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也是這個意思:“不行,咱就提前遷墳。”
可這如今遷墳,都沒有一個安置的地方。
反正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各家給各家的先人找地方吧。
大原就說:“不行,先安置在農場的山上。”
那地方沒人查,應該沒什麼問題。
得!那就這麼乾吧。
遷墳嘛,都是有講究的。不過如今不興那一套了,都不管光明正大的給遷,晚上偷偷摸摸的,把屍骨重新拾起來,裝殮好,然後抬走,安裝了。
先是林家這邊的,林家這邊要林雨桐管的也就是爺爺的。這邊本來人就不少,再加上大原兩口子和曉星蘇瑾連帶的幾個孩子,晚上過了十點以後,就動身了。
路上也有偷摸遷墳的人家,但是知道遷墳的,家裡都是知道些規矩的人家。晚上碰見了,彼此誰都當沒看見誰,而且不許說話,低頭走自己的路就行了。
到了地方,把墳都給認準了。這才燒紙磕頭,然後開墳。
這種情況下,不可能給換個棺材的。隻能是提前做好了木匣子,把屍骨撿了先安置在木匣子裡。這對親人來說,可是夠殘忍的。
不過林家老爺子,去世的時間長了,再加上幾個孩子呢,對老爺子都沒什麼印象,如今做的與其說是為了死人,倒不如是為了活著的人得到更大的安慰。
幾個孩子是不敢往前湊的,尤其是姑娘家,離的老遠。
曉星和蘇瑾都是不濟事的,也就是大原和端陽朝陽乾的多些,弄到都有半夜,這才弄好。然後又往農場的山上去,找個一棵大鬆樹,在鬆樹下安葬了。搬了石頭做了標記,等以後有條件了,再挪地方。
林家這邊好挪,到了金家那邊,可就不太好動了。
林雨桐叫宋璐個開了安眠藥,加在李月芬的湯碗了,等人睡的實在了,這才敢動。
對於去世不久,又得動墳的人,這真是挖心挖肝的疼。
四爺給做主,金老三的棺材抬出來,直接就地火化了,隻留了一壇子骨灰算是了事。
劉鈴鐺和疙瘩在一邊,不敢到跟前看,更是連哭兩聲都不敢,怕驚動了人。
連著三個晚上,把墳給遷了。剩下的,願意怎麼平就怎麼平吧。
等平墳的時候,還有好些不知道是無主的墳,或是後輩不怎麼精心的,都沒動。怎麼辦呢?還不是屍骨亂扔,然後一把火燒了了事。
反正是一動墳,各種的奇怪的流言就出來了,私底下悄悄的流傳。流傳最廣的一個就是:某天晚上,七八家都在遷墳。突然看見,墳場深處不知道什麼時候滾出來一個大大的綠色的火球來,然後這火球越滾越大,速度非常快,沿著墳場邊的路,直直的衝到村裡去了。後門正對著這條路的是林千河家。說是那火球在林千河家,最後消失不見了。
穿的有鼻子有眼的,還不止是一個人一家看見了,那天晚上遷墳的都這麼說。
這就叫人有些發毛了。
丹陽晚上回來,是得從那條路的一小段路過的。如今她是不敢了,朝陽或是端陽不去接,她堅決不一個人回家。
反正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吧,林千河身體那麼好的人,突然的某天早上起來,手就顫抖的拿不住筷子了。趕緊叫了宋璐,宋璐又瞧了,就說中醫可能比西醫管用,叫找老中醫大夫針灸看看。
如今的老中醫大夫早些年都成牛|鬼蛇|神,上哪找去?
這事一出,更是叫人慌亂。大隊開始集資了,集資在村裡那條路上,綁上一架秋千,據說秋千能驅穢。
誰知道呢?
對外當然不能這麼說了,隻說是為了豐富社員的文化生活。
反正自此之後,年齡大的人都不願意再乾那平墳的活了,倒是那些思想進步的小青年,無所畏懼,甚至還比著看誰的膽大,誰敢一晚上在那些廢棄的棺材裡睡覺。
當然了,這樣的人是比較少見的。大部分人如今是一到晚上,都不怎麼敢出門了。
朝陽在天擦黑的時候去接他姐的,結果丹陽今兒是有事,試驗站澆地,今兒晚上輪到丹陽了。以前吧,這些姑娘還敢晚上的時候回不去就住在試驗站,現在是真不敢了。這地方荒郊野外的,離村子且有一段距離,夏天這時候,草木都旺盛,彆說什麼有鬼沒鬼的話了,就是草叢裡莊稼地裡藏幾個心存歹意的人,這都是藏的下的。所以,肯定不管住的。其他幾個姑娘,要麼人家是知青,一塊回知青院,還有男知青作伴。要麼是村裡的姑娘,他們也是一個方向去的。隻有丹陽,得從村裡穿過去,才能到家屬區。所以非得有人要接一趟不可,要不然就得其他人把她往裡麵送。不好老麻煩人家。
朝陽來了,那自然是陪著丹陽一起澆地了。
這種活,一般都是男女搭配的。姑娘家站在地的一頭,不時的用手電筒照一下,看水流到頭沒有。要是到頭了,就喊那一頭的小夥子,叫他把這一畦地頭開的口子給堵上,然後給下一畦地開口子去。對於小夥子來說,這澆地是最累的活計。
朝陽過去了,肯定就搭把手嘛。幫跟丹陽搭伴的小夥子一起乾。多個人,一次性能多開一畦地,速度就快多了。
折騰了好幾個小時,都十點多了,才算是澆完了。
澆地是最臟人的,鞋上,褲腿上,身上,濕淋淋的到處是泥,走路‘噗嗤噗嗤’的。丹陽抓住朝陽的胳膊,兩隻腳帶著鞋換著放進地頭的淺渠裡涮了涮,把泥唰下去了,走路都輕便了。
姐弟倆是騎著自行車的,先其他人一步走了。
朝陽故意放慢速度,跟他姐並排走。女士輕便車,沒大車子走的快。
眼看要轉過道了,就聽見姐姐說:“你朝右邊的路口看,那是不是有人……”
朝陽看過去,是有幾個人像是背著啥東西一樣,可這麼一眨眼,怎麼就不見了呢?
他捏住刹車,腳支住自行車:“是有人,咱不見了呢?”
丹陽從車上下來:“是不見了!不會是咱們倆眼花吧。”
“沒有!”明顯就是三個人!朝陽就說:“要不,你等等我,我過去看看。”
“可彆!”丹陽拉住這熊孩子:“你彆傻大膽……”
朝陽就說:“我不是傻大膽,你忘了特|務的事了?”
丹陽馬上就明白,他這是害怕有人趁著如今這流言乾壞事。
也是!還真有這個可能。
“走!”她的膽子也大起來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去看看。”
兩人也不騎車了,推著自行車朝那邊去。手裡還都有手電照明,可結果找過去,真就沒看見什麼人,不過吧,倒是從地上發現了幾樣東西。
“像是玉牌?”朝陽說。
“我手裡這裡像是筷子”丹陽也看不明白這手裡的東西。
兩人沒敢多呆,帶著東西見回家。
結果到家叫爸媽一看,才知道,朝陽手裡的卻是是玉牌,但丹陽手裡的不是筷子,是簪子。是一根金簪子!
林雨桐叫兩人去洗手:“沒事,你們碰上的八成是盜墓的。”
丹陽趕緊鬆了手,任由金簪子落到地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又是特|務呢。”她可惜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簪子:“看著造型還挺好看的,我其實還想要一隻呢。”
想要一隻簪子還不容易?
沒過幾天,四爺就給了他閨女一根木簪子。
木頭是上好的檀香木,林雨桐給他取出來的。可雕刻,卻是四爺親手刻出來的。
圓頭的簪子,簪尾是一隻鳳頭口銜著一朵桃花,格外的彆致。
如今想用簪子,那除非是木簪子,彆的材質想都彆想。至於是什麼木頭的,反正檀木這玩意,如今是很少有人能認出來了。戴著也沒什麼。
丹陽愛的跟什麼似的,可就是不會用。
大姑娘家把頭發盤起來並不好看,林雨桐難得的給閨女梳頭,把前額的頭發抓了一小撮編起來盤成花骨朵的樣兒,插上簪子。再把剩下的頭發編成兩條辮子,自然的垂到胸前。
大姑娘已經長開了,這麼一收拾,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來,咱們看怎麼好看。
驕陽纏著她爸:“……等過幾年,我頭發那麼長……我要個梅花樣兒的……”
她爸可有耐心了,問的也仔細:是喜鵲登梅還是就做成一支梅花枝的樣兒。
驕陽哪裡知道什麼是喜鵲登梅,一聽說能做成花枝的樣兒,恨不能馬上叫她爸給她做。
打扮的美美的之後,再出門心情都是美美的,到了試驗站,大家都在議論古墓的事。說是平墳的時候挖到古墓了,不知道這消息怎麼被人知道了,墓被盜了。
值錢的東西到底什麼樣,也沒人看見過。不過剩下些銅錢破碗之類的東西,還有不好,好些人都過去搶去了。
丹陽在心裡可惜了一回,就罷了。這種事,如今找誰管去?
地是澆過的,今兒地裡泥濘的很,肯定是沒法下地的。混了半天的時間,早早的就往回走了。丹陽回來的時候也才下午兩三點吧,太陽正大呢。她從地裡摘了不少的菜,隻能等這會子因為天熱,外麵不怎麼有人的時候往家裡帶。
結果半路上還碰見個騎自行車的,她還擔心碰上熟人叫人看見她往回拿菜不好,結果一瞧,沒見過,一點印象都沒有。兩人錯身而過,她繼續走她的。
可是往前走了沒兩分鐘,覺得後麵有人跟上來了,她一扭臉,就是剛才碰上的那個人。她的眉頭微微皺了皺眉,從自行車上下來,假裝休息的樣子。想著這人要是不跟著她,肯定就從身前路過,走了。
可這人偏不,就這麼停下來。衝她笑的一臉燦爛:“那什麼……同誌,我……”他盯著她看,“我就是看你的簪子好看。”
小夥子推著自行車站著,身高得有一米八往上吧。看那年紀嘛,跟自己差不多,或許能大個一兩歲也不一定。穿著軍綠的褲子黃膠鞋,上身是白色的背心,外麵罩著一件的確良襯衫,袖子挽著,襯衫也沒扣扣子,露出微黑的脖頸胸膛和一截有力的手臂。
這是一個大概的印象,至於武官長相,迎著太陽光,有些刺目,沒看的很清楚,隻知道這人笑起來好像比太陽還燦爛。
可就是再燦爛:“你跟著我……就是看我的簪子。”
可不嘛!
這簪子像是紫檀木的,是新活兒,可看這雕工手法,怎麼看,都像是清中期的風格。
他試探著問:“那個……能摘下來叫我瞧瞧嗎?”
丹陽看他,又看他,還看他,發現這人真就是在看簪子。
一個大小夥子,喜歡簪子?
她拔下來,又插回去:“要看也行,到人多的地方看去。你說這半路上的,你萬一拿了我的簪子跑了怎麼辦?”
小夥子笑的更燦爛了:“行!去哪都行。”
然後丹陽就在前麵騎,他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麵。
丹陽直接騎到衛生所裡,宋璐出來,看見菜就笑,提了一兜子下來:“這可夠嫩的,這茄子還能再長幾天。”
再長幾天就老了,“紅衛愛吃嫩的,蒸了拌上叫孩子吃吧。”
姑嫂說著話,門外小夥子撐著車子就停好了。
宋璐以為是看病的,丹陽沒想到他真跟進來了,就說:“是跟我一塊的。”
然後宋璐以為是認識的人,進廚房忙去了,還叫丹陽給人家打水洗臉,“……涼快涼快,桌上還有你哥帶回來的西瓜……”
“你家啊?”小夥子嚇了一跳。
丹陽點頭,給他拿西瓜。
人家不要:“給我看看你的簪子就行。”
丹陽手裡拿著西瓜,沾上西瓜汁了,才說放下洗手之後給他拿,他又展顏一笑:“我來我來!”
然後從丹陽的頭上把簪子給拔了下來。
端陽進門的時候就看到這麼一幕,自家妹子紅著臉(那是大中午頂著太陽回來曬的)舉著西瓜,苗條纖細的姑娘側著身子低垂著眼瞼,身側一個挺拔的小夥子戴著一臉燦爛的笑,伸手親密(?)的從姑娘的頭上拔下一支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