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和四爺在娘家這一桌,陪新親嘛。
江漢不時的把眼神透過來,帶著感激。這在他看來,這兩人算是屈尊降貴了。新親戚丟人,就是江家丟人。
清寧沒清平的緊張,跟著新娘子算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尤其是看到江水媽那張淡淡的臉,她都替於文文的婚後生活捏了一把汗。
據說還要住在一起。
唉!也是一言難儘了。
江水倒是很高興,彆人打趣他要當爸爸了,他樂嗬嗬的,說下個月請大家吃滿月酒。
然後回家後清遠就問她媽:“要是我找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女朋友,你會跟江家伯母似的嗎?”
這可真是個好問題。
當婆婆當多了的人,按說該平常心了吧。
但這一牽扯到兒女的婚事,還是緊張到不行。乾不出來棒打鴛鴦的事,但真是婚後又不少操心。
她就說:“還得以你喜歡為前提。您覺得合適,我跟你爸的意見你可以參考,但不一定好聽……”
說著就看四爺:“是吧?”
四爺就說:“你媳婦跟你媽要是合得來,那都好說。要是合不來,你自己出去單過。我們有你姐呢。”
這話就有幾分逗孩子的意思了。
清遠嘴裡嘖嘖有聲的:“還我姐呢?我姐將來嫁出去,還能帶著您嫁啊?完了陪嫁的時候,不給金不給銀,就帶倆大活寶貝?”
林雨桐就拍這小子,“那對方偷著樂吧。”
但孩子的話還是提醒兩人,半輩子好像又過去了,孩子們很快就又到了要談婚論嫁的時候了。
尤其是到了孩子大學畢業的時候,家裡的大人除了關心孩子將來的工作,也就剩下婚事了。
找個好工作,找個好對象,然後一切都不是問題了。
可現實是,有幾個孩子能按照父母給安排的路往前走呢。
畢業季來了,分手季也就到了。
清寧出去跟毛麗和楊東一塊吃飯。毛麗應聘到一個民辦小學,當老師。父母的意思說,回秦市,在秦市的話,直接去紡織城自己的附屬中學,還是公辦的學校,而且有編製。一輩子穩穩當當的,還離父母比較近。
但是毛麗不樂意,“如今回去,一個月一千出頭的工資,也不知道掙到哪年是個頭?”說著,就有意無意的看了楊東一眼,“他也不回去了。”
清寧詫異的很:“你爸樂意?”
楊主任肯定不樂意的。
楊東回去,最不行也是政府機關裡。體育局這地方就挺好的。楊主任也不回避,今年過年回去給楊東家順道拜年的時候,楊主任也是這麼說的。不算是走後門,隻不過有他的麵子,機會比多人多些。考上了也沒人敢頂他。
輕鬆的鐵飯碗,真要是發展的好了,那也是前途無限的。
但如今呢?
下海經商的一大把,想去政府機構的,卻並不多。
楊東苦笑:“其實我這人,最隨遇而安,回去也行,不回去也行。但是白荷那邊吧,我要是敢回去,她就得分手。你說我……咋辦?”
清寧覺得這無所謂啊,“京城裡也有機會的,要不要考慮開一家健身房。我可以給你投資。”
楊東擺手:“熟人我不坑你,你敢把錢給我,我卻不敢接著。啥也不會,再給你賠光了。再找找其他工作吧。試試看。”
可體育專業,除了去學校做體育老師,再就是健身教練,真想不到還有什麼專業需要他們。
當然了,如今這銷售,是不怎麼看你學曆的。隻要你能把東西賣出去,找的到客戶,銷售人員是不計多少的。反正都沒有底薪嘛。
清寧那邊公司常招聘,所以也聽到一些剛應聘進來的一些員工們私下裡談的這些。
好些都是寧肯乾一個月給八百的文員,也不願意乾那個半點都沒有保障的銷售。
她對楊東的這個選擇持保留意見,問他:“你女朋友找了什麼工作?”
“在影視城跑活呢。群演的話,一天還是能掙幾十塊錢的。”楊東苦笑,“其實我最開始想的是,我倆弄一少兒的培訓班。女孩子學舞蹈,男孩子學學跆拳道之類的。找個地方,不用太大,慢慢的好好經營,我覺得雖然不能說掙大錢吧,但暫時在京城站穩腳跟,是可以的。可她瞧不上這一行,覺得我沒出息。能咋辦呢?”
毛麗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就道:“你說說,你那女朋友哪裡好了?”
她真是最煩這樣的姑娘,自己沒啥本事吧,還偏好高騖遠。可偏偏的,就有人前仆後繼的為她奔忙,恨不能把好東西都捧到她手心裡。
想起來就覺得喪氣的很。
這話隻能當是醉話聽,楊東歎氣:“我就是覺得吧,沒有我她該咋辦?”
毛麗心說,你個二錘子!沒有你她轉臉能找一個比你更傻更沒底線的為她當牛做馬。
清寧掐了她一把:“喝多了吧?”
就是關係再親近,也沒有以疏間親的道理。
那女朋友再不好,在人家那也是心尖尖。咱看不上歸於看不上,不能大喇喇的往出說。要不然這朋友就沒得做了。
三個喝了一場,楊東先走了。
清寧就說毛麗:“怎麼回事?我看你倆的情況不對。”
毛麗擺擺手:“他那二錘子,每次跟女朋友吵架了,就找我訴苦。半夜三更的也給我打電話,在外麵喝醉了他那些哥們也找我……然後,她女朋友醋了,過來找我談了……就這麼點事……”
清寧眨巴著眼睛:“你確定不是你喜歡他,他也不是對你沒感覺。”
要不然見鬼了,他乾啥一不順心就來找你。而你也就真去。
這唱的是哪一出啊?
毛麗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問清寧:“過兩天抽空,跟我去看房子吧。不用大的,我隻有二十萬多一點。拿這錢交首付吧。我媽見我不會去,就把城中村當初分給我家那一套房給賣了。拿這錢,在京城也就夠交個首付的。剩下的貸款慢慢還吧。”
這個沒問題的。
把毛麗送回去之後她就給成海打了電話,問自家企業旗下有沒有那種折扣房。
成海就給說了幾套,清寧幫著選了一下,還是選在位置比較繁華的地方,靠近地鐵站。這房在臨街,一二三樓是商場,這房子在四樓。窗戶下麵就是商場的廁所,如果開窗的話,味道是不怎麼好聞。當時商場賣的貴,這套房子,價格上就相當經濟了。而且麵積大一些。首付十七八萬就能拿下來。
毛麗對那點瑕疵倒是不以為意,“我把那邊的窗戶乾脆封了,做成落地的玻璃窗,通風的話,窗戶和大門就能流通。大門弄成外麵是那種柵欄似的防盜門就行了。開了門一樣通風。”她笑的賊兮兮的,“而且,我在家裡可以帶學生的。奧數培優輔導,學生上門我小班授課。光是周末和晚上,掙的都要比工資高呢。”
這道也是。
就連清遠的老師,在家裡也帶學生的。一節課一百,好些學生還是會爭著去。就這,人家老師還看有空沒空呢。
當然了,不是每一個勵誌留在京城的大學生都有毛麗這麼幸運的。家裡給予了支持,叫她踏出大學校門就有一份相對穩定的工作,就有一個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
還有更多的像是楊東一樣,懷揣著簡曆,到處求職的人。
清寧打電話啊給方興和石山,跟他們說:“如果去咱們公司應聘,到了飯點,記得給應聘者一份盒飯一瓶礦泉水。”
遠遠的見了楊東又餓又渴的在人才市場排隊麵試的場景,她就覺得特彆難受。而現實就是那麼殘酷。
跟清寧想的一樣,楊東求職並不順利。
除了沒有底薪的銷售工作之外,凡是待遇優渥的,都需要專業素質過硬。
這個時候才真有些後悔當年高考的時候沒聽爸爸的話,看人家電力學校畢業的,哪怕是大專的,電廠發電站這些地方都是搶著要的。待遇還相當不錯。
體育,這是非常尷尬的專業。
有的還說:“你去一些夜總會試試,那裡的待遇也不錯……”
需要這種年輕、氣質好、身材魁梧壯碩的小夥子。
楊東折騰了小半年,等到七月份畢業在即了,工作還沒有著落。
白荷說我們一個劇組的誰誰誰買了啥香水了,他隻能說,我以後給你買。
白荷說我們宿舍的誰誰誰的男朋友簽工作了,年薪十萬呢。他隻能說,我以後掙的比他多。
白荷說我媽的意思要是交往的話得在京城買房有車,要不然以後沒保障。他沉默了半晌才道:相信我,以後一定都給會給你的。
“相信你!相信你!”這一天白荷終於爆發了,“你總說相信你,可我拿什麼相信你?你如今好歹一個月還掙三五千塊錢,你呢?一毛錢沒掙回來吧。我想買好衣服,想買名牌包包,想買高檔的香水……你總叫我等,可等來等去,等到什麼時候是個頭。我年輕,我漂亮,我現在不打扮,不對我自己好點,難道等到人老珠黃了……”她說著,就哭了起來,“我也不想分手的,但不分手我們怎麼辦?根本就沒有未來!與其這樣……將來痛苦,還不如現在……長痛不如短痛,分手吧。”
楊東看著白荷,有些愣神:“我對你不好嗎?”
“你對我好……可不是隻對我好就行的……再說了,你拿什麼對我好……”她哭的雙眼通紅。
楊東深吸一口氣,才有幾分恍然。
他爸曾說過:你要是遇到一個好姑娘,就是你流落到要飯的地步,她都會不離不棄的跟著你。但要是你遇到一個不好的姑娘,兒子,我跟你說,錢和權你總得有一樣,要不然她就得飛。
而如今,分手的理由,不是自己對她不好,而是自己沒能力對她好。
說到底,還是嫌棄自己沒錢沒權吧。
“那就分手吧。”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心裡有些複雜。
有些難過,也有些解脫。
原來這份感情已經叫他感覺到疲憊了嗎?
毛麗接到他的電話的時候,就問他:“要回老家嗎?”
楊東搖頭:“都說了不回去了。要不然,我爸得笑死我。為了人家留下來,卻被人家一腳給踹了。”
“工作的事咋辦?”毛麗坐在地板上,問道。
“再找找吧。跑銷售就跑銷售,有啥了不起的。我就不信掙不來一口飯吃。”楊東說的咬牙切齒。
“那你房子找到了?”畢業了,宿舍沒法住。
楊東喪氣:“沒呢。”
毛麗順嘴就說:“我這邊剛裝修好,要不要過來住?”說完就恨不能打自己的嘴。
楊東愣了一下,然後說:“好!”
掛了電話,毛麗又跟清寧打:“我一定是瘋了。”
清寧輕笑:“你這有點趁虛而入的意思吧?”
“滾蛋!”毛麗惱羞成怒,“我就是覺得他可憐。”然後把電話給掐斷了。
清寧拿著電話愣神,覺得對方可憐就忍不住想去關照一下。
她也覺得嚴格下部隊到現在都回不來,也很可憐,要不然去關照一下呢。
她爸她媽最近顧不上她,因為清遠要中考了。
兩人跟普通的爸媽一樣,早早的帶著孩子看考場,然後陪孩子考試。
正叮囑著呢,就見自家兒子朝另一邊盯著看。她的視線投過去,就瞧見一對父母帶著一個小姑娘,這姑娘低著頭,穿著超短裙可能有些不自在,不時的伸手往下拉裙子。
清遠不看臉都知道,這個人才是韋一一。
之前天天見的那個‘韋一一’,穿著短裙子,腿都被曬成了小麥子。可現在的她卻特彆白。胳膊和腿都白生生的,想來是不長穿短袖的衣服,更不要說裙子了。
林雨桐收回視線,拍了清遠一下,“能認真考試嗎?”
臭小子,盯著人家大姑娘的胳膊腿看,從哪學的這流氓本事。
清遠耳朵尖都紅了,當著父母的麵挺羞的。跟爸媽揮手,然後就進考場去了。
林雨桐正笑著要跟四爺說啥呢,四爺的手機響了,他往人群外走了兩步接電話,然後沒說兩句又掛了,過來皺眉道:“徐天要來京城。”
那一定是出事了。
可徐天家幾乎沒什麼親近的親人了。
等人到了京城,才跟兩人說:“是強子的媽,檢查出了乳腺癌。都已經三個多月了……我說該跟強子說一聲的,結果她不讓。如今這情況,看著不好了……我說不行弄到京城醫院,叫強子儘儘心。”
他的表情很複雜:“晚期了,他那男人兩月前把她撇到醫院跑了,跑之前打了個電話給我……合該報應,跑出去沒幾天,在工地上從鋼架子上掉下來……當場摔死了……”
說著,就又一歎:“兩人還留下個孩子,今年也十三了。未成年人,血緣最近的就是強子這個當哥的了,強子又成年了。派出所的意思是,強子是名正言順的監護人。我原本是不想要的,後來想想,算了!隻當是行善積德了。”
主要是,他現在特彆相信因果報應。當年他恨死這兩人了,可結果呢,一個橫死,另一個半輩子都活在痛苦中,最後還要如此結局。
怎能不叫人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