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向家,這一場折騰下來,人心散了。
之前可不是,人家那三個兒子不說親密無間吧,但有李月芬這個共同的敵人在,還算是團結一致。
如今,這屬於分贓不均。
向黨為了詐出金條的數目,又誇大了總數。那這各人的心思,隻會越發的不平。
彼此猜疑,反目成仇,勢在必然。
而這麼一說,李月芬連拿了人家的金條之後最後一點愧疚和不安也沒了。
心裡滿是憤懣:這老東西竟然敢算計我?還想借著我算計老四!
對兒子再不滿,那也是親兒子。
自家的孩子自己怎麼打都行,彆人碰一手指試試?!
她跟林雨桐說:“我知道了,肯定不會上套。”
劉鈴鐺就說:“要不借著這次的事……乾脆跟他離了算了。”
她不喜歡跟婆婆住,也不喜歡這婆婆在家裡呆。可要是婆婆在向家那邊會給小叔子小嬸子那邊惹麻煩,那就不如乾脆回來。
自家的依仗就是孩子他叔叔嬸子,他們出事了,家裡誰也彆想得好。
心裡算著這一筆賬,她就給了這麼一個建議。
可李月芬不願意了:“不離!我有我的打算。”
那老東西彆人對他許是不了解,但自己對他還是有幾分了解的。在一個炕頭睡著,他那性子,自己也摸出幾分來。這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的道理,自己都明白,他隻有更明白的。所以,他手裡絕對不止那一筆錢。
說是二十四根金條,這話許是壓根不是假話。
在彆的地方,肯定還藏著呢。
他早年就在車站乾了,沒解放以前,火車走貨運,那是相當有撈頭的。那些商家,不給點好處,貨就能給你扣了。還能給你扣上各種罪名,所以,沒人敢不給。
那麼些年了,有錢有本事,他為啥不想著活動個地方往上走一走?
現在想來,肯定還是覺得在車站能得到實惠唄。
這些錢那老東西藏哪了?
想拿那錢想辦法給他孫子找路子,沒門!
他孫子害的是誰,當自己不知道呢!
“行了!”她起身,“我知道怎麼回事了,這心裡就有數了。”
說著,又把衣角翻開,拿出一個金戒指遞給劉鈴鐺,這是撿畫像的時候順便偷著撿起來的:“跟那些金條放一起。這事,你們妯娌知道,跟老四說也行,彆告訴老三。他耳根子軟,心裡不藏事。等啥時候覺得安全了,你們看著分吧。把你兩個姐姐也算上,要是你們心裡過不去,多少給點也行。”
話一落,人就往外走。
劉鈴鐺拿了一條熏魚遞過去,“省的向家人問……”
李月芬這才拿了,特彆利索的就走了。
看得出來,她之前嘴上對劉鈴鐺不滿,可心裡,也知道這個兒媳婦比兒子能乾,心眼也不歪。彆管跟疙瘩咋說的,但至少沒對疙瘩不好過。她就放心了!再耗上幾年,疙瘩就大了。他們就是再有孩子,疙瘩也能分出來另過了。沒啥大關係了。
等人走了,林雨桐才叮囑李月芬:“這東西彆往出拿,十幾年的藏著吧。隻要還有辦法,能活的下去,就彆打這東西的主意。”
還回去肯定不現實,這麼留著,其實最困難的時候壓根用不上了。等能拿出來的時候了,那時候的日子就好過了,有這玩意沒這玩意的,日子也照樣過。
李月芬是花不上,就是劉鈴鐺,這輩子還未必一定用它。
這麼動心思來動心思去的,其實為的還是兒孫。
林雨桐回去跟四爺把這事說了,四爺就皺眉:“她那是想不開!”
可不是想不開嘛!
要是想離婚,如今的機會正合適。鬨的不愉快,對方又有求於自家,這邊一提要求,那邊肯定就利索的答應了。不外乎是提點條件。這都是小事,向天栽這一下,這輩子就是汙點,往後的十幾年,他都彆想翻起來。
可李月芬不願意,那行吧。
且由著她去吧。
看這向黨怎麼處理如今這局麵。
向黨算計來算計去,就是為了救孫子的。
二兒媳婦給弄回來,死活就隻承認,拿了四根金條,剩下的,真不知道。
向黨心裡清楚,這就是還差了四根唄。
對二媳婦的話,他也不信。
肯定還是藏私了。
但看老大家的媳婦和老三家的媳婦把兒媳婦打成那樣了,也不吐口,就知道,這金條是要不回來了。
他看了看在鍋裡煎熏魚的李月芬,然後打發兒子媳婦出去,就說:“……依你看,哪個媳婦沒說實話?”
“哪個都沒說實話!”李月芬就道,“兒子娶了媳婦,你還想把他們擰成一股繩,那是做夢。都有自己的小日子要過,依我看,乾脆給分了吧。看你那些金啊銀的,珍珠瑪瑙的,都給你的兒子孫子分乾淨了,你也就放心了,省的還得防著我,看我是貪圖你的金銀財寶……”
這是氣還沒消。
向黨就說:“那些東西……都是惹禍的根苗,也沒想好怎麼跟你說。你可彆真就往心裡去了。我想說的是向天的事……”
“那你更得分家。”李月芬就說:“如今都反目了,你再拿那東西給你孫子鋪路,老二和老三還不以為你偏著老大,隻顧著給大房這個那個的……給分利索了,你拿大房的那一份救他們的兒子,誰都彆不滿,也省的他們哥仨心裡猜疑……”
要說起來啊,也確實是這麼個道理。
他點頭稱是,又提起向天,不免說了一聲:“咱就是拿著東西,也不知道找誰送啊!”
李月芬偏不接話,想叫我說找老四去!我偏不!
她就說:“拿著錢,還怕找不到人?!這種事,找生人比找熟人好。熟人的話,彼此知道根底,利益牽扯多。這會子拿錢買路,人家還擔心往後什麼地方做的不到的,再被反咬一口。要是我,我就找生人。人家收的放心,我還送的安心。就是以後出點啥事,相互扯不上關係。”
這話倒是叫向黨沉吟起來、
他不覺得李月芬有這水平,能說出這樣的話。
反倒是以為今兒李月芬回去,她家那個兒媳婦跟她說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人家也在傳達一個意思,從他們這裡走門路,是走不通的。
也是!廠裡那麼多人看著呢,自家跟他家的關係又都是知道的。要是真是給放出來,那麼些人會怎麼想?
所以,這事還真是找熟不如找生。
緊跟著向家分家,向黨找人,這些四爺和林雨桐都不知道。
總之,出了正月,結果就下來了,向天被判了十三年。
這還是花了錢找了關係之後的結果。
要想要減刑,向家就得繼續找關係,繼續找人,然後繼續花錢。
這背後還藏著的李月芬虎視眈眈,想來這日子一定過的非常精彩。
這些事,關注的人不多了。
為啥呢?
如今下來新精神了,要總結‘大躍|進’的經驗教訓,要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
這些事情,主要是趙平和計寒梅在管。今兒開會,明兒開會,反正是天天開會。好些人都說,這坐的痔瘡都犯了。
如今得痔瘡的人確實是多。沒什麼調味,鹽醋辣子就這幾樣,搭著紅薯吃。
一個個吃的胃裡泛酸。
今年開春了,陸陸續續的下了幾場雨,但種的東西,大多數還是紅薯。
怕啊!
怕今年又是風不調雨不順,不是旱了就是蟲吃了,彆管多厭惡紅薯吧,還是覺得種這玩意最保險。糧食肯定是種了的,上麵是給規定了糧食任務的。但這一部分糧食,交了公糧就不剩啥了,農戶吃的最多的還是紅薯。
如今家家都有吃商品糧的,每月一家都有點糧食,紅薯管飽,不餓肚子了,覺得日子一下就好過多了。
這頭正忙的腳不沾地呢,曉星來了。
一個人來的,大包小包的,就這麼來了。
“咋的了?”林雨桐看她的神情,也不像是兩口子吵架了。
林曉星把包塞給林雨桐:“沉死了,先接過過去。”
也不知道拿的是什麼,鼓鼓囊囊的,確實是沉手。
林雨桐就說:“真忙著呢。有啥事就趕緊說。”
“看我外甥我外甥女行不行?”林曉星白眼翻著,端著杯子就喝水,“你們也是狠心,來了就不回。”
林雨桐才不信:“要是帶東西,你姐夫一周得去幾次,你早叫捎來了。”事實上也確實老是叫捎東西。趕上烙餅帶烙餅,趕上蒸包子就給車上塞了包子。也沒少給這邊捎帶。這次又是大包小包的,看的出來,自從範雲清去了農場,曉星的日子好了不止一成。
林曉星嘿嘿的笑:“我想找姐夫,給我們開個後門。我們想調過來,行不行?”
“咋突然想調過來了?”林雨桐就問,“在廠裡誰該給你們小鞋穿了?”
“那不會!”林曉星乾笑了兩聲:“真的!姐,叫我們調過來了吧,行不行啊?”
“你這好端端的……跟蘇瑾商量過了嗎?”林雨桐就問,“是不是跟你婆婆不想在一塊呆著了?”
林曉星就低頭,腳蹭著的地麵,“在一起過,我不嫌棄他們吃喝,就是吧……對援華和愛華不好。尤其是他奶,不管啥啥東西的,就說給建華留著,讓著點建華。姐!你說這事,這對孩子好嗎?不管兒子閨女,那都是我生的,我一樣疼。偏著建華,你說建華小,家裡也過的確實是緊,大的讓著點小的,也就讓了。可這種因為性彆的偏心,不光是對援華和愛華不好,就是對建華也不好。老這麼下去,叫建華覺得倆姐姐就比他低了一等?那這兄弟姐妹還怎麼相處?建華也能送托兒所了,我打算跟蘇瑾過來。這邊的條件,就說暫時不適合帶著那麼多人,等孩子們大點了,懂事了,再把老人接到身邊照顧……那也行。現在,我除了能找個調動工作的借口跟他們分開,我還真想不到其他辦法。至於蘇瑾,我跟他提過,他說也行。但每個月得給他姐一點錢,叫他姐幫著照看照顧父母,我覺得這行。多給點都行。所以,這調動工作,隻有找你跟姐夫了。我們那邊的房子,叫大哥大嫂幫著看著就行了,誰還能把房子偷去?”
可這如今調動工作,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到處都在精簡。給定的任務就是:上半年全國城鎮人口再減少七百萬,職工五百萬。下半年繼續減少六百萬。而且,國家機關現有的二百六十八萬多人,要精簡九十四萬多人。還專門成立了機關編製小組和中|央精簡小組。
對於這邊的重工機械,沒有明確的給出指標,但也說了,嚴格控製名額。
在這種情況下,突然要調自家的妹妹妹夫過來,這肯定不是啥好時機。
林雨桐就說:“……也不一定非得調動。叫孩子們在熟悉的環境生活到底是不一樣。要麼,你跟你公公婆婆說說,像是他們這種的,依靠子女不在縣城生活的,很可能會被當成精簡對象。”
她說的是真的,不是說為了幫助曉星哄騙人家呢。
這話也叫曉星嚇了一跳:“真會精簡掉?”
“真的!”如今都出台各自的辦法了,確實是有一條。說是提前退休,尚有勞動能力,依靠子女有生活來源的,就在被精簡的範圍之內。一旦被精簡了,也就是說國家不再給退休金了,更糟的情況還有,不到退休年齡很可能被取消城鎮口打發回農村種地去。如果真這樣,那老兩口必然就成為子女的負擔了。家裡平白多了兩口子人要吃飯,這可不是小事。
曉星嚇的也不敢多呆了,隻說:“裡麵有我給幾個孩子織的毛衣毛褲,我表姐他們那邊有大毛紡廠,能弄到這種有點問題的毛線。我都給織好了,都織的大點,肯定能穿。”
絮絮叨叨的交代了幾聲,趕緊走了。
這事可是大事。
而林雨桐和四爺這邊也遇上了大事。
什麼事呢?
國家原計劃給予的撥款,如今大幅度壓縮了。之前的幾年,工業的大躍|進和農業的自然災害,使得兩者之間的比例嚴重失調了。那麼接下來,控製壓縮工業生產建設陣線,加強農業戰線,增加農業生產便勢在必行。
在這種情況下,壓縮工業投資,也無可厚非了。
沒錢了?
怎麼辦?
錢從哪裡來?
如今這種時代背景下,除了撥款就沒彆的了。
廠領導開會,商量這事情該怎麼處理的時候,四爺點了點規劃圖上的農業機械生產基地,“今年,咱們的重點得放在農業機械上。隻有如此,才會申請下撥款!”
這時候,大家才發現,當初以為隻是巧立名目設立的農場,原來擔負著這麼重要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