法院的兒子想升官,他是拿大家夥給他的仕途鋪路呢。
好家夥!這還得了了!
本來就人心惶惶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結果派出所還真的就去了電機廠,還去了被掏出來的盜洞那裡看了。雖說看了就走了,但這明顯就是查起來了。跟這流言都是符合的。
劉成是最早挖廢鐵的,忍冬又大著肚子了,他也不敢在家裡呆了。連夜收拾了東西,不知道跑哪裡躲著去了。
一個人躲了,緊跟著很多人就開始躲了。
糧食顧不上收了,啥都顧不上了。
那這事公社能乾嗎?公糧交不上該怎麼辦?
這肯定得叫派出所了,問問是咋回事。
人家派出所也說了,“……不知道啊!最近有股子邪風,正調查呢。那誰家……金家的老三不是被逮住了,說是黑社會團夥嗎?在咱們鎮上猖狂的不得了……”
這不是胡說八道嗎?
誰猖狂了?
這是說我們這一屆班子的領導能力不行啊,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是滋生出團夥性質的犯罪分子了!那我們這些都是乾啥的?
睜眼瞎啊!
必須查!往深了查!
然後再就是上縣城,有委屈找領導嘛!你們跑我們地麵上來執法,完了說我們這裡有黑社會。你們通知誰了?對不對!有沒有這樣的事,我們當地的政府機關不知道嗎?
官司打到上麵,這事就卡住了。
兩個鎮的派出所,渡口鎮的說是接到舉報的,這事錯不了。太平鎮的說你們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不能聽信一麵之詞就質疑我們的執政能力。
渡口鎮咬死了說他們鎮的人從太平鎮過的時候遭到了打劫勒索,然後太平鎮的就笑了,冒充金怪的多了,我們順手能找出一打來。口供人證就往外扔。
叫你們的人證出來指認,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怎麼被金怪打劫的,金怪長啥樣,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都往出擺。
咱們一條一條的說說。
這麼問下來,果然就不對了。根本就對不上。不用見人,隻看了照片這證人就說,“這不是打劫他的金怪。”
渡口鎮折子了,但絕對不能承認這案子是辦錯了。
人家就說了:“為什麼彆人不冒充,就偏偏冒充他。他就那麼清白乾淨。”
然後太平鎮的馬上拿出一堆東西:“……我們一直在搜集證據,沒想到這邊正要動手呢,你們捷足先登了……”
然後裡麵就出現了一些類似於跟某某某人因何事打架。跟某某某人合夥於某年某月某日某時偷盜煤渣,跟某某某人一起偷看了誰家寡婦洗澡,跟某某某又偷了誰家的瓜多少斤。反正是雞毛蒜皮的能劃拉好幾張,但沒有一條是罪大惡極的。
哪裡的地痞流氓都會犯這樣的事。
隻是這位的罪狀特彆的詳細罷了。好些個事,都屬於本人不說外人都不可能知道的。
渡口鎮能說啥?
移交犯罪嫌疑人,然後的事情,就不歸他們管了。
至於舉報那事吧,他們如今管不上了。因為這牽扯到當地政府。人家政府堅決說沒有,你咋說有。
人家也不是白說的,要證人是吧?你們可以派調查組去調查,滿大街的,男女老少的泥擋住誰都能問。問問咱這太平鎮這兩年怎麼樣?是不是生活越來越好,是不是有被欺壓的現象,是不是地痞流氓勢力橫行?
滿大街都是惶惶不可終日的人啊。
這邊一問,人就激動了!
胡說八道!
全都是打擊報複!
哪裡有什麼不好的事?誰偷盜了?沒有!胡說!
金老三就是年輕的時候淘氣,怎麼就黑勢力了?他欺負誰了?
就是那曾經打過架的,也回一句:你小時候沒跟人打過架啊?這也是罪?
又去電機廠調查了,人家是這麼說的:“……不算是偷盜吧……反正是廢料……資源再利用嘛……”
金老三有罪沒罪,大家給定不了罪。但至少證明,如今百姓這情緒,絕對不是除掉黑惡勢力的歡欣鼓舞,反而對渡口鎮來人抓捕本村的人十分反感。
跟強盜似的。
大家是這麼說的。
“……根據群眾的反應,注意!是廣大群眾的反應,金家和鄭家之間兩家私底下交惡,而此次的事件,不排除惡意性的利用職權打擊報複……”
不管真相如何,鄭有糧要去進修的申請被打了回來。已經收拾好行李了,結果是徹底走不成了。
她媳婦瞪著眼睛,“早就告訴過你,不要管你家的一攤子爛事,非不聽。你知道這個名額,我叔叔動用了多大的關係嗎?你知道如果沒有這個進修的名額,你拿不到學曆證明,往後想從執法往法庭靠,有多難嗎?在法院不能進法庭,你還想怎麼往上升?你手裡拿的了權利嗎?”
鄭有糧閉著眼睛:“那是我媽!”
“你媽怎麼了?”這媳婦冷笑,“彆跟我說你媽多不容易,我跟你說,你媽就是偏執狂!一不順心就要人命……就是個瘋子。當年要謀殺親夫,如今連親侄兒也不放過……還嫌棄我不伺候她?告訴你!當年看上的是你這個人,不是你媽跟你弟!靠著我留在城裡工作了,就對我挑三揀四起來。也不想想,憑著我叔叔,多少人想娶我。為什麼要答應你?你的條件比彆人好?還是你家比彆人富有?告訴你,都不是!為的就是你媽還有一個優點,識時務!知道我不待見他,他這輩子就休想來。彆覺得不奉養父母就對你的仕途沒好處。明兒咱們就回去,親自去金家,這個舅舅舅媽你給我跪下也得認。金老三的事,你全都應承下來。判刑咱們說不上話,但這將來減刑咱說的上。你得叫人知道,金老三這事跟你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然後,咱們把爸接過來……這人雖然是你的繼父,但也養了你們兄弟倆長大……你媽不待見人家,沒關係!你媽歸你弟弟,你繼父歸咱們。不光要管,還要接到城裡好好的孝順,對他得比對親爹還親。我看誰能說咱們不孝順?”
隻這一條,把那老虔婆氣不出個好歹來算我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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