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歲月(134)
清平都快氣瘋了, 沒這麼糟踐人的。
第一反應, 她得找劉燕兒去, 不教訓她一頓, 心裡這口氣咽不下。
等教訓完她之後,再說怎麼辦。
抬腳就要走,手裡的電話響了, 是徐強打來的。她接起來,一聲‘喂’不由的帶上了哭腔。
“彆急,我在來的路上, 這事我處理。”徐強看著前麵的紅燈,臉上有些焦急。
他是見了韓超, 韓超打趣之後, 他才知道的。
而韓超, 無疑是聽高潔說的。
那高潔又是聽誰說的呢?
肯定是清平那邊出事了。
清平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劉燕兒太過分了……”
“我知道。”徐強的語氣沉穩, 帶著叫人篤信的力量, “你好好呆著,我媳婦還沒惹能欺負。”欺負我媳婦,不管是誰, 都得付出代價。
清平緩緩的坐在床上:“那你專心開車。”
開車彆打電話。
“我十五分鐘就能到。到了我給你打電話。”徐強說完, 就‘嗯?’了一聲,帶著問詢之意。
清平‘嗯’了一聲,心裡的那點火氣, 倒是慢慢的平複了。
宿舍裡其他三個人才麵麵相覷, 那個好打抱不平的馬上道:“原來是你那個老鄉造謠啊?太不是東西了。我上次聽說她背欺負還幫她出頭, 咱這麼不記人的好呢。這種人被欺負死才好呢。”
清平以前覺得這種事不用解釋,但有些事真不是清者就能自清的。
她以往也從不在宿舍裡說一些私事,大家都知道清平有男朋友,但兩人是什麼時候處的,家裡都是什麼情況,大家真不知道。
她也不是炫富,就解釋說:“……房子我家早有,就在創業大廈,都好幾年了。我用得著貪圖誰的房子?再說我們家跟徐家十多年的交情了……我高中他大學的時候我們其實就談著呢……這回是她媽病逝了……那邊的風俗……”
然後巴拉巴拉的解釋這事。
很簡單的過程嘛,全在人之常情這個範圍之內。
這個愛情故事又簡單到普通,沒有半點可以稱之為浪漫的地方。
比起謠傳,他們當然更相信同一個宿舍的同學。不由的都有些氣憤。
這個問:“你男朋友來了怎麼辦?打架要人手嗎?”
找一個姑娘打架乾嘛?
自己還行,叫徐強去,就有點那個。
清平正琢磨著怎麼才能再大庭廣眾之下揍劉燕兒,手機叮咚響了一下,是徐強多了。就在樓下。
她拿著手機就往下跑。
徐強站在車邊,見她過來就張開雙臂,她跑過去,他輕輕的抱她,“我請的律師已經到你們學院的院長那裡了。咱們也過去。”
請律師了?
“要告誰?”她急忙問。這事其實不關學校的事。
徐強拍她:“不施壓,他們怎麼會對這樣的流言蜚語徹查呢。頂多就是批評教育然後完事。國人,不關是哪一類的國人,都打官司這種事,都避之不及。何況是大學,出了這事就真要上新聞了。你且等著就是。”
果然,律師函發出去。學校迅速做出了反應。
在學校的公告欄,包括宿舍樓下的,包括食堂各個大門口的,大禮堂、教學樓樓下等等地方。都貼著通告。
就惡意傳播謠言,損毀金清平名譽一事,做出了公告通知。
而肇事者劉燕兒:因為情節惡劣,給予留校察看處分。並且記入檔案,不會取消。
類似於作弊之類的,學校也給予留校察看的處分,但記入檔案這個,多是嚇唬人的,到畢業的時候,一般都會取消。
但這個記入檔案,不允許取消,也都是學校考慮到影響,全力爭取到的最好的結果了。
要不然那邊直接走司法途徑。哪怕不會坐牢,哪怕也不要啥賠償金,隻要一句道歉和真相,那也是得打官司的。
學校不想出這樣的名。
好說歹說,那邊才說:“……金清平同學對母校是有感情的,她再三勸服,覺得事情到此就為止了,但我們覺得,對於這樣屢教不改的同學,不給予一點教訓,是學不乖的……”
於是,留校察看的處分下來,還記入檔案。
另外,以電報的形式,通知家長,算是一種通報。
劉燕兒都懵了,“憑什麼?”
她的輔導員也很無奈,平時覺得這孩子挺好的。雖然家境不好,但是積極向上。勤工儉學不說,成績也沒拉下。不是尖子生吧,但至少保持中遊的水準。
她都覺得這孩子特彆不容易。
甚至一度覺得,學生處搞錯了。
這會子見她這個反應,她就說了:“究竟是不是你?要是不是你,真冤枉了你,你放心,我幫你找學生處去……你到底都說什麼了……”
“我沒說什麼……”劉燕兒垂下眼瞼,“我就說是替清平高興……然後就實話實說啊……說清平訂婚了……他男朋友確實挺帥的……家裡也確實是挺有錢的……在京城真的有房子……”
“那人家怎麼說懷孕了才訂婚的?”輔導員盯著劉燕兒,厲聲問道。
“我不知道是不是懷孕了,她們猜是懷孕了問我,我說說不知道……”她抬起頭,又帶著幾分理直氣壯的勁。
輔導員皺眉,然後擺擺手:“你可以走了……”
這種手段,她見的多了。
說一半留一半,說人家訂婚了,卻不是解釋為啥訂婚了。說男朋友家有錢,也有房有車,卻不解釋人家金清平家裡的境況更優越。人家問她是不是懷孕才訂婚的,她的態度含糊模棱兩可,這就更是在誤導輿論走向。
之前還以為是她無意中說閒話,被人傳著傳著就走了樣子了。還想著,要真是這樣,這個處分背的就未免太無辜了。
可結果呢?
她哪裡是無辜?分明就是處心積慮。
劉燕兒多會察言觀色,一看輔導員這臉色,她心裡頓時咯噔一下,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老師,你得相信我,我真不是有心的。”
“以後沒事不要過來了。”輔導員就說,“我這邊不需要人打掃。”
劉燕兒不知道怎麼從老師的辦公室出來的,她的身上一陣陣發寒,留校察看,還不能消除。這以後怎麼找工作?而且,這四年在大學能不能順利讀完都是個問題了。再犯任何一點小錯,都得被勒令退學。
怎麼辦?
貧困補助不會有了,即便以後努力到成績優異,獎學金也不會有自己的份。
而接下來,可以說是雪上加霜了。
回到宿舍,接到電話,之前找到的兩家家教,人家家長通知她,課程取消了。
為什麼會這樣?
她看向宿舍裡的三個人:“是你們對不對?”
肯定是她們接的電話,然後跟人家說了什麼。
三個人才不肯承認呢。接電話的時候又不知道是誰打來了的,在邊上說劉燕兒被處分的事,結果那邊聽到了,這能怪誰?
你不乾那愚蠢的事,我們也不會說這事,不說這事就不會剛好被雇主聽到。
怪的著我們嗎?
長發女生冷笑一聲:“你信不信我也告你誹謗……”
劉燕兒看著冷漠而視的幾個人,咬唇甩了門從宿舍出來了。樓道裡來來去去的人,好似都對著她指指點點。
這一刻,她如芒在背。
找!找清平去!
隻有她找學校,說自己是被冤枉的,學校才會收回那份處分。
金清平看著站在宿舍門口的劉燕兒,就覺得不可思議,“你憑什麼覺得我被你糟踐完了,還得為你說話?我心軟,但我不是傻。可我現在發現,你這種人,不值得任何人對你心軟。路是你自己選的,腳上的泡是你自己磨出來的。你麻溜的給我滾!以後咱倆最好彆碰麵。要不然我真忍不住想扇你倆耳光……”
“你打我罵我都行,但你得相信我,我是不是成心的……”她不否認她說過這樣的話,但卻極力否認她惡意造謠的事。
無心之失,被輿論所害的。
清平真覺得論起聰明,她可能真比不上劉燕兒。她總是能瞬間找到對她最有利的說辭。
你看,她不是有意的。假說說上一千遍,連她自己都信了。然後慢慢的,就會有人覺得,也許她真是挺倒黴的,不過是說了點閒話,就被害成這樣了。
你看,她的目的就達到了。
清平把門關了,把劉燕兒甩在門外。跟清寧打電話的時候就說:“……這事上的壞人滅絕不了,就是這個緣故……他們往往比好人更能適應這個殘酷的社會……”
清寧就說:“你得防著她,小心狗急跳牆。”
清平比清寧更了解劉燕兒:“她不會!看我不好忽悠,就不會在我這裡浪費時間。再犯錯她就會被開除,所以,這幾年她都會夾著尾巴做人。至於畢業之後……到時候再說吧。”
誰知道將來會是個什麼樣子。
清平預料的沒錯,劉燕兒沒有執拗,沒有再找清平,而是按部就班的該乾什麼乾什麼去了。
一樣在食堂的排骨麵館裡打工。
唯一叫清平感覺到差彆的就是,朋友拉克申見了自己不說話了,看見自己也跟沒看見一樣。而且很多次,她都見他跟劉燕兒一起。
他倆應該在一起了。
劉燕兒沒有輸掉全部,至少還有人相信她,而且在儘其所能的嗬護她。
而且,她從自己身邊搶走了一個朋友。
徐強說她:“能搶走的就不是朋友。”
這話也對!
但多少有些遺憾。
而另一頭的老家,劉家幾乎是同一時間就接到學校發來的電報。
郵電局送來的時候,大家都在場院裡,一家一大堆的玉米棒子,再給玉米剝皮。
忍冬一聽電報,就高聲問:“是京城的吧?”
郵遞員就說是!
然後忍冬就笑了,邊上的人就恭維:“到底是培養出來個大學生,你看看,孩子孝順,知道惦記爹媽。”
又有人起哄,朝郵遞員喊:“念念,看咱們大學生給她爹媽說啥了?是不是還寄錢回來了。”
郵遞員的職業素養不錯,隻笑卻不說話。更不會去念。
忍冬就說:“暑假的時候這孩子就說了,今年會有助學獎金,好幾千塊錢呢。大概是下來了。這孩子去的時候一分錢的學費也沒帶。說是學校給免了……”又說邊上丁愛民家的孩子,“光會乾活不行,主要得是學習好。你看學的好了,學校不收錢還給發錢呢。”
郵遞員把電報遞過去:“簽字。”
忍冬就問:“摁手印行吧。”
韓彩兒就笑:“大學生的媽不識字。”又喊丁愛民家的大兒子,“幫你鄰家嬸嬸念念,看你燕兒姐說啥了?拿了多少錢……”
丁愛民本就是個嗜賭成性的玩意,連帶的李曉芳一朵鮮花如今也是跟著賭了。大兒子也跟清遠一樣大,本該上高一的,結果早就不上學了。在街麵上混著呢。但字還是認識的。
本就不是啥好東西吧,探著頭過去看見了就念:“……給予劉燕兒同學留校察看……處分……記入檔案……”
然後場院上幾十口子人就都不說話了。
這聽起來很嚴重的。
學校都用這樣的方式通知家裡了,這能簡單嗎?
在小學中學,也常有調皮搗蛋的學生,被學校開除,要是求人,找老師脫關係,人家說那就暫時留下吧,留校察看,實在還是不行,就回家去吧。
所以在大家看來,這留校察看是非常嚴重的事情。
一般這樣的學生,就會被大家蓋上一個‘不成器’的戳。
而劉燕兒此時代入進去,就成了大學裡麵最‘不成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