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莫說。”王律師擺擺手,有點不喜歡這個多嘴的司機,乾脆也閉起眼睛。
司機卻透過車窗玻璃看甜品店。
這位突然出現的老板私生女,靠著店裡的玻璃牆坐著,桌上擺著一塊蛋糕,邊上放著一杯果汁,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
小姑娘一個人,這麼瞧著,也挺可憐的。
林雨桐哪裡是一個人,她的對麵正坐著江社友,他坐的那裡剛好被窗簾擋著外麵的視線,所以,外麵的人是看不見林雨桐對麵是坐著人的。
“你隻吃你的東西,聽我說就行。”江社友看看店裡:“這個店裡很安全,店是夫妻倆開的……他們是咱們處食堂掌勺的老李的兒子兒媳……”
是那個給她多盛了紅燒肉和清蒸魚塊的大叔。
林雨桐‘嗯’了一聲,眼瞼都沒抬起。她把嘴裡的咽下去,然後從邊上抽了紙巾捂住嘴,一副擦嘴的樣子,可就趁著這個捂著嘴的工夫,她說話了:“不管你怎麼安排的,你得保證查不到我家人的身上……”
“你還是你,林雨桐也還是林雨桐。林雨桐的戶籍檔案,隻對照片做了一些調整……”他說著,就把一張照片拿出來叫林雨桐看一眼:“現在放心了?”
是一張初中時候的照片。正在發育期間的小姑娘有些發胖,雙下巴,臉上還長著粉刺痘痘,劉海都快遮住眼睛了,家裡人看了肯定能認出來。但是外人看了,一般人是很難將兩者聯係在一起的。
“檔案上,林雨桐還是上了公安大學,隻不過被選派,參加國慶閱兵訓練去了……這件事,我會找人大張旗鼓的通知你家……”
林雨桐點頭,越是什麼都放在明麵上,反倒是越不會惹人懷疑。以後三兩個月找機會給家裡通個話,就行了。
她一邊往嘴裡塞蛋糕,一邊問:“那我現在是誰?”
“你現在是海鴻集團董事長林喬杉的私生女。”他說著,就把資料擺在他自己的麵前,然後調頭,叫林雨桐看。
林雨桐一邊端著杯子喝著,一邊往下看。她看一頁,他翻一頁。
看完了,她忍不住輕笑一聲:“連林喬杉都不知道找上門的私生女是假的?”
“我送去的毛發樣本,他檢驗了,是真的。”江社友就說:“看了資料你應該也知道,這位年輕時候的私生活,可真算不上檢點。他如今的三個子女,都是私生的。”
“這個真正的林曉琳呢?”林雨桐端著杯子,嘴裡含著杯子沿,掩飾自己在說話。
“她母親半年前去世了。去世之後,她就一個人。她沒有七親六故,早年她母親未婚先孕早就跟老家的人斷了聯係,之前我們也做了調查,她母親的直係親屬也已經都沒有了。至於朋友老師同學……”
林雨桐擺手,資料上都有。這個林曉琳的母親是個搞藝術的女人。很少在同一個地方固定下來。林曉琳跟著她的母親,往往是還沒有熟悉周圍的人事和朋友,就又換一個地方。而且做母親的忙著去體會當地的風土人情,甚至去約會新認識的情人去了。至於女兒,有時候會送去學校,有時候就請了家教來教孩子,所以,她的社會關係構建的也基本是零。
就聽江社友道:“大概半個月前,有人在海裡打撈出一輛車,車裡有個已經……麵目全非的女屍,應該是林曉琳。這件案子還在我們手裡壓著……”
所以,他當時給林雨桐考核的資料上,名字並不是瞎取的。
林雨桐皺眉:“這個林喬杉,是你們的任務目標嗎?”
“不知道。”江社友搖頭:“我從警的第一個師傅,是一位老刑警。林喬杉坐過三年牢,是我師傅抓的……”
這裡麵的緣分還真是不可言說。
不過林雨桐猜測,這個林喬杉一定是有什麼地方有問題。但江社友沒能抓住對方的把柄。要不然,他不會把對方的底子查的這麼清楚。
這麼安排,他也是煞費苦心了。
“一箭雙雕?”她這麼問。
“那得看你這支箭有沒有雙雕的本事。”江社友這麼說完,又道:“不要想那麼多,這麼安排,也是對你的一種保護。有這一層身份,彆人對你就會多幾分顧忌。彆擔心林喬杉知道你是假的之後會如何,他是精明人,你是我安排去的,哪怕知道了,以他的心性,他不光不會拆穿你,還會費心的去遮掩……”
明白!前提是我不能對林喬杉那邊動真家夥。
這個安排又是一個一箭雙雕。一是給自己找個一個安全的身份。二是在林喬杉哪裡,自己就是一路疑兵。林喬杉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了,彆人才好動了。
林雨桐的眼神說明,這裡麵的意思她都懂。
江社友又低聲囑咐了幾句,就起身直接去了衛生間。
林雨桐的前麵空無一人,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這麼一個人一樣。
她將最後一口蛋糕咽下去,將杯子裡的果汁一口氣喝完,這才掏出錢包來,取了一張一百的直接放在桌子上,然後起身。
上了車之後,她還滿足的打了一個嗝。
司機回頭問了一句:“小姐,您是回哪裡?”
“我能回哪裡?”林雨桐輕哼一聲:“我媽留下來的老家屬樓已經拆遷了,我如今無家可歸……你問問你們老板,看看他準備拿我怎麼辦……”
司機咧咧嘴,看一邊的王律師。
王律師眼睛都沒睜開,心說這個司機,果然還是太多嘴。
進了市區,車子直接停在了酒店前麵,然後王律師下去忙著開房間,把林雨桐順利的送到了套房裡:“您下住下,老板今兒比較忙……”
林雨桐冷哼一聲,啪一聲把門給摔上了。
直到這個時候,林雨桐才算是鬆了一口氣。在沙發上還沒喘上一口氣呢,門鈴又響了。
還是王律師,他遞過來一個信封:“這是老板交代的,請您收好。”
林雨桐連臉都沒露,伸出手一把將信封扯進來,然後拆開信封,是一張銀行卡,一張信用卡。
拿到錢以後,該乾什麼呢?
林雨桐直接起身,出門。去商場,照著身上的行頭,又買了幾身衣服。
說實話,她著急啊!
到現在為止,江社友都沒有跟她說過半句關於四號,關於任務的事。
也對!做好林曉琳,隻怕就是現在的任務了。
林雨桐在酒店裡呆了三天,睡了三天,每次服務員上門,她都是一臉的眯瞪。這三天了,好像全世界都把她給遺忘了。沒有人找過她!
她卻不能這麼繼續下去了。
第四天,她刻意到十點才起床,然後要了客房服務,叫人送了一頓早飯不算是早飯,午飯不算是午飯的飯。吃完之後,換了一身衣服,按照胖大嫂給的地址,去看妮妮了。
按照地址找過來,這地方是一片老的家屬區。進去之後,都是三五層高的老式樓。胖大嫂說的三號樓一單元一樓西戶……很好找。因為是老家屬區的一樓,房子也改造了一下,從陽台上開了門,把外麵的花圃也占用了,用磚頭和石棉瓦搭建了幾間小屋子。有個四五歲大的孩子,身上臟兮兮的坐在門口的石墩上,拿著一個被揪的亂七八糟的破布娃娃在那裡玩。
而院子裡,一個瘦小的老太太,坐在板凳上擇韭菜。見到林雨桐在外麵站著,就先皺眉,因為這姑娘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林雨桐虎著臉:“是朱芳家嗎?”
老太太警惕起來:“……不是……找朱芳乾什麼?”
林雨桐沒好氣的樣子:“不是朱芳家你找問我找朱芳乾什麼是什麼意思?”
“是朱芳家……朱芳是我媽媽。”妮妮抱著破布娃娃出來,才說了一句話,就把老太太扯了一把,孩子狠狠的摔在地上,眼裡續上眼淚,但到底是沒哭出來。
林雨桐心裡更皺眉:“你這死老太婆,真是心狠手辣,連這麼小的孩子都下狠手……”她說著,就抱了妮妮起來:“走!我帶你找你媽去。”
說著,抱著孩子就走。
老太太就攔:“你哪來的?你來……你就搶人家孩子……信不信我報警。”
林雨桐放下孩子,雙手插著腰,“你個老太太,這孩子好歹還是你親外孫,你怎麼就那麼狠的心。我告訴你,朱芳是我們老大……彆覺得人進去了,她的孩子就得被欺負……”她摸出一遝子錢來在手心裡摔的啪啪響:“看見沒?錢我們老大不缺!”她把錢給老太太仍在菜籃子裡,“這錢你先拿著,第一次,我先饒了你。以後我還來,再叫我看見你對妮妮不好……老太太,你兒子兒媳婦包括你孫子,可都彆想全胳膊全腿兒……”
說完,揚長而去,唬的老太太拉著妮妮就往屋裡去:“我這是造了什麼孽了……”
回酒店的時候,林雨桐就感覺到了,有人跟著她。
江社友有的是辦法跟自己聯係,不需要監視,看來這監視的人隻能是林喬杉了。
林喬杉坐在辦公室裡,助理海鷗將報表遞過去,等著老板的吩咐。林喬杉沒有看報表,隻將眼鏡摘了,揉了揉眉心:“查了嗎?”
海鷗低聲道:“查了!以現在能查到的證據來看……她確實是您的女兒。”
林喬杉不置可否,卻從抽屜裡抽出一張照片來,然後對著照片沉默良久,之後將照片又鄭重的收起來:“她這幾天乾什麼了?”
“在酒店睡了三天。”海鷗的語調一直保持平穩,“今天去了一趟獄友家裡……”
她簡單的將事情跟林喬杉說了一遍,卻沒有做任何評判。
林喬杉睜開眼睛:“這件事你去辦吧。明天我要看到結果,然後通知她,明晚我有時間,一起吃個飯。”
所以,當林雨桐第二天打開房門,看到就是一個精乾的女人。她一身黑色的職業套裝,渾身都是精英範兒。說話平鋪直敘,不見半點起伏,先是告訴林雨桐,花了八十萬叫朱芳丈夫的小三撤訴了,朱芳很快就能被放出來。再是告訴林雨桐,今兒不要有彆的安排,老板有空,晚上七點準點過來接她。
林雨桐不可能乖乖等著,要不然她就不是林曉琳了。
她直接坐上出租車去了看守所,在外麵等著朱芳。
朱芳整個人就跟做夢似的,等看見站在外麵的林雨桐的時候眼淚又下來了:“小姑奶奶,我給你磕頭吧……”
林雨桐一把把人給拎起來:“起來起來!趕緊回去吧。再不回去你閨女得被你媽虐待死……”
把人塞到車上,朱芳新潮還起伏著呢:“你不知道,你出來了,李瑤那狐狸精還說,你不可能管我……啊呸!騷狐狸就是騷狐狸,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的……活該她被齊麗那娘們欺負……你是不知道那騷狐狸,你一走,她就巴結齊麗和她的主子……”
林雨桐挑眉:“齊麗?”怕是那個被卸了胳膊的女人,她明知故問,“誰啊?”
“就是那個被姑奶奶你撅折了胳膊的。”朱芳的話匣子打開了,“孫依依偷偷跟我說,還不知道她是收了吳木蘭多少錢,敢進來給人家當保鏢。”
吳木蘭?!
這又是一個名字。
原來一直注意的,疑似目標人物的人,她叫吳木蘭。
真假名字且不管,知道了就是收獲。隻是不知道,朱芳是怎麼知道的?
她沒去問,隻問她:“出來了,以前的工作也沒法乾了,有去處沒有?”
朱芳有些尷尬,“那什麼……我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把事情給辦好了,其實,吳木蘭也說了,等出去了也能幫我……還說叫我去她們家做飯……還給了我地址……”
林雨桐冷哼一聲,到了市裡就直接下車:“既然你有好去處了,咱們的緣分就到這裡了……”
說完,不等朱芳反應過來,她直接上了車就走。好似是惱了朱芳另投她門。
林雨桐現在可以肯定,吳木蘭這個人疑心病很重,她把所有跟她接觸過的人,都先得用過濾鏡過一遍。林雨桐沒接到要接觸吳木蘭的人物,她自然是先避開了。
回了酒店,司機已經在等著了。
林雨桐也沒回房間,直接就跟著司機要走。
司機還好心的提醒:“您要不要換身衣裳……”
林雨桐才不管他,大大咧咧的直接上了車。
吃飯的地方是一家很有格調的西餐廳,林雨桐這身衣裳是沒法進去。
都到了餐廳門口了,能怎麼辦?她大大咧咧的將上身的短袖脫下來,裡麵是一件黑色的吊帶,可這也把司機嚇的夠嗆,趕緊將頭撇到一邊。
林雨桐將黑短袖從中間給撕開,然後把這撕開的短袖纏在腰上纏了一圈半,圍上係好,就是個短裙。圍好了,這才把手伸進去把褲子脫下來。
司機直到聽到後麵下車的聲音,才敢扭頭看。車窗外,就見一瘦高的女孩,一身黑裙,踩著白運動鞋的進了餐廳。在朦朧的燈光下,是看不出任何不妥當的。
可等進了餐廳,林雨桐報了名字,隨著侍者進了包間,跟裡麵的人對視了一眼之後,又都狠狠的皺了眉頭。
林喬杉皺眉,是因為林雨桐這一身不倫不類的打扮。
而林雨桐皺眉,是因為林喬杉邊上坐著的,正是江社友。
林雨桐大咧咧的進去,拉了距離兩人都很遠的椅子坐了,然後冷笑:“請我吃飯?這就是你的誠意?”她指著江社友:“你找他來乾什麼?”
江社友看著坐在長條形的餐桌的另一頭的林雨桐,眸子不由的動了動。
這個丫頭還真是給了他不少的驚喜。
就比如現在,她一身亂七八糟的衣服,還敢叉開腿這麼坐著,大腿就這麼晃蕩著,就是一副很沒有教養的樣子。彆說大家名媛了,就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姑娘,也不是這樣的。完全沒有一個姑娘家的樣子。
林雨桐沒啥不敢的,裡麵穿著早就準備好的肉色安全褲,又不擔心走光。
為了儘快的找到四爺,她沒什麼不敢的。
林喬杉尷尬的朝江社友笑笑:“江處長,見笑了。”說完就說林雨桐:“要不是江處長,咱們父女也不能有今日的團聚。他是咱們父女的恩人,怎麼能這麼說話呢?來來來,先敬江處長一杯。”
林雨桐看了江社友一眼,任務從這一刻就算是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