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為了自己都不輕易朝人張嘴的人,為了孩子也是沒法子。
等人走了,清寧就說:“這要是沒這麼個當官的爸,好些人都想不到這事上……”
就算想到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警校安排許多他們自己內部的子弟,另外什麼體能考試、體檢、政審,這些想過了,就那麼容易,說到底,還是得他爸豁出臉去求人。
高考完半個月,成績出來了。
四爺是最先知道的,教育廳那邊把電話直接打給四爺了,“……怎麼學的這麼好……沒問題就是省理科狀元……小金啊,要請客……”
說是請客,但真不能太明目長大的大擺宴席的。
人家客人,給清寧的紅包可都不小。
就是小範圍的,請到家裡來吃頓飯。
清寧也忙呢,跟老師同學聯係。
老師說:“……到學校來一趟,記者要采訪,穿的得體一些……”
小姑娘們三年都不穿裙子的,等高考完了,一個個的小短裙都上身了。
所以老師特彆叮囑了幾句。
清寧壓根就不想去,但又屬於不去真不行。
老師教了三年,咱不能把老師的麵子往地上踩。另外,還得跟同學商量商量謝師宴的事。
毛麗考了618,是首都師範大學在本省的錄取的最低分。狗屎運的給掛上了。
不過是從數學係,給調配到生物係去了。
不顧沒關係啦,反正是考上了。
楊東單論文化課,成績是夠的上二本線的。
把楊主任氣的啊,誌願填的一水的體育專業。結果擺謝師宴的時候,電話谘詢過了,已經被首都師範體育教書專業錄取了。
楊東倒是看的開:“好歹學校的牌子亮啊。”總比勉強上一個秦市的師範學院拿出去亮堂啊。所以傻樂著呢。
到底是省重點的尖刀班,一本上線的達到十二個,二本就有二十三個。其餘全都在二本線下三五分上懸著。如果有補錄的說不定就錄走了,萬一不走遠,好一些的大專在大多數人看來也很好。
楊東這算是超常發揮了,他的成績在班裡不算好。當年進這個班,就是楊主任找了關係的。
一說辦謝師宴,那都積極響應。
開始是學生張羅,後來家長都插手了。包了整個一個大廳,學生連帶家長的還有學校的領導任課的老師,坐了二十多桌。
林雨桐沒法去,直接領導嘛,去了大家都不自在。四爺去了,回來喝的有點多,挺驕傲的,“我閨女就是不一樣……”
他閨女說:“我爸也最帥。”
四爺就愛聽他閨女這崇拜的小語氣,樂的吧唧親孩子媽。
這肚子是真會生。
當爸的想炫耀嗎?特彆想。但是吧,在城裡確實不合適。
怎麼辦呢?
回鎮上。
孩子心心念念的,要去跟她奶奶說一聲。
那就去吧。
像是這種喜事在農村都是要大宴賓客的。即便是在外麵工作,遇上這樣的大事,孩子考學,以及兒女的婚嫁,都得在老家操辦一次的。
成績剛下來,老二老三就都來電話問了。不用問,清寧是省狀元的事,已經宣揚的到處都知道了。
老二也不止一次的說,該回去操辦的。
清平也考上重點高中了,這在村上,也是比較榮耀的事。據說有兩個考上中專的,家裡也都擺席了。英子說清平這樣的不用擺,等到了考上大學的時候再操辦。但老二就覺得清寧這個必須辦,“你們要是沒空,我辦。不收禮,就是高興,叫大家夥來吃喜宴……”
比四爺和林雨桐升官還叫他高興。
畢竟是下一輩,下一輩出息了,那就是看見希望了。
都這麼說了,那就辦吧。
定了日子,老二幫著通知親戚,林雨桐和四爺提前一天請假帶著倆孩子回老家。
老大家老五家,都過老二這邊幫忙。采買這些有老三呢,在縣城批發好,叫車往家裡送。
老五也不做生意了,出來鎖門的時候還故意跟對麵的宋大嬸打招呼呢,“嬸子忙著呢。哎呦,芳芳真能乾呢,這都能當大人使喚了。”
宋大嬸就笑:“老五這是哪去啊?”
老五就笑,聲音特彆敞亮:“我們家二姑娘……省狀元,考上青華了,明兒都去吃喜宴去……我去搭把手……”說著又好像剛想起來似的,“這一說我才想起來,我家清平和清寧跟芳芳是一般大吧……清寧在家是啥也不會乾,就長了個會學習的腦瓜子……”
巷子裡從門口路過的就笑:“清寧也不用乾啥啊。人家家裡有保姆呢。”
“那倒也是。”老五就笑,“我四嫂說孩子這不會拿不會,我就說了,隻要學的好,將來能掙大錢當大官了,一樣有保姆,學那些乾啥……”
宋大嬸氣的喲,看看跟著傻笑的孫女,見她一邊笑著應和,一邊手裡擇著韭菜。人家這是故意的,瞧不出來嗎?
鳳蘭的媽串門子出來剛好聽見了,就道:“老四跟桐回來了?”
“一會子就回來。”老五一邊高聲說著,一邊道,“清寧說,那時候她奶叫她們考大學,如今考上了,該回來跟她奶說一聲,這是孩子的心意,我四哥四嫂就帶著孩子回來了……”
於是這個說孩子孝順,她奶沒白疼她。那個說金大嬸沒福氣,你看要是活到現在,這得多大的福氣。
越說宋大嬸的臉越黑。
老五解氣了,那時候宋大嬸真是沒少這麼雞毛蒜皮的氣自家老娘。這不!報複回來了吧。
李仙兒也跟英子說這事呢,“你還記得媽那時候,跟宋嬸子吵起來的事。”
咋不記得呢?!
宋大嬸炫耀她家的孫女長的漂亮,說清平和清寧長的醜歸醜,但一瞧就是聰明的。
結果自家婆婆不樂意,說人家,你瞧著你家孩子長的好,我還瞧著我家孩子好呢。我瞧我們孩子鼻子眼睛都長的在地方。
醜就醜,還不興人家說。
趙愛華後進門的,倒是不知道這事。聽著就笑,“咱家倆姑娘長的好著呢。”
李仙兒的聲音就大了:“那是你沒見。剛生下來的要多醜有多醜。清寧那大腦門,都八九歲了瞧著還比鼻子高。後來大了才好。那時候都說是雙腦子,還彆說,就是比彆人靈性些。”說著話,見清平幫著洗了一筐子菜過來,就道,“你可彆被你妹妹比下去……”
“我隻長了一個腦子,可比不了雙腦子的。”清平才不聽她在那裡時不時的冒出來的怪話,“我將來能考她的一半,都行。”
那是自謙的說法,誒那麼誇張,但成績想趕上清寧,那是做夢。
比滿分還高的成績,跟她比,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自己三年後能勉強考個二本大學,這都還是目標。能不能實現,尚且還是未知數呢。
“你先泄氣可不行。”李仙兒就誇起了娘家,“……我六叔家的小閨女,那時候就學的可好了。小時候也跟清寧似的,那腦門比清寧的還高,不過前幾年上了中專,沒上高中考大學。要是考的話,隻怕又是一個清寧。”
清平撇撇嘴,轉身去洗菜去了。
但凡金家有個能人,她娘家必然有個比金家還能的人物來。連個親疏遠近都分不清楚似的。她六叔,是她的堂叔。她堂叔家的堂妹,這關係疏遠到哪去了,分不清楚嗎?清寧是誰?那是親侄女好嗎?非得找出個人來,吹噓的能成的不得了,你到底是能占人家幾分便宜?
趙愛華多聰明的人啊,李仙兒說的再起勁就是不搭話,反倒跟溜到廚房偷吃的清雪道:“咱家清雪要跟你大姐二姐學學。以後也考個大學。這學曆越高肯定是越好,我聽吳達兩口子說,如今學曆至少都得要大專的,中專畢業的不好找工作了。還得繼續考啥來著……”
“函授。”清平在一邊搭話。
“對!”趙愛華馬上道,“就是函授。吳達家媳婦的表妹,就是那幾年上了中專了,現在要考,可都丟了課本多少年了。這回好像是找了個高二的學生,替她考試去了。光是上下打點,走後門叫替考的進考場,就花了好幾千。要是考上了,還得給人家替考的孩子一兩千塊錢。就這……聽那意思,過幾年這函授文憑好用不好用還兩說……”
把李仙兒給懟的不說話了。
趙愛華如今怕啥啊,這幾年,在村上也是站住腳了。老五那邊院子蓋了的齊齊整整的,她在隔壁的半拉子院子,也都蓋起來了,雖然半拉子,但倆兒子在縣城都有房子,這房子也就是回老家的時候有個落腳的地方。不必占金家的地方,省的鬨出矛盾來。
大兒子也結婚了,兒媳婦是工人,大兒子端的還是鐵飯碗。媳婦過門半年,如今都懷上了,三個月了。二兒子小生意做著,日子過的悠哉。
好些人都說,趙愛華這人行。按說人家現在這日子,不跟老五過了,才真是過了好日子了。給大兒子照看孫子,幫著二兒子照看生意,咋著不行?可跟著老五呢?倆娃還都小,操心的事多著呢。要真是沒良心的人,屁股一拍走了,你能拿人家怎麼著?
人家能留下,就是沒喪了良心。
這兩年,日子過的瞧著比那兩年和順多了。
正熱鬨呢,何小婉進門了,笑聲特彆嘹亮,“我說早回來一天幫忙,結果緊趕慢趕,還是回來的晚了……”
這位回來……你說你乾啥來了?
李仙兒特彆掰的開麵子,帶著幾分玩笑的語氣,“你來乾啥來了。你說你都跟咱兄弟離婚了,跑來乾啥?我兄弟要想找個對象,你這一來,都沒人給說媒了。”
何小婉麵色半點變化都沒有,“這有啥啊?想找個啥樣的,我幫著介紹都行啊。”
這狀態,誰說啥都不頂用啊。
清平回身,不叫三嬸了,“小婉姨。”她是這麼叫的。
彆人可能不怎麼清楚,但是她跟她三叔上下樓住著呢,卻清楚的很。三叔請回來的那個服裝設計師,她稱呼袁姨的那一位,對三叔要是沒點意思,她把倆眼珠子摳出來。下班到家裡說是商量衣服的款式,可常常就在家裡做飯洗衣服。三叔在外麵忙,她就過來照看清涓……和自己。比如她愛煲湯,隻要在,就會送一碗湯下來,說是:“女孩子,喝湯皮膚好……”
就是這樣子。
三嬸這人吧,她以前覺得大大咧咧的挺好的,但是這畢竟有個親疏遠近。她更希望自家三叔過的好。
所以這個三嬸的稱謂,沒人說叫改,但她還是笑眯眯的順嘴就給改了。
離婚了,想好好處著也行。改嫁了,家裡就隻當多了個姑姑姨姨,再叫嬸子,不合適。
何小婉愣了一下,還是應了,擼袖子洗手就進了廚房,乾活去了。
老三弄了幾十條鯉魚回來,結果進了院子就聽到何小婉的聲音了,臉上有些不自在。在院子裡隻喊了一聲:“二姐,魚!”
何小婉就先出來,“放飯館後麵的池子裡去,明兒現做唄。喊二姐能咋?”
老三說她:“你來乾啥來了?”
“我回來跟你不相乾。”何小婉手裡拎著菜刀,正剁肉沫呢,明兒做生汆丸子湯的時候要用的。她把刀從左手換到右手,“我回來是我跟二哥二姐,跟老四和桐的情分。跟你不相乾……”
說著,就縮回去了。
把老三噎的不輕。
鍋裡滋啦啦的炸著丸子,清安帶著幾個小的回來,也不洗手,從廚房斷了一盤子圍在院子裡的桌上就吃。
大人笑孩子鬨的,還不熱鬨。
這樣的日子,也不能鬨的太難看。他懶的搭理,又出去了,“豆腐夠不夠,我再去訂上些……”
“叫明早七點給送過來。來個四五十斤就差不多了。”英子在廚房裡嚷了一句。
忍冬帶著圍裙和韓彩兒一塊過來,“再要五十斤是不是多了……”
忍冬跟劉成兩口子之前因為孩子的事跟金家鬨的不愉快,但金家有事了,人家主動放下身段過來了,要不搭理就不說不過去。農村就是這樣,好了惱了,一方上門了,另一方就彆抻著。
人家來了,英子就得接著,“過來了,正忙不過來呢。來的正好。”又笑著解釋,“要是咱自己的事,用不了那麼些個。這不是老四和桐……就怕縣上那些他們以前的同事聽了信,你說人家跑來了,咱把菜端不出來,不像話。萬一剩下了大家分一分也不糟踐……”反正是喜事,白吃也高興,就是高興才願意叫人白吃的。
忍冬就幫著剝蔥,“這也是。”她心情也好,燕兒考上高中了,也是重點高中。大學在眼前招手了,這兩年那丫頭上學不要家裡的錢,還往往給家裡不少貼補,她出來走到人前也覺得特彆有麵子。
隨著這兩人的到來,家裡的來幫忙的人越來越多,後來乾脆院子裡都支著案板這些東西,忙活開了。
車子一進巷子,清遠就‘呦嗬’了一聲,因為巷子裡那半拉子都把流水席的棚子給搭起來了,好些個孩子在下麵玩呢。
四爺就叫娘三個下車,“我把車停在後麵去……”
老二家後麵,出了後門也修整的平坦,過去就是果園。平時沒人走動,車放在後麵就行。
林雨桐開了車門,就聽見清安喊呢:“媽,我四叔跟我姨回來了……”
等下了車,英子李仙兒這幾個就已經迎到門口了,“還以為你們晚上才能到……”
林雨桐過去寒暄,清寧和清遠跟在大人後麵叫人。
進了家門,這個說:“咱們狀元回來了?”那個說,“咱們大學生回來了?”
清寧心裡就一種想法:怪不得過去的人都愛衣錦還鄉呢。這種感覺就是不一樣啊。
誰還沒點虛榮心呢。
如今這種感覺吧,她就覺得那點隱藏的很好的虛榮心瞬間被滿足了。
帶著謙虛含蓄又有幾分不好意思的,跟這個那個的打招呼,這個叫嬸子,那個叫大姨,這個叫麻麻,那個叫奶奶的,除了這兩年嫁進來的新媳婦她不認識,其餘的人九成九都認識,一點也沒叫錯。
清遠是認不全的,但不妨礙著他乖巧的跟著他姐叫人。
有禮貌的孩子容易讓人有好感,女人在一塊就說了:老四和桐這兩口子會教育孩子,不光是兩口子不忘本,就是孩子也沒忘。
又說那誰誰誰家的孩子,回來傲氣的很,普通話說著,不叫人也就罷了,主動問人家,人家也愛搭不理的。
清平在後院朝清寧招手,等人過來才說,“後麵果園去……”
院子裡亂糟糟的,到處都是人,說的那些個東家長西家短,肯定也都是清寧不愛聽的,就彆在大人跟前杵著了。
清遠轉身找清安玩去了,臨出去還去廚房順了剛鹵出來的雞爪。
姐倆出了後門,就碰上牽著羊給羊找草的燕兒,燕兒盯著清寧的臉看了半天,突然道:“你額上開了一枝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