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還真去了,這裡一鬨,那裡一鬨的。鬨的這麼長時間,齊思賢的事都不算是畫上了句號。最後把年麗華逼得沒法子了,去了文工團,到文工團去鬨了。
你雲朵不是想從頭開始嗎?
我叫你從頭開始!
她跑到那邊貼雲朵的大|字|報,說雲朵勾引有婦之夫,還專門喜歡上了年紀的當了爺爺的男人。說雲朵跟被雲朵稱為叔叔的男人的二三事,說她先勾引人家,禍害的人家妻離子散之後,又裝無辜。反正是怎麼能扒皮怎麼說!
雲朵咋辦?
貼大|字|報這樣的形式是合法的,人家就是貼了,你能怎麼著?!
團裡的人看她的眼神一下子就不一樣了,逼的她又去找了她爸的老部下,去解決這件事。到底有老關係在的,齊思賢被從輕發落了,發配到滇南靠著邊境的地方去了。
沒了那個壞分子的帽子,年麗華才不管你齊思賢是死是活,愛上哪上哪去吧。
齊思賢是晚上偷著回廠裡收拾鋪蓋行李的,也不好意思見人。朝陽和丹陽晚上去試驗站值班的時候,倒是見了一麵。回來跟林雨桐說:“這才幾個月的時間,頭發都白了。”
年麗華也沒叫孩子送,這麼個人,人到中年一場愛戀跟一場重病似的,這場重病好了,才發現物是人非了。
事情到這裡算是了了,然後新的人選也下來了。
人是從東北調來的,叫羅恒生,不到五十歲的年紀,帶著一副黑框眼鏡,為人瞧著很嚴肅。
林雨桐作為管人事的,對這個人的資料也算是熟悉:“……他原配是父母做主給買回家的,他參軍,他媳婦在家伺候公婆,解放後,這對夫妻才第一次見麵,羅恒生認下了這門親事,跟原配生下個女兒。可惜這原配命不怎麼好,閨女十三四歲上,好容易壞了一胎,結果難產死了,一屍兩命。”
也就是說羅恒生隻有一個閨女。
林雨桐‘嗯’了一聲,又道:“不過隨後不到三個月,他就又娶了一個。就是跟來的這個第二任妻子,叫張雪嬌。她是個寡婦,還帶著一個兒子。不過嫁給羅恒生的時候,已經是嫁第五次了。”
啊?
幾個孩子本來當閒話聽的,也不由的都聽住了。
嫁了五次,這得多神奇?
隻知道嫁了五次,之前的那四次是咋回事,也沒人清楚。反正就是這麼一個人。
這一家人剛來,也看不出個好歹。
等開春了,大家第一次知道羅恒生,是因為他把親閨女和繼子,都放在了三林屯。說是當知青,按時參加勞動,按照社員的標準去生活。而且,不準兩個孩子回家,都一樣,住到知青點去。
這事一傳出去,頓時嘩然。
都說這位羅主任的覺悟是真高。
林雨桐給四爺泡了一杯茶遞過去:“看來他這是一上來,就要拿廠裡的子弟開刀了。”
樹立威信嘛,開刀就開刀吧。
果不其然,再開會的時候,羅恒生不再不發言,而是說起了工農結合的事。
知識青年,就應該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這人很聰明,拿四爺和林雨桐樹立典型,說金廠長家的幾個孩子:“大兒子是咱們廠以前的青工骨乾,卻去了基層的公社,在村裡蹲點。”
以一個部級的單位來說,公社真是基層中的基層,這話也沒錯。村裡蹲點,乾的都是農活,這跟下鄉種地的性質差彆也不大。
他又說了:“而且聽說這孩子已經結婚了,這是要紮根農村啊!”
宋璐是農村的戶口,說是紮根農村,這話也對!
緊跟著,人家又說丹陽:“農林大學的高材生,學生乾部,學校重點培養的學生骨乾,早早的主動要求到農村,到基層,做最基礎的工作。她是學校的學農標兵啊!聽說在三林屯大隊的實驗站,正在努力做實驗,說是要給咱們d中央獻禮。多好的孩子!多好的家庭教育!”
說完又說朝陽:“小小年紀,也一直在做服務農民,服務農村的工作。利用業餘時間,為鄉親們修繕農具,用自己的所學,發揮餘熱。”說著,就不由的感慨起來:“金廠長的孩子裡,除了一個年級還小的,其餘的幾個都在農村或者間接的在農村,接受再教育了。同誌們呐,金廠長這是給咱們起了個模範帶頭作用啊!我來之後,了解了情況,當時心下就覺得慚愧。我們應該向金廠長和林主任學習,在教育孩子的方麵,他們走到了我們的前麵。於是我把家裡的倆孩子也放到農村去了。去跟知青們同吃同住,去做知青,響應d中央m主席的號召。現在,我們的工人子弟,很多孩子中學畢業以後,積極要求進廠,接過父輩的接力棒……這是好的,我們歡迎。我們的孩子,要學工,也要學農。所以啊,我提議,家裡有初高中孩子的,回家做好孩子的思想工作。我們可以先學農,後學工嘛。先去農村,在農村的廣闊天地曆練一番之後,可以回來嘛。”說著,就看幾個領導:“我看咱們廠可以這樣,以後招工,有沒有在農村曆練過,曆練的怎麼樣,可以當做一個硬性的指標。凡是沒有下過鄉,做過農村工作的子弟,我們一律拒之門外。”
能說不行嗎?
鼓勵知識青年去農村,是政策。
於是,很有手腕的羅恒生,借著四爺和林雨桐的勢,趁著上麵政策的東風,頭一炮,給打響了。
雖然被借了自家的名頭,可反過來說,也把自家這幾個孩子沒下鄉的事,換了個說法說出去了。
以後誰也彆想拿這個來說四爺和林雨桐什麼。
這個人聰明就聰明在這裡了。借了你的名頭,還叫你無話可說。
他說端陽是蹲點農村,紮根農村,卻沒提端陽其實是乾部身份,宋璐還是正兒八經大醫學大學畢業的衛生員呢。這兩口子屬於那種不想在農村呆著,就可以不呆著的人。如今願意這樣,一是離家近,二是為了宋家避難的。
說丹陽在試驗站工作,卻沒說丹陽的大學本科畢業證還有半年就拿到了。拿到之後,就是乾部身份,可以在農業局或是種子站當個最低也是副科級彆的乾部。
反正,他的話說的很漂亮,也提前把他家的孩子放在三林屯了。可他怎麼不說,這種主動放到三林屯的,跟叫大家報名是不一樣的。報名之後,會分到哪裡,隻有知青辦才知道。可他提前一步,卻把他家的孩子以堂而皇之的名義安排在眼皮子底下了。
什麼覺悟高,分明就是算計的更清楚罷了。
辛甜都有點慶幸:“幸好你二哥把援朝接走了,要不然也得跟著下鄉去。”
對於大人來說,尤其是普通的職工來說,叫孩子下鄉,這無疑是舍不得的。他們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從農村出來,成了工人,端著國家的鐵飯碗了。為的是什麼,不就是想叫子孫後代不用麵朝黃土背朝天嘛。可是結果呢?孩子們還沒長大了,又得被打回原形了。
回農村種地去。
不舍得也不行啊!
大人是愁,都知道走了容易,回來難的道理。誰舍得?
可是孩子們不一樣啊!
孩子們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到農村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
像是錢家,錢多多正是中二的年紀,家裡又隻有她一個獨女,那是平時想怎麼抽風就怎麼抽風,錢思遠正尋思著找宋璐好呢,還是找職工醫院的醫生好呢,要給錢多多開個診斷書。比如診斷出個心臟病之類的,這就不適合去農村勞動了吧。
這家夥在心裡都計劃了一二三條了,揣摩過好些遍了,怎麼說,跟誰說,這事才能辦的下來。心裡一遍又一遍的確認,肯定能辦成的時候,他家閨女,人家就沒跟爹媽商量,自己跑去報名去了。報完名之後,回來還跟爹媽嘚瑟:“我都想好了,我要寫血書,我要找知青辦的領導陳情,我要去北大荒,我要去大東北,我要為我們的國家站崗放哨……”
錢思遠以為自己聽錯了,伸手摸閨女的腦門:“妮啊!咱彆說胡話!”
“誰說胡話了?”錢多多一甩小辮子,斜眼看她爸,還知道把聲音放小:“不是我說你,爸!您這一輩子,也太沒出息了。覺悟也不行!這也就是你是我爸,要不然……”她搖搖頭,對她爸投之以看‘劉阿鬥’的神情。
把錢思遠給堵的啊!饒是智計百出,也拿這熊孩子沒辦法。
氣沒處撒,對著莊婷婷就吼上了:“都是你!要不是你,孩子能是這樣嗎?”
這麼說很沒道理的好吧?!
莊婷婷抹了一把眼淚:“怪我乾啥啊?我身上就掉下這一個肉疙瘩,我能舍得不?”
不是說這個!
“是說你的腦子不好!”錢思遠氣道:“孩子的腦子全是隨了你了。”
我們老錢家沒這樣的人!祖宗幾輩子往上翻騰,都找不出這麼一個缺心眼的。
莊婷婷憋著嘴,“那你說,現在咋辦?”
“咋辦?”錢思遠就道:“打斷了腿想走也走不了,誰叫走都沒用。”
莊婷婷聽的心都跟著顫了:“我可下不去手!我是親媽!”
錢思遠更氣了:“說你腦子不好,你還不承認。再說了,你到底是幾個意思?你是親媽,我這爸也不是後的啊!”你下不去手,我就下的去手了?那也是我親閨女!“這慫婆娘,淨是說些不著調的。”
莊婷婷也不跟他打嘴仗,隻問:“你到底有辦法沒辦法?倒是說話啊!”
“說啥說!”錢多多對爹媽失望透頂了,“可叫我說你們什麼好,我看啊,以後這學習班,你們得好好上上。”
這個熊孩子啊!可是氣死你爹,難為死你爹了。
錢思遠的巴掌伸出來衝著閨女揚了揚,到底沒舍得打下去。手又訕訕的縮回來,背著手往出走,說莊婷婷:“把多多看住了,不許出門,我出去一趟。”
“乾啥去啊?”莊婷婷急著問了一句。
“你給我生了這麼個祖宗,我不得想辦法去?”乾啥去乾啥去?“我能乾啥去?”
路上遇到裝瘋賣傻的錢愛金,瘋瘋癲癲的追著兒子就打:“你是不是缺心眼?你是不是缺心眼?攏共就一個孩子,你還往火坑裡推!”
錢思遠有苦說不出,一瘸一拐的登門,找四爺想辦法:“我是真沒辦法了。要是我家多多有丹陽的好性子,有驕陽的心眼子,我都放下她出去鍛煉幾年。可我家那孩子被慣的,整個就一傻孩子。你說這樣的孩子出門,我能放心嗎?報上去了,這鐵定是收不回來了。去肯定得去,但這地方,有沒有做手腳的空間。”
這種問題,那得看是誰問了。
要是彆人問,那肯定是沒有的。但要是錢思遠問,那就說實話,“有!還有些騰挪的空間。”
像是錢思遠這樣找來的人可不少。
像是任副廠長家的侄兒,趙平的侄孫,這些都是。
四爺為此,專門跑了一趟城裡。如今這知青辦裡的人員,都是從各個單位上抽調出來的,因為之前的好人緣,哪個單位都能搭上話。真想找門路,還是能找到的。
於是,以中原重工給人家提供五個工作崗位為條件,叫人家酌情安排廠裡的子弟。這一批職工子弟,都沒安置遠了。都在周圍這一片的村裡。錢多多同學,被分到了三林屯。然後林千河很給麵子的,把錢多多放到了畜牧站,新建的,跟之前的試驗站隻有一牆之隔的地方。
而大部分孩子,其實都是那種騎著自行車,想當天回來到家裡轉一圈都能的那種距離上了。這種事不用挑明了說,但也知道是金廠長想辦法了。
羅恒生以四爺為招牌,晃了一下完成了送職工子弟下鄉的任務。而四爺一個反手,叫對方把惡人做了,自己落了個好人。
張雪嬌削了一個雪梨遞過去:“這個金廠長啊,果然是很不一般。”
羅恒生一手拿了梨,一手扶了扶眼睛,雲淡風輕的笑了笑:“早有預料!不過交了一次手,也好知道對方的深淺。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不是齊思賢那種好糊弄的蠢貨,我也知道咱們這位金廠長,不是吃素的。至少,他的人脈網絡深不見底。”說著,就停下來點了點張雪嬌,“這樣的人啊,輕易的不能招惹。強龍尚且不壓地頭蛇呢。我不是強龍,他也不是地頭蛇可比。能相互之間打個太極推手,就是極限了。彆硬碰硬的上。你也一樣,對那個林主任,你要客氣些。跟誰都能傲氣,跟她不能!”
“我知道,這個人的父親……”張雪嬌才這麼一說,就被羅恒生打斷了,“不要提人家的父親。這跟人家的父親有什麼關係呢?再說了,人家走到今天,依靠的也絕對不是僅僅是她的父親,她的丈夫。我說過,你比一般的女人都聰明。但是……這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張雪嬌輕輕的‘嗯’了一聲:“我明白!你肯定是覺得她比我聰明。叫我不要招惹她,是因為你覺得我招惹不過她,是吧?”
羅恒生沒有否認,卻隻說:“我是來工作了,跟同誌搞好關係是第一要務,動不動就招惹誰,招惹不過誰,這種說法不好。”
張雪嬌苦笑一下,然後眨了眨眼睛:“我也是覺得,她比我聰明。一個女人,聰明與否,看她的婚姻就知道了,她把她的婚姻經營的叫人羨慕,而我,自恃聰明的我,卻把婚姻經營的一塌糊塗。兩廂比較,高下立見……”
羅恒生就歎氣,放下手裡的梨:“你看你,又來了?!這些事不要再提了……”他的手正要放到張雪嬌的肩膀上以示安慰,門就響了。
緊跟著,一男一女兩個孩子走了進來。
“回來了?”兩口子異口同聲的這麼問。
可兩個孩子就跟沒聽到似的,直接上樓,各自拿了什麼東西下來,然後徑直出去了。
徒留下夫妻兩個,麵對麵歎氣。
丹陽也在家裡說羅家的事:“……那個羅燕妮,基本不怎麼跟人說話。來了這麼長時間,我總共聽到過三個字,‘嗯’‘啊’‘好’,然後就沒了。那個羅家的繼子,比羅燕妮還不愛說話,不過他跟他媽的姓,他親爸是乾啥的,卻沒人知道了。不過這人不好惹,去了這麼幾天,就跟人家打了五架……”
林雨桐也叮囑孩子:“不用跟這倆孩子走的太近,也不用刻意避的太遠。”
丹陽明白:就是少摻和人家的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