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李仙兒拉著臉,一遍又一遍的強調:我沒那閒錢供他念書,念書有個屁用……
她後知後覺的悟了。
“這是捎話給我聽呢。”英子在電話裡給林雨桐說,“你當是咋了?清平老師說,清平想上重點高中,還得加把勁。就說不行叫星期天也彆回了,直接再學校上補課班。一個學生交五百多快錢。我說那行吧,孩子上學嘛,大事!學到肚子裡這都不會白瞎了的。就給交錢了。這話我回來沒說過,不過那燕兒那張嘴,真能招事。說誰誰誰成績不行,得花錢。她不用,她的成績好,給家裡省了多少錢……花這不是就傳出去了。說沒閒錢供孩子念書,這是說清平學不動,我跟她爸拿錢給她往上送的事呢。我當時的給氣的。我給我家孩子花錢,我樂意。我是用你的還是朝你張口借錢了。跟我說那難聽話。也是!人家孩子當警察了……”
“啥警察啊?”林雨桐就笑,“發警服就是警察了?”
等到年前,英子叫老三幫著來送年貨的時候才說清楚了。
“就是保安。”老三恥笑,“說好聽點校警,但這校警跟警察是一碼事嗎?”
真不是!
大部分高校的校警都是保安。隻要個彆的是協警,極其個彆的,才是民警。
一個地級市的師院,沒那麼好的待遇,就是學校的保安。
乾得好就留下,乾不了卷鋪蓋滾蛋。
就這有啥好嘚瑟的。
“……整個都成了笑話了。”老三一副不願提起的樣子,“人家都以為咱家出警察了,結果雪梨他哥他嫂子,把事情宣揚了個遍。如今,都成笑話了。沒見過誰家輟學打工跟他們兩口子似的弄的跟多榮耀了不起的事似的。”
那可是夠人笑話上大半年的了。
英子拿的東西,多是蒸碗這些東西。
今年她在靠著果園的地方養了兩頭豬,不喂飼料,就是食堂的泔水。年前把豬宰了,自家人吃都吃這種不喂飼料的豬肉。
“……這兩年日子好過了,就又覺得飼料喂出來的不好了……”
老三這麼說,林雨桐也笑,這是必然的趨勢。
林雨桐也沒叫老三空著走,批發了整箱整箱的鮮菜,黃瓜西紅柿豆角辣椒水蘿卜韭菜菠菜蓮菜,半車廂的叫拉回去,該怎麼分老三心裡有數。
老三向來會做事,給林家了一些。給周文這些人也都挨個的送了。
這就把一多半給送出去了。
晚上回去又特意給徐天送去了,“每樣都拿了四五斤的樣……塞了兩箱子……”
徐天叫徐強過去搭把手,“搬了再給你三叔送回去。這鮮菜不能再車上過夜,要不然得凍壞了。”
這就是得搬回去然後明兒再搬車上唄。
明兒輪不到自己上手,今兒得自己先去搬了。老爸肯定是要留三叔吃飯喝酒的。
老三叮囑:“清平在家呢,放她那邊。”那邊空,能放下。
徐強愣了一下就硬了。
差點以為三叔是故意的。
去的時候清平剛洗了頭,正擦頭發呢,看見他站在門口,門前放著兩個紙箱子,“這是……”
“三叔叫先放這邊。”徐強臉一熱,“你先進裡麵去,門開著冷風都灌進去了……”
該頭疼了。
“哦!”清平把門讓開,“你就往裡放,我在裡麵往進拉,能快點。”
放在這邊,肯定是三叔那邊放不下。
果不其然,一共三十多箱呢。
清平也看了是啥東西,就順手洗了幾根嫩黃瓜和西紅柿出來,又倒了熱水,“歇會兒吧。”又遞了西紅柿過去。
乾活出汗,吃點涼涼的水果最舒服。
徐強接過來,咬了一口,問:“這回期末,你的成績進前二十了。”
“嗯。”清平笑了一下,“十九名,可懸了。”
“那也不容易。”徐強說的挺可觀的,“進了前五十名,想朝前進步幾名,特彆困難。前五十差不多就那麼些人,回回考試,至少四十個人是不變的,總在前五十裡麵。上上下下的,就那麼幾個名次。少有誰能能從五十名後衝到前二十名的。”
清平抿嘴笑:“我這一學期就沒回家呢。隻有星期天下午休息幾個小時……”洗衣服洗澡修整。一學期再就沒歇過。
“這個成績,重點高中沒問題的。”徐強說著,一撇頭,看見邊上放著基本,“租書了?”
瓊瑤和席絹的,小姑娘都愛看這個。
“過年放假五天,作業我都寫完了。”她指了指邊上的書,“就五本,一天一本,算是消遣……”
這都是騙人的。
徐強順手拿過來,隨意掃了一眼那對話,覺得肉麻的不行,“就看這幾天吧,千萬彆迷進去了。”
清平看他,一時也沒說話。
徐強把書放下,“那什麼……我先回去了……我爸還在家等著呢。三叔明兒估計得回鎮上一趟,你不用自己坐車回去……”
清平‘哦’了一聲,看這麼多菜就知道了。
等人走了,清平就不由的笑了笑,他這人還挺有意思的。
徐強路過租書租碟的店鋪,也找了基本類似的書,租一本書一天得兩毛,五天得一塊。五本書得五塊錢。再加上十塊錢的押金,一共十五塊錢。
對學生來說,其實還是挺貴的。
大部分學生一周的生活費也就十塊錢。來的時候拿點饅頭菜的,周一周二能吃兩天,這是不用花錢的。周三周四周五,十塊錢就夠。
回去偷摸的藏枕頭下麵,晚上躺在的時候才打開看。這一看,腦袋上就冒汗,要是清平也跟這紫菱一樣說話,他得先瘋了。
孩子們的心思,大人是不知道的。
大人們忙的很,哪裡顧得上他們?
林雨桐接到不少感謝的電話。就那點菜,老三給上上下下的送了個遍。
不是東西多貴重,難得的是這一份心意。就連林雨桐最開始的上司喬站長,他都給送到了。
喬站長給林雨桐打電話了,“小林啊,你是個長情的人……”
反正就是刷了一次好感度。
過年的時候,林雨桐和四爺都沒回去。過年得值班的,這值班是真值班。年前得去敬老院、孤兒院、還得看望退休的領導乾部,走訪低保戶五保戶貧困戶送溫暖。
年夜飯倒是能在家吃。
張嫂放假回家了,也叫人家給過個年吧。
四爺跟趕不回去的客商開茶壺會呢。
結果年夜飯,是倆孩子弄的。
感謝各色的蒸碗,就是方便。排骨蒸碗、雞肉蒸碗、魚肉蒸碗、糯米甜飯的蒸碗,涼拌個黃瓜,糖拌個西紅柿,這又是倆菜。餃子包好了放冰箱了,不用水煮,也一樣放在籠屜上一蒸。也就得了。
林雨桐回來還挺驚喜,“不錯啊。”
順手簡單的做了個酸辣肚子湯和醪糟雞蛋湯,六個菜兩個湯帶上餃子,就很豐盛了。
四爺誇她閨女:“好些年都吃過這麼好吃的蒸碗了……”
孩子挺高興,“明年我還做。”
“明年當然得你做。”林雨桐笑,“明年我閨女就是大學生了。”
過了年,十六歲了!
十六歲的姑娘,最近常拿著他爸給搜集來的資料翻看,她再選大學。
“……沒有航空航天,隻有航天學院……”她有些憂愁,“青華航天學院飛機設計專業?”隻有這個跟自己想學的靠的比較近。
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就行。
四爺和林雨桐並沒有乾預。
楊主任跟林雨桐拉家常的時候就說了:“您家的姑娘才叫省心呢。我家那小子,愁死人了。”
體育學院不好嗎?
楊主任歎氣:“我的意思,實在不行考師範大學。師範大學體育教育,出來去學校當個體育老師……那要不然呢,他能乾嘛?”
要是為孩子打算的話,這還真是對的。
輕鬆自在的工作,沒有什麼壓力。
挺好。
但無奈孩子不聽啊。
清寧給她同桌出主意,“你得先把本科的文憑拿牢了。然後畢業了再說……有幾個畢業了乾的是跟專業相關的……”
我媽那專業,出來繼續研究飼料去?
不是那麼一碼事。
楊東跟他爸說呢:“我讀完本科讀研究生,然後想辦法留校。好歹也是大學老師吧,你要是這麼想,是不是覺得我的前途也還行……”
你就安慰你老子吧。
高三最後一學期了,沒啥要學的內容。幾乎是天天考試。
一模二模三模,一次一次的考。考的娃們一個個的都麻木了。
大致是個什麼水平也都知道。
家裡也是高度緊張啊,心裡都知道,一旦考上了,這就不一樣了,將來出來即將有穩定的工作,會有福利分房等等。
林雨桐卻掰著指頭算,好像是從明年開始,就要停止大學生包分配的製度了吧。到九八年前後徹底就終止了。
九五年上大學,九九年畢業。
倒黴催的連末班車都不會趕上。
當然了,家長們這個時候是想不到這些的。
學校是一個月開一次家長會,反饋孩子的學習情況,然後對報考院校提出指導性的意見。
四爺呢,就是再忙,家長會沒耽擱過。
自家孩子這邊還沒安排明白呢。
林玉康帶著他家的孩子林小軍來了。這小子跟清平清寧是一年的,隻小了兩月罷了。今年也十六了。一米七多點個個子,見了林雨桐就笑眯眯的叫姑姑。
“這都初三了,老師也給批假?”林雨桐笑了問了一聲,又遞了香蕉過去給他,這才問林玉康,“二哥來是有事?”
很直接的問法。
林玉康也很直接:“這小子不念了。眼看也初中畢業了,跟人家老師說好了,給他發畢業證。你說這麼大的小子了,該咋安排?”
初中畢業,能咋安排?
這事得跟林玉健說吧。那邊是親大伯。找自己這個不怎麼親的堂姑姑,自己也不能隨便給人拿主意吧。
因為爹沒了的事,大嫂跟二嫂之間鬨的有點不好看,林玉康這麼來,是將了林玉健一軍。
林雨桐就笑:“二哥你真是!倆嫂子吵兩句,你還跟大哥外道了。”她說笑著,就給林玉健打電話,“我二哥帶著小軍在,你下班來一趟……”
林玉健來的很快,不等下班就跑來了,說林玉康,“桐忙著呢。一個區長整天就管家裡這雞毛蒜皮的事了?你有事找我就是了……”
林雨桐留兩人吃飯,說起小軍的事,“還是得先念書吧。要不然這怎麼安置?”
“我不想念書。”林小軍對著他大伯,倔的很,“我不念書了。念不進去。”
林玉康就說:“兔崽子,找了個姑娘談戀愛,那姑娘有了……那邊找家來,說來說去的,乾脆就說給結婚算了。”
不領結婚證,就是舉辦婚禮。
農村認這個。覺得這就是結婚了。
林玉健氣的肚子疼:“你這不是瞎胡鬨嗎?他這麼大點的年紀,能擔事不?”
“我養著咱一家七八口的時候還沒他大了。”林玉康軟軟的懟了他大哥一句,“那不都是被逼的沒辦法了嗎?”
舊事重提,把林玉健給堵住了。
林玉健拿了煙出來點燃,連著抽了兩支才道:“年齡不到,安置起來比較困難。”
“去派出所改一下年齡,不費事。”林玉康看了看兒子,“大兩歲小兩歲,沒什麼要緊。”
學曆不夠,年齡改成十八歲,工作還得說的過去。
什麼地方能塞人?
林雨桐不說話,林玉健琢磨了半天才道:“路政……你們看行嗎?”
路政管理局?
林雨桐眉頭微微一挑,這地方確實是能塞進去人。
那父子倆不知道路政是乾嘛的,清遠就在一邊補充了一句,“就是那些在路上查農用車,收罰款的。”
這麼一說,就明白了。
一些小的管理局,離縣城鎮點都很遠,偏僻的很。願意去的人不多。
但這裡有個好處就是,撈外快的機會多。
好些個在下班之後,穿著路政的衣服,專門跑到農村的一些路短上,擋車呢。
好些農用車是不掛牌的,買來的都是二手,誰掛牌?一旦擋住了,三百五百,不交錢就扣車。有熟人的,抬手就叫過了。沒熟人的,對不住,掏錢吧。
可如今這執法,沒啥監督手段的。
罰沒罰的,罰多少,隻有鬼知道。
之前也聽老二和老三也說過這些事,有時候就是胡亂的罰呢。你要罰款的單據,就罰你三百。你不要收據,兩百就走人吧。
這憑空的,錢就到私人的腰包去了。
都是農村出來的,誰家村上出去的車輛沒被扣過?
這麼一說,父子倆就明白了。
林小軍眼睛都亮了,“就乾這個……這個好……”
至於他大伯怎麼安排,他才不管呢。
人家當事人都不管,林雨桐聽過就算了,更不會伸手管這閒事。
倒是這次說起了路政上的事,給林雨桐提了個醒。
她覺得,在政務的透明度這一塊,還是有文章可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