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光陰(63)
蘇瑾和曉星兩口子帶著孩子又搬家,他們兩口子調動工作的頻率確實是有些頻繁。
蘇瑾還說:“我得踏實的乾下去, 不能再這麼折騰了。”
曉星調到博物館附近的一個一個小學, 做音樂老師。人家博物館的待遇最好的就是能分一套兩居室。學校那個也能分一個單間的宿舍。就是蘇瑾的父母來了,叫住單間那邊也行。既方便照顧, 又不用總生活在一個屋簷下。地段也比較繁華,兩口子也特彆滿意。
之前想著照顧範雲清,結果過了之後, 日子成了那樣,曉星的心也淡了一些。東西還是會照常給範雲清寄過去,但是卻再不說就近的話。
至少現在看來, 一切還都挺好的。
中原重工這邊的家屬區新樓隨著時間的推移一棟棟的建起來了。分給自家職工的嘛,叫林雨桐說, 那都是精裝修的房子。水泥地麵,雪白的牆, 暖氣通到底,廚房衛生間乾淨透氣, 家家都帶個四五十平的小院子,中間用原木的柵欄隔開。水泥的路麵鋪就的道路,路兩邊家家戶戶的門口, 都有路燈。外麵的大門,也是柵欄門。推開門, 石子路七八米, 就是台階, 兩階台階之上, 是三五平米的平台,自行車一類的東西從側麵的斜坡上推上去,剛好再屋簷下麵,不怕淋雨。推開兩扇門,進去就是玄關。從玄關繞進去,有客廳餐廳廚房衛生間帶一間臥室。有不寬的樓梯通二層,二層三個房間。家家都有三層,三層帶著臥室,也帶著寬敞的露台。如果需要,自家加蓋都可以。雖然每個房間都不算大,但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書櫃是可以放下的。孩子們差不多都能有自己獨立的房間。這以後啊,孩子們結婚分房子多困難。所以,這次的房間空間不一定大,但裡麵卻真算是利用率高。就大家的普遍意識裡,客廳不需要多大,但一定得有足夠多的房間。孩子都多嘛!
這次蓋的房子,沒聽誰說不滿意的。
一個個都說,咱這也算是住彆墅了。
房子還沒分呢,好些人都到裡麵轉轉,在裡麵量尺寸,提前準備家具,規劃家裡蓋怎麼住。
為了分到這樣的房子,好些年輕人再前半年的時候都急著找對象結婚。
廠裡連著辦了兩場集體婚禮了。
集體婚禮用的是剛剛投入使用的大禮堂。全廠那麼多職工入場的一人分一個水果糖,五顆花生,一小撮瓜子。然後幾十對新人對著m主席像三鞠躬,對著領導三鞠躬,對著親人和跟親人一樣的同事同誌鞠躬。然後在新郎新娘的歌聲‘大海航行靠舵手’中結束。
四爺是個比較貼心的領導,他為大家爭取來了大範圍的‘結婚購物券’。
其實,這個很多單位都有,不過大多數是家具店的票。你至少得給新房買張床,對吧。那你得有票。四爺呢?是弄到一個副食品票和工業票。這個迄今為止,隻有中原重工有。
新人要結婚了,要是雙職工呢,就給兩份。要是自己廠裡跟廠外的人結合,那就是一半。得先到工會去開證明,然後拿著證明去領票。最後拿著證明票票和錢,才能去市裡指定的地方購買這些東西。
如今這結婚置辦東西,大家戲稱為‘四個一工程。’所謂的四個一工程,就是一張雙人床,一個熱水瓶,一個臉盤,一個痰盂。
痰盂一般當尿盆使的。
要是能分新房的話,痰盂這東西就能省下來了。
而接新娘呢?就是新郎騎著自行車,去把新娘接回來。至於陪嫁,新娘順手就拎著了。一個包帶衣服,一個網兜放臉盆和桶,掛在自行車的後座側麵或是車頭上,這就行了。
要是不參加集體婚禮的,男方還會準備一桌飯,這都是屬於講究的人家。要是女方好說話,連這桌飯都省了,白天照樣上班,晚上加班結婚,第二天依舊在崗位上奮戰。這才是常態。
而林雨桐和四爺,這中間還參加了兩個比較重要的婚禮。
一個大妮家的大春結婚,一個是二妮家的拴住結婚。
大春找的對象,是他們村的。那姑娘在農場裡的養豬場當飼養員,長的粗粗壯壯的,說話也悶聲悶氣,不是很機靈,笑了起來還有些憨,瞧著特實誠。以大春家的條件,找這個個憨厚的媳婦,也好。這以後補貼下麵的兄弟姐妹的,找個太精明的,擺弄不了。
拴住呢,找的對象是臨北區一個食品廠的,家裡的條件挺好,工作以現在來說,比拴住好的不是一點。但這姑娘,有一點小毛病,眼睛一個大一個小,不是很勻稱。所以,找對象就有點高不成低不就的。二婚的這孩子不想將就,頭婚的人家又覺得這連五官都不算是端正,瞧不上。沒正式工作的倒是想找這樣的,但她又不願意。拴住這樣,有正式工作,舅舅舅媽還是廠長。家裡雖窮,下麵的兄弟姐妹多,但他爸因為之前在采礦場當臨時工,因為砸傷了小拇指算是工傷,給轉了正式工,到選礦廠工作了。重體力勞動者的工資本來就高,所以,家裡的負擔也沒想象的那麼大。人家姑娘就答應了。
倆孩子結婚,這是四爺的外甥。舅舅給外甥置辦東西,那是得實在一點。
如今關係特彆親近的給賀禮,都是三大件,臉盆、暖瓶,毛巾或者被麵。
隨份子的錢,最少得兩毛,五毛算是多的。給兩毛的,能自己去吃喜宴,給五毛的,可以拖家帶口的去吃喜宴。
林雨桐這個當舅媽的,人家孩子也沒怎麼麻煩過自家,更沒給過什麼特殊照看。當然了,因著這一層關係,在單位上多少受點特殊照顧是肯定的,但總的來說,屬於相當守本分的。所以林雨桐也不小氣,不偏不倚,給一人一床被褥。又一家給了二十塊錢。見新媳婦的頭一麵,包了十塊錢的紅包。
兩家都覺得挺有麵子。
天慢慢的熱起來了,丹陽卻慢慢的瘦了。
等誌願表發下來,她表現的就有些焦慮。如今的高考誌願,就分兩類,一類是理工農林醫,一類是文史。
選學校的時候,老師連著來了家裡好幾次,目的隻一個,給四爺和林雨桐做工作。覺得丹陽的成績,可以衝一衝b京的b大和青華。
可四爺和林雨桐都是孩子的年紀小,離家太遠不放心為由,給拒絕了。
不管是一類誌願還是二類誌願,都圈定在本省的省城。
原因隻有一個,不大她大學畢業,就會亂起來。首當其衝的就是b京的學生。真要是有個什麼,父母的手夠不到,所以,首先得排除。
中原農林大學,就屬於一類院校。
而但願的第一誌願的第一專業,選了種子工程。
四爺和林雨桐都沒意見,就這麼著吧。
至於大專中專,壓根就沒有填寫。要是真發揮失常,再複讀一年走都可以。時間還算是寬裕。
這個時候的高考,還是七月。
正是暑熱難耐的時候,林雨桐給孩子把生理期調整好,確保這幾天是絕對安全的。短袖和七分褲,又選的是最涼快吸汗的料子。她專門請了假,陪孩子考試去。
考試是在市裡考的,乾脆就住林家,那裡的條件好。可考點距離學校又有些遠,大原借了單位的車,林百川又借給了專職司機,來回的接送。
彆的同學能不羨慕嗎?他們中一少部分是家裡人騎自行車送來的,但絕大多數,都是淩晨四五點從家裡出發,走著過來考試的。像是丹陽這種能睡到七點起床七點半準時出發,趕在八點之前到考場外的,屬於絕少數。
這些孩子考試來,包裡背著乾糧。條件好的,是白麵的饅頭或是包子,條件不好的,就是窩窩頭或是菜饅頭。至於水壺,那是沒有的。一人一個洋瓷缸子,開水也沒有,不過學校都有水龍頭,接點涼水都行了。
丹陽看這陣仗,每次都是離校門口百米之外就叫停車,然後走過去。
班主任跟各科老師作息和學生一樣,他們是全程陪同學生高考的。表現的比學生還緊張。
林雨桐把孩子送到考場外,說是會回去,其實就在外麵等著她下考呢。
丹陽拿著水壺,背包裡放著考試用的東西,就進去了。
考場在一不知名的中學教室,不如子弟學校那邊的條件好。磚瓦的房子老舊的很,像是教堂學校似的,窗是那種又窄又高的形狀,透風的效果感覺並不好。
這種天,早上都悶熱的不行。找到自己的座位,感覺桌子凳子都在搖晃。得去外麵找那種小石子或是瓦礫,將桌子角給墊一下。一個教室不到三十個人。每個桌子都離的挺遠的。
鈴聲一響,老師進來。
考前,老師就強調說:“……一定要如實的向d彙報你們的成績,這個……來不得一星半點的弄虛作假。”
是的!對d要忠誠。
作弊,就是一種不忠誠的表現。
因此,考場上是不會出現左顧右盼和作弊這種情況的。
老師的態度也很好,桌上放著墨水,備用的筆,還有橡皮鉛筆尺子之類的工具,就是渴了,老師也會拿杯子給你送水喝,熱的受不了了,倆老師會給擰個濕帕子叫降降溫。其中一個年級大點的老師,差不多是二十分鐘,就去外麵接一盆涼水,悄悄的給教室裡灑水降溫。
丹陽突然覺得,自家媽出門前檢查好幾次自己的物品,不是很有必有。考場,也不是他們說的那樣嚴肅和冷酷。
這一切,都叫她很容易就放鬆下來。
頭一科就是政治常事考試,滿分一百分。所有客觀題的答案都是背熟的,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難度。林雨桐卻覺得如今的考試難度大。如今可沒有什麼填空題選擇題這一說。滿分一百分,其實隻有四道大題。第一題簡答題,分四個小題,每小題五分,一共二十分。然後再有一道詳答題,給四十分。第三題和第四題,隻選擇一道題。也給四十分。這是主觀題,比如人家問你說,你到農村或是工廠勞動去過嗎?說說你的感受。跟考作文是一樣的。
語文更牛氣,理工科的作文,是一百分。隻有兩道題,一道古文,然後翻譯,沒有什麼其他的什麼通假字了,虛詞之類的考試,就是特彆乾脆的翻譯。一道是給你個材料,叫你根據材料些個作文。一般還是作文是第一道題,古文才是第二道題。要是文科的語文,更了不得了!還是一道作文一道古文翻譯,但作文占一百分,古文占一百分,總分是兩百分。數學文科也考,但是隻作為參考成績,不計入總分。
丹陽整個考試期間,感覺興奮的要飛起。語文的作文材料和古文翻譯,都見到過原題。答案隻要往上默寫就行了。數學更是覺得簡單熟悉的令人發指。
這兩科一考下來,她的心就定了。語文接近滿分,數學滿分,再加個外語滿分,這種成績,哪怕總分稍微欠缺,大學都會敞開大門。
這叫滿分不舍,零分不要。
有突出的科目,大學會搶著要。
考完試,還得回學校。老師會講解題目。這個時候是沒有上麵個發的標準答案讓對照的,好不好的,得你們自己找答案。老師也給不出完全標準的,所以,這個時候的講題,老師會說是跟大家探討。他也不確定他百分百是對的。
但講了一遍之後,大家基本心裡就有數了。
丹陽的心更是方到肚子了去了。六百分的滿分,她覺得她的成績應該在五百八十到五百八十五之間。可以說,任何一個大學,都能考上。
高考之後,很少再有複讀生。說我今年沒考好,再考一年去。
很少很少有這種情況,越是小的城市鄉村,這種現象就越是少見。考前,老師就給學生做思想工作,有句話叫做‘一顆紅心兩手準備’。考上了,就去為了祖國和人民繼續學習深造。考不上,就以飽滿的熱情參與到國家的建設中去。
所以,高考一結束,想著玩?
那是沒有的!該勞動就去勞動吧。
如今的高中生,那都算是高學曆了。回了大隊,去當個小學老師,當個村上的會計出納或是文書,要是有些廠裡招工,人家要求的學曆也都是高中畢業。甚至是公社招人,也要這種高中的學生。
也就是說,高中順利畢業,差不多就能找到工作。要是大學畢業,這拿的就是乾部的待遇。因著這一點,也沒多少人,非得補習一年補習兩年三年的去跟高考較勁。
丹陽高中畢業了,在成績沒下來之前,她得參加勞動。
因為是廠裡的子弟,被安排到宣傳科去實習去了。如果沒考上,那就算是轉正,正兒八經的得上班了。
想說啥也不乾的休息一個多月,那是做夢。
可真去上班了,這才十四歲的年紀,能乾啥啊?
徐強就說:“妹兒,跟哥學放電影唄。”
行!不就是天天晚上看電影嗎?
朝陽和驕陽跟著他們姐,天天晚上看。看回來就哭的眼圈紅紅的,朝陽跟大多數男孩一樣,最愛喊一聲:“為了勝利,向我開炮!”
而驕陽,在文藝演出中,她有一個保留節目就是‘英雄讚歌’,小姑娘一臉肅穆,用高亢嘹亮的聲音唱著‘烽煙滾滾唱英雄,四麵青山側耳聽,側耳聽……晴天響雷敲金鼓,大海揚波作和聲……人民戰士驅虎豹,舍生忘死保和平……為什麼戰旗美如畫,英雄的鮮血染紅了她……’,每次聽孩子在家裡練歌,心裡就不由的跟著湧動出不一樣的情緒來。
朝陽更執著於畫各種的槍炮結構圖了,在他看來,還是我們的武器太落後了。
而林雨桐,一直關注著高考成績的事。可人家壓根就不公布成績,等到八月中旬的時候,學校的老師親自給丹陽把錄取通知書送來了。
成績不知道是多少,反正是被中原農林大學種子工程錄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