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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歲月(59)
孩子問了問題了, 四爺沒直接給答案, 而是送孩子上學的時候, 掐著點跟這位校長來了一次偶遇。
“是金局啊……”校長迎上來就笑, “送清寧上學?去辦公室坐坐?”
“不坐了。”四爺示意清寧從車後座上下來。
清寧下來問好:“校長伯伯好。”
“好好好!”校長摸了摸清寧的腦袋:“這是咱們的小天才吧。”
清寧抿嘴笑,也不說話。
四爺就說:“孩子小,容易驕傲,可彆這麼誇她。”
校長連忙道:“可不是誇獎,像是清寧這樣的孩子,我可是頭一回見。”說著,又問了一句,“這段時間不是林局過來送嗎?今兒怎麼換人了?”
“前段時間忙,顧不上。這幾天在家,就順便過來送孩子。”說著,四爺就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行了,時間不早了, 再不走真遲了。那你忙著,我先走了。”
走了?
“哦!”校長馬上笑,“那慢走。”
清寧覺得她似乎是明白什麼了,跟校長說了一聲:“伯伯再見,我去教室了。”就跑走了。
從學校回來,林雨桐就問閨女, “明白什麼了?”
“察言觀色, 聽話聽音。”清寧擠到媽媽身邊, “校長問我爸,今兒怎麼是您送啊,以前不是林局嗎?其實他是覺得,可能我爸是故意遇到他,然後有啥話要跟他說的。他這麼一問,就是給我們遞了一個梯子。要是我爸要給我大伯說情,那肯定了我爸就會接下這個話茬。可我爸沒接,還直接就走了,說是趕時間。我爸這是跟校長表達了兩層意思,第一,我大伯的事他根本就沒往心上去。第二,不管校長咋做,都不影響彼此的交情。”她眨巴著眼睛看她媽,“是這意思吧。”
八|九不離十了。
林雨桐就說:“為什麼你爸從來都沒為你大伯的話說過話,到了這份上你們校長還要試探你爸的意思?說到底,還是‘兄弟’二字。兄弟關係處的再不好,那也是兄弟。有時候自家人打的頭破血流,卻不允許外人來欺負,這就是兄弟。雖然你們校長覺得,咱們沒說話,咱們跟你大伯家不親近,應該沒關係。但他心裡也隻敢說‘應該’,卻不敢說一定。你爸一出現,他心裡就打磕巴了,心裡覺得這肯定就是為你大伯說話的。可你爸啥也沒說,這就是一個態度,告訴你們校長,請他隨意。你們校長下回辦事,就不會再說‘應該沒關係’,而是知道你爸的意思,是‘一定沒關係’。”
所以,這不僅僅是察言觀色聽話聽音,還有通曉世故揣測人心。
“哦!”清寧覺得說自己是天才的人一定是在諷刺自己,原來自己真還有這麼多學不明白的事。她突然覺得,以前跟在爸爸媽媽身邊聽他們跟人家聊天,覺得自己啥都聽的明白的事,如今得重新想想了。鬨不好她一直就是那個聽不懂人說話的那個。那話裡話想琢磨明白,好像不是那麼容易的。
林雨桐拍拍孩子的小肩膀,“行了!洗洗睡吧。”這要是你一下子都懂了,你真就成精了。
孩子睡了,林雨桐得等四爺回來。如今就這一點不好,時不時的四爺會有一個應酬。有些能推脫,有些是怎麼也得露麵的。
回來就很晚了,酒倒是沒喝多少。
“乾什麼去了?”還是問了一句。
“上麵來人了,去當陪客的。玩了幾圈麻將,就到現在了。”四爺洗了澡,然後提醒林雨桐,“明兒有空給老師打個電話,問問他如果有要安排的實習生,儘管打發過來。”
這也是林雨桐這幾天想的事情。
這次的風波有點大,早點避開倒是好了,“我想請老師把咱們縣當試點,邀請他過來調研。主要是碘缺乏引起的一些病症這事。他說話比我有分量。以衛生局的名義邀請,名正言順。”
妥當!
秦國接到學生的電話很意外:“……行吧!”很有些盛情難卻的意思,“我這邊帶過去的人多,吃住都要你安排,安排的過來嗎?”
您儘管放心,一定給您安排的妥妥當當的。
轉臉就去農校了,農校有宿舍,男女是分開的。如今上農校的沒有幾個人了,差不多校舍都閒置起來了。她去找人家借,還給人家出點子,“……不想閒著也行啊。找這幾個企業去,給他們定向委培學生,出來直接就能上崗,多便利。完了你還可以繼續往深了發展嘛。換成技校也成啊。理發、縫紉、廚師、機修,啥賺錢你開啥專業,總有沒門路又靠不上大學的孩子想來學個一技之長的。”
這點子行。
這邊邀請秦國的邀請函發出去,驚動的人可不少。
林雨桐就挺有名的,她的履曆不是秘密。有那消息靈通的人就說了,說這位林局的老師可是位不得了的人物。
就這麼的,秦國的來曆在一個小縣城因為學生的緣故,被人給挖掘出來了。
這一挖可不要緊,來頭未免太大。
這樣的學者教授,可都是有通天的本事的。
然後主管衛生的副xianzhang就說林雨桐:“你這個小林,也太莽撞了,這該是縣上的名義,親自登門邀請才行。怎麼能這麼敷衍呢。”
於是叫上林雨桐,借了xianzhang的座駕,親自去邀請了。
秦國其實最不耐煩這樣的繁文縟節,但想到得給學生做臉,倒也表現的還算是正常。但背著人沒少朝林雨桐瞪眼。
林雨桐就私下勸了,“我叫人上我家住,您不樂意。非要跟著實習的學生住。您說您這樣我能放心不?現在好了,至少安排您住政府招待所。那地方彆看外觀不起眼,但是這服務絕對跟得上。裡麵接待的都是領導。不管幾點吃飯都有人給做,房間也有人收拾。”
周揚就說:“那我就跟老師去。”見老師看過來,眼神帶著鄙夷,忙道:“那什麼,咱們的衣服得我洗的吧。您就帶著我吧。”
肯定是老師之前叫了,他怕條件不好,有點猶豫。如今一聽,這待遇很跟的上了,那就去吧。
就是這麼怕吃苦,擺在明處,怎麼著吧?
這次隻是過來邀請,定下這事,選好日子,然後縣上再專門叫車過來接人。
日子被秦國定在一個月之後。
回來的時候副縣還說林雨桐呢:“小林呢,這麼好的資源怎麼不知道用呢?”
這意思林雨桐知道,是說在一個小縣城呆著,為什麼不另謀高就呢。
林雨桐打太極:“要真不回來,哪裡有機會跟您共事,跟您學呢。”
這位就笑:“怪不得人家說跟小林說話是一種享受,我現在算是深有體會。這一點小林可不像秦教授。”
“老師是無欲則剛。”林雨桐帶著幾分自嘲,“我這學生嘛,卻是一等一的大俗人。”
俗人就有欲望。欲望多了就不會無所顧忌的一味的剛硬了。
這位聽懂了,卻笑著點林雨桐:“說的都是大實話。咱們都是一等一的大俗人。”
像是林雨桐這樣的俗人不少,聽到縣裡對這次邀請來的人這麼看重,農校那邊把宿舍簡單的粉刷了一遍,打掃好了又專門跑來跟林雨桐說了一聲,算是賣好呢。
林雨桐對人家是謝了又謝。
感覺差不多一天裡有一半的時間就是跟各種的人物來回的打交道。還真彆說,坐在這個位子上的,真不一定非得有多高深的專業素養,得一定得是個會說話能聽的明白人家說話的人。
一個字——累!
進入農曆二月的第一天,這天林雨桐歇半天,在家說幫著小老太把門口的花池子翻一下,好種花嘛。剛一動雜物房的鋤頭,就被小老太罵了,“今兒‘龍展身’,不準動土。”
對了!明兒二月二了,是龍抬頭。
不知道打哪來的說頭,二月二的前一天,叫‘龍展身’。就是歇了一冬了,醒來了,跟人一樣,先舒展舒展身體。
所以有忌諱的事不能乾,就是不叫動土。
事實上不光不準動土,很多活都不準乾的。就是歇著。想誰吃一頓餃子吧,不成。這兩天不能‘剁’!
那這還能吃飯嗎?
以前小老太可沒這講究。
“您這怎麼還越過越講究了?”林雨桐洗手去吃飯,“那咱家今兒吃啥啊?出去吃去?”
“哪有像樣的館子?”小老太叫孫女讓開,“我做飯,你歇著去。”
所以吃的是鹹菜攤雞蛋餅。
抹上辣醬,其實也挺好吃的。
小老太就問呢:“今兒也不周末啊,不去上班去?”
“一會子回趟鎮上,昨兒我姐打電話,馬小婷生了,回去看看就回來。”林雨桐朝廚房看,“家裡還有雞蛋沒?拿上點雞蛋就行了。”
敷衍了事。
小老太給收拾了二十個雞蛋,然後是一包紅糖,“再給上幾塊錢。”
沒打算給錢。
“看我姐她們是咋給的。”林雨桐恥笑,“咱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拿著東西要出門了,小老太才問了一聲:“生的是小子還是閨女?”
“肯定是小子。”第一胎是閨女,第二胎檢查了如果不是小子肯定不要。這孩子生下來一點懸念都沒有。
去看了,果然就是個黑小子。渾身上下混不溜秋的。
何小婉跟林雨桐嘀咕:“這孩子到底像誰?”看著比清輝還黑。
清輝像舅舅,這孩子黑成這樣隨誰了?
老五就不白,像他老子唄。
四個妯娌,都是拿了雞蛋,拿了紅糖或是掛麵,沒誰給錢。
英子就說:“到現在,除了咱們來看了,她娘家都沒來人。”一條巷子裡住著這麼多人,也沒誰過來說看孩子一眼。
他們不把人家的事當事,也沒人拿他們家的事當事。
林雨桐就皺眉:“這娘家不來是不是不合適?”
“合適著呢。”李仙兒哼笑,“年前她娘家嫂子過來趕集的路上騎自行車給騎在溝裡去了,把肋骨摔斷了,馬上送了咱鎮上的醫院。她哥身上沒帶那麼多錢,過來說借上五十塊錢,沒五十,二十也行,先住院。回頭回家去取了就還。結果呢?馬小婷這貨,愣是沒給。還跟她哥說了,一分錢都沒有。那都臘月二十八了。他哥把他嫂子放在醫院,回村取了錢才過來住上醫院的。這事都是馬小婷乾的出來的。”
這才真是四六不懂的貨!
林雨桐還真不知道這事,要知道這回都不回來了。這對自家親哥都這麼涼薄,還指著對誰好呢?
回來的時候一路跟李仙兒作伴,這位彆看在縣城,可對村裡的事,那是知道的特彆清楚,有些是經過她的嘴演繹,真跟她趴在人家窗戶跟下偷聽來的一樣。特彆細節。
還跟林雨桐說了,“在那學校掙不了幾個錢倒是真的,不過咱家的娃卻能照看的到。秋裡清寧不在這邊了,清遠不是該上一年級了嗎?你放心,我跟你大哥在學校,孩子擱在學校你儘管放心。”
這話叫林雨桐真的考慮考慮要不要叫清遠繼續在實驗上了。其實另一邊也有個跟家的距離差不多遠近的縣二小,學校也還行。
這事回去得跟四爺說一聲。
四爺忙著呢,每天運送礦泉水的車輛,一輛接著一輛,如今的運力有限,火車不趕趟,都是將貨運到省城,然後從省城發貨。
這就需要在省城建立一個辦事處。
人頭生的話,在省城擺布不開。
四爺給林玉健打電話,問他有什麼人安排沒有。他的那些戰友,不是每個都有他這樣的好運道的。
這算是還林玉健的人情了。
林玉健給介紹了兩個,都是當年一起複員的。不過都是那種進了廠裡,分到保衛科的這種。當年在保衛科算是不錯的工作,可如今廠裡的效益普遍都不好,拿著那點工資,日子過的真挺緊巴的。
唯一的好處就是廠裡有家屬院,是給分了房子的。
家安在省城,如今能在家門口出去乾另外一份工作,再好沒有了。
這兩人專程來了一趟,四爺見了。確實是比較牢靠的人,這才把人安排過去了。
照這個速度,一年差不多投進去的資金就能收回來,第二年賺的就算是盈利了。誰也沒想到,就是一瓶涼水,竟然真就發了財了。
工人的工資就是縣裡的平均工資,管理相對來說較為嚴格。
代表資方也就是自家利益的,是四爺從京城請回來的一位經理人。叫路邊。他是那種在美國偷摸著混了五六年,沒得到綠卡,簽證也早就過期的那一類被遣返回來的人員。在美國的大學裡當過旁聽生,但是沒有學曆證明。回來之後呢,屬於美國不要,國內不認可的那一類。原本以為憑著流利的口語怎麼著也能乾個導遊什麼的,結果如今的旅行社都不是私人屬性的。國家性質的那就不是好進的。托人找關係的,結果因為他在美國有過黑戶的經曆,人家怕他找到機會溜出去再丟人,沒人肯用他。整天乾嘛呢,在京城那地界到處練攤呢。弄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冒充古董靠著一口流利的英語擱那忽悠外國人呢。整天被治安管理的那一夥子攆的跟兔子似的到處亂竄。然後被四爺給碰上了。
他算是小忽悠遇上個大忽悠,被四爺給直接忽悠來了。
二十七八歲的帥小夥,從首都能忽悠到西北小縣城了。那落差,差點當場撂挑子怕跑了。
不過這外資的代表嘛,在縣城還是很受禮遇的。政府招待所住著,還是免費的。
工作嘛,倒還是過得去。至少隻看廠裡內部,覺得這有點現代化工廠的意思了。
四爺承諾人家了,說兩年給人家買個小轎車,五年內給人家買個小彆墅。忽悠的小夥子覺得在國內也完全過的上美帝那種奢侈的生活,這就留下了。
他家是京城的,可說實話,家裡的條件也就那樣。住的房子就是大雜院,四合院分給了好多人家,他們家就住門房。兄弟好幾個的,住不開。他是被遣返回來的,在國外五六年,能證明自己去過的唯一證據就是以後出境可能不咋方便。
如今練攤,在好些人看來,這叫不務正業。
家裡爹媽老大不願意呢。找個媳婦都不好找。
結果這邊雖然遠,但好歹是個正經的事。家裡人還挺高興,管這叫支援西部建設。
聽起來特高尚一樣。
如今這廠子一盈利,他馬上覺得,當初那大忽悠可也不全是忽悠。確實了!老掙錢了!
要是再推廣那什麼家庭桶裝飲用水,我的天啊!
這個事情很能做了。
他倒是比四爺更急切,“我叫一聲哥,您真得把這事往心上放了。咱真的自己能做飲水機啊?”
能的!
外殼子都是塑料的,隻要找廠子訂貨就行,至於其他的,電機廠就完全可以做的。
所以這一套下來,帶動的塑料廠、電線廠、還有些小零件廠包括包裝廠一下子都有了起色。
路邊咳嗽了一聲:“咱能不能自己成立一家公司,將活都外包出去,然後最後拉回來組裝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