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歲月(156)
金家在老家那點事, 英子在京城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她跟老二, 基本是沒怎麼得罪過什麼人,有些關係特彆好的,就跟耳報神似的, 長途電話也要打了,跟英子說一聲。當然了,以往也都說的是村裡的事,誰家出了個啥事, 那都覺得不跟關係好的人分享一下,就好像有件大事沒辦一樣。
清寧聽她姨媽在那裡吧嗒吧嗒的把這些事說的如臨親近, 就特彆服氣。這好像每個人都跟在人家窗戶根下,聽著人家的隱私一樣。
像是以前自己還沒結婚的時候, 類似這種誰跟誰在一塊, 誰跟誰又勾搭在一起的事,自家姨媽是不會當著她們姐妹的麵說的。但這結了婚了就不一樣了, 覺得這一類的事情她們必須知道。
清寧這才這麼清晰的知道, 原來村裡還有這麼多風流事。
她就說:“誰還盯著誰過日子?八成都是以訛傳訛的。”
英子輕哼:“你當是城裡住著, 門對門的挨著,都不知道對方是乾啥的?見了麵一句話也不說。凡是傳出來的,你看著吧,都是八|九不離十的。很少就把誰冤枉了。再說大家都避諱呢,對不對?你見過誰家家裡隻有男人在, 一個女人進去半天不出來的?沒有!就是借東西, 那都是站在門口, 說我用一下你家的啥啥啥。主家拿出來遞過去,你看!誰能誤會人家的關係?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要是沒啥要緊的急事,你上人家寡婦門前乾啥去了?瓜田李下的。為人正派的人,絕對沒人會傳出這個的那個的閒話來。說到底,還是持身不正。”
清寧:“……”好吧!風氣使然。要真是城裡都這樣,這工作就沒法做了。
她就事論事:“我五叔這個……還不如離婚……”
“離婚了之後呢?”英子就說:“你當那個女人會離婚跟了他?人家又不傻!不過是男人不在家,哄著這些大老爺們把家裡的地給種了,把家裡的重活幫著乾了。當然了,那家的男人也不是個東西,在城裡養著個小的,還生了個孩子。聽說如今安頓在縣城,幫著人家開了個麻將館。還請咱村的好些人去過。女人呢,在家也就放得開一些,兩人誰也不管誰,各過各的……聽說,還請了幾個人做了見證的。家裡的房子地,都歸女人。另外每年拿幾萬錢回來,男人在外麵是咋回事她是不管的……這都是說不好是誰不對了……兩口子當初就沒看對眼……”
她絮絮叨叨的說,把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都給攪起來了。
這個女人叫婉麗,上初中的時候跟初中的老師好了。那老師還是金家的本家人……年齡比婉麗大了二十歲不止。初中念完嫁人了,金家本家這男老師就幫著介紹對象,介紹了個家裡窮的,但是離他家比較近的,方便兩人約會。早些年就傳的沸沸揚揚的。所以婉麗家這男人出去了,在外麵掙了錢養女人。婉麗的這位老情人,如今都成老頭了。什麼情分也都耗乾淨了。她自己也就豁出去了……
清寧眼睛都冒蚊香圈了。什麼本家你那當老師的堂伯怎麼不是東西,跟女學生約會被誰誰誰堵在屋裡。然後你那堂伯母是怎麼知道的,氣成了啥樣子,精神都不正常了怎麼怎麼的……
一出出的恩怨情仇啊。
英子是用活生生的例子,跟倆閨女說這道理呢。
“兩口子過日子,磕磕碰碰的再所難免,但彆動不動的就把離婚掛在嘴上。人這一輩子長著呢,如今看著恩恩愛愛的,誰知道以後是什麼樣的?前麵的路是黑的,會遇到啥出了啥變故,誰也不知道。能白頭到老是福分,但真有個變故,彆跟有些人似的,糟踐自己個。離了能咋?孩子自己養不活嗎?現在這社會,隻要不是懶蛋,養家糊口一點問題都沒有。像是馬小婷,就是知道你五叔在外麵胡來,把女人領到家裡了,她會跟你五叔離婚嗎?不會!她會想著,離了婚,她咋辦?後半輩子依靠誰去?孩子都大了,再過幾年就都成家了。鬨到明麵上,孩子的婚嫁都成問題。後半輩子過的委委屈屈的,哪裡比得上自己當家做主自己掙錢自己花來的爽快。”
所以說百人百性嘛,英子這麼想,馬小婷卻不會這麼想。
彆人乾活自己收錢,這明顯是最舒服的狀態。為啥非得自己拚死拚活的乾,完了還不知道能掙多少。
她跟清雪說的道理是這樣的:“這女人啊,得跟趕牲口的一樣。你的鞭子耍的好,你把牲口駕的好,那你的日子就過的舒服……你考上個好大學,在大學裡談個城裡的小夥子,我跟你說,家裡有車有房必須是基本的。將來畢業了,得有穩定的工作。剩下的都不要緊了。你這一輩子就擎等著享福吧。”
可你一輩子這樣子過,也沒見享到啥福。
還不如人家萌萌媽,這些年從沒下過一天的地,但人家吃好的,穿好的,就連萌萌和她妹妹,出來穿的都比一般孩子好。
她扶了扶鼻子上的眼睛沒說話。高考就在眼前了,不管怎樣,她還是想儘力爭取一下。
可有些事,不是想瞞就瞞的住的。
清豐帶著喇叭,滿縣城的找楊美麗呢。這天又從馬小婷的窗戶下過,馬小婷就比較騷情,在上麵喊:“清收啊,要不要上來喝口水。我看你這找也是白找呢,跟人跑了肯定是跑遠了,還能在縣城?”
好些人都以為人家小兩口吵架,媳婦躲出來了。結果呢?
這麼一嚷嚷都知道清收的媳婦是跟人跑了。過來過去的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清收。
清收本來就不是個好玩意,能受這個話?當即就說:“五嬸還是回家看看,婉麗嬸子都快住到你家了……聽說清雪上回回去還撞見了,沒跟你說?”
馬小婷當即就變了臉色,哐當一聲把窗戶關上了。
在屋裡琢磨了半天,天都擦黑了才往家裡趕。到鎮上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沒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鎮上的學校,清雨快到下晚自習的時間了。
清雨在學校門口碰見他媽嚇了一跳,“……怎麼回來了……”
馬小婷拎著清雨就走,到了巷子口就問:“你爸最近在家都乾啥呢?”
清雨搖頭:“我爸……不在家……”
是真不在家!
老五自己也不好意思在家裡跟婉麗鬼混了。收購站那邊收拾了地方出來,他現在晚上都在那邊。
馬小婷二話不說就往收購站走。收購站是搭建的簡易房。院子大,但門口用的是木柵欄門。門從裡麵插上,手能從縫隙裡伸進去把人打開。
她輕手輕腳的進去,就聽見老五的喘息聲,還有婉麗的聲音:“……地裡的草都……有半人高了……誰看見不笑話……”
“我……我抽空給你打一遍滅草劑……”這是老五的聲音。
“……順便把地澆一遍吧……要不然我一個女人大晚上的……你放心嗎……”婉麗的聲音透著股子壓抑,不時的呻|吟一聲……
“……彆說話……你是娘娘行不行……趕緊給我……你說咋就咋……”
馬小婷咬緊了牙關,啥也沒說,扭臉就走了。
清雨嚇的縮在一邊,看爸爸沒出來,媽媽走遠了,才往家裡趕。這事,彆人不問,他絕對不說。
馬小婷趕回縣城的時候,清雪睡的正香。她上去就把被子給掀了:“……我不在你就睡睡睡……懶死鬼托生的……眼看考試了,一點提不起勁來。為了你……都是為了你……”
清雪縮著身子,忍著巴掌一下一下的朝她身上招呼,心裡卻有點明白了,她……隻怕是知道什麼了。
她以為她這麼出了一口氣就過去了,誰知道第二天,正上課呢,自家媽來了!直接進了教室!
她剛站起來,以為這是找自己有急事呢。卻不想,她死死的盯著萌萌,萌萌個子矮,坐在第一排。跟顧瑤瑤是同桌。
她過去揪著萌萌:“……給大家都看看,看看這身上的衣服……這都是她媽媽偷人賣b,給她換的!她媽勾引男人……就是個ji女,她爸還不定時誰呢……野種一個……跟她媽一樣是個賤|貨……”
萌萌都懵了!
大人的醜事,誰會說到孩子當麵去?
而作為孩子,誰會用這樣的惡意猜度自己的母親?
孩子半天沒反應過來,還是老師趕緊道:“你出去……馬上……”
這是個男老師,一拉扯馬小婷,她就大喊:“耍流氓……你往哪裡摸呢?”
不知道誰說了一聲:“那不是金清雪她媽嗎?”以前開家長會的時候見過的。
於是,大家都看清雪。腦子裡消化著這個信息,萌萌的媽媽跟清雪的爸爸?好混亂的關係!
教室裡議論紛紛,清雪隻覺得如芒在背,這教室她一刻鐘都待不下去了。
萌萌更是一把推開馬小婷,哭著跑了出去。
難堪!太難堪!一輩子都忘不了的難堪!
看著閨女的質問,婉麗是殺了馬小婷的心都有:“……真沒這事……”她儘量安撫孩子,“你聽話,媽親自送你去學校,媽去派出所,媽去告她誹謗……聽話!你到了高考最要緊的時候了。這個時候不能出岔子。好孩子,你聽話。哪怕是考個大專,讀個師範學校,咱們市裡的師範學院的大專都行。媽都給你走好路子了,隻要畢業了,就去學校教書。有編製的那種!你一個姑娘家,在學校裡教教孩子,風吹不著,雨淋不著。每月的工資拿著,你這一輩子就啥也不愁了。千萬彆再這種時候賭氣!”
“我不去!我沒臉去!”萌萌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你給我找工作,你能給我找啥工作?人家憑什麼把工作的機會給我?還不是你陪人家……”‘睡’字險些說出口了,到底給咽下去了。
可就這半含半露的話,瞬間叫婉麗無地自容。
在孩子的麵前……袒露出如此不堪的一麵,這對任何一個做母親的人,都是一種折磨。
挖心掏肺,更甚!
“不管媽是啥樣,但你不能把你自己毀了……”婉麗強撐著,說了這麼一句。
“是我毀了我嗎?”萌萌冷笑,“難道不是你毀了我?”
“馬小婷她是胡說的!”婉麗死活是不會認的。
“她怎麼不說彆人,隻說你!”萌萌翻身坐起來,“你出去!你出去!彆在這屋裡臟了我的地方……你沒臉沒皮……你怎麼對得起我爸……”
你爸?
婉麗癱軟在院子裡,卻無法再開口對孩子說:你爸最不是東西!你爸早在外麵有人了,連兒子都生下了。
不能對孩子說這個,孩子會受不了的。
能去找金老五和馬小婷嗎?孩子在家的時候不能!要不然真就鬨大了,以萌萌的自尊心,大概覺得村裡也待不下去了吧。
這事打落牙齒,也得忍著。
十七八的孩子,正是要臉的時候。可偏偏臉皮被揭下來了,萌萌沒再去學校。
但是清雪去了,她忍受著彆人的指指點點,埋頭乾她的事。
這種感覺難受嗎?
特彆難受!
但是忍一忍,忍一忍就過去了。
看著高考的倒計時牌子,時間一天一天的臨近。她終於忍到頭了。
高考第一天一大早,清雪一出城中村,就被幾個混混纏上了。其中一個搶了清雪手裡的書包就走,裡麵放著準考證呢。
清雪咬牙,也不費心去追,跑到邊上的商店,急忙道:“阿姨,借我用一下電話。我的準考證被人搶了。”
高考生,多要緊的時刻啊。
老板趕緊的遞過去:“這挨千刀的,抓住了該判死刑。這不是毀人前程嗎?”
清雪先打給老三,把事情說了:“……我懷疑是萌萌媽找人故意……”
老三馬上懂了:“你去靠點門口等著。三伯保準給你把準考證送過去。”
清雪掛了老三的電話才又打了110,報警了!
然後才趕緊往考點去。
老三到底是趕上了,哪怕是遲了十來分鐘,但還是把孩子順利的送進了考場。
而搶東西的小賊,也被摁住了。不用審那家夥就撂了,是有人找他們給他們一千塊錢,叫搶了這個小姑娘的包。
結果查來查去,隻查到鎮上一個老光棍那裡去了。再問誰指使他的,這人就死活不說的。
但這就不難猜了。這老光棍也是婉麗的姘頭之一。
老三回鎮上把老五狠狠的打了一頓:“……沒出息的東西,人家那女人比你閨女都要緊了,你知不知道差點把孩子的高考給耽誤了……”
其實耽誤的何止是一個孩子,那個萌萌,又何嘗不無辜?
據說那個萌萌,也是很有希望考上二本的。即便距離二本差個三五分,上個好一點的大專還是行的。可如今呢?都不見這孩子出門了。
清平聽到這事的時候,事情已經過了。她也免不了唏噓。
生活跟果然不是一樣的。上看到那些女主動不動就去把小三的事鬨到小三閨女和兒子的學校,當時看著非常的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