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是賈府的老人了,這一好,上哪都炫耀。好些個下人都願意幫著主子往這邊送東西了,要是打賞,也不要彆的,隻這小小的香脂,能賞上一小瓷瓶,就阿彌陀佛了。外麵藥鋪有凍瘡膏,味道難聞,效果不好還罷了,主要是賊貴,一杏子大小的瓷瓶,得要一兩八錢的銀子。
林雨桐最是知道這些下人的嘴的,不叫他們把利吃足了,那是什麼話都能編排的出來的。如今這邊大方的把藥給著,一聲聲的稱讚恨不能把餘家誇到天上去。
她就是在造勢,把氣勢造的足了,拿出來的東西才叫人無話可說。
就比如說,做出來的山楂醬,三春帶著黛玉寶玉來了,林雨桐不給上茶,就是一盞山楂醬衝的水,然後多來了吃了幾次之後,就覺出好來了。說是開始還不覺得,後來試了兩次,說是回去睡的也踏實了,第二天吃飯也香甜。尤其是寶玉和黛玉,寶玉那是一分的好能誇出十分來,而黛玉呢?那是真見效果的。林雨桐本身給黛玉的碗裡也是多比彆人放了點東西的,所以,這入了冬,剛開始還咳嗽,後來這也不咳嗽了,彆管這一天吃了什麼,晚上一盞蜜水喝下去,第二天該吃吃該喝喝,一點也耽擱。也不見積食了。王熙鳳那邊的大姐兒,奶媽子偷著給喂了點粥水,之後就是咳嗽有痰卡在嗓子眼,孩子難受,聽的大人也著急。給喂藥吧,那麼點孩子,哪裡肯吃。聽黛玉說好,就打發平兒要了一罐子過去。喝了當天晚上就不見痰卡嗓子的聲音了,連著喝了兩天,一點事沒了。什麼藥也沒這個效果好啊!
賈母就說了:“難為你這份用心。”又問說:“打哪學的這些個偏方?”
林雨桐就把這事往之前照顧原身的嬤嬤身上推:“……這些都是養生的東西,卻不敢說治病。常喝著,也沒什麼不好的地方。”又說那些香脂,“嬤嬤老家原本就是北邊的,那邊比京城苦寒,在外麵凍一晚上,真能把手腳徹底給凍壞了。許是治的多了,倒是家家都會自己弄點藥。隻在藥材好不好上說話。女兒家用的東西,我又添了些白芷這些的藥材還有一些香料,用著倒也合用。”
賈家萬事都瞧不上這一點挺叫人放心的,覺得你的東西好,打發人要便是了。卻不想著硬要方子,說到底,覺得隻要開口就成的事,沒必要為那三瓜兩棗的,費心思。
邵華這才把心放在肚子裡,把賬攏了攏,攏共才花了不到五十兩銀子。把多少事都辦了。晚上姑嫂倆說私房話,她還說呢:“我就怕萬一要方子,這可怎麼辦?”
林雨桐就笑:“一是人家瞧不上,二是我防備著呢。他們並不知道我到底放了什麼藥材,因此隻當是成本高昂。就說那凍瘡膏吧,要是按照咱們露給他們知道的成本算,這一小瓶,成本得多少錢?”她自己算著,“要往出賣,這藥錢,工錢,租賃鋪子的成本錢,這都得加上去的,如此一來,一瓶子藥,怎麼著也得三五兩銀子。我的嫂子,這窮苦人家,誰舍得三五兩銀子買這藥。可要是能買的起藥的,花了這錢還不心疼的,人家又怎麼會凍傷了手臉?”
是這麼個道理。
所以,在他們看來,這就是個雞肋。自己用起來行,賺錢,根本就不上算。
因著估摸出價格來了,所以,才都覺得餘家出手也是大方的。
邵華被這賬目一算,心都狂跳起來了:“妹妹……這要是咱們自己做這個買賣……”
林雨桐‘噓’了一聲:“等我哥哥回來了再商量。如今餘家那邊是個什麼情況也不知道,這要是沒個依仗,那不是給彆人做嫁衣裳嗎?”
也是!怎麼就把那邊給忘了。
這個話就不再提了,又不由的皺眉:“你哥哥如今也不知道往回趕了沒有?”
到了那邊有事要辦,沒有那麼快就返程的。一行人下了船,就跟府裡的人分開了。約好了回去的日子,這兩人帶著人才另外投店去了。
在客棧修整一番,餘梁心說第二天先去巡鹽禦史府去。四爺叫他隻管歇著,說是帶著人出去辦點事。
這才中午,要是順利,應該敢晚上能打個來回。
桐桐把地址寫的很詳細,出哪個門朝哪邊走,都寫了。四爺按這個地址找過去。那個庵堂倒是還在,但是裡麵都已經荒廢了,也不見有人的樣子。
他帶著人就又去附近的村裡打聽,還真有人知道:“客官是說借住在庵堂裡的女人和孩子?”
桐桐隻說孩子,沒提女人。
這中間隻怕又有什麼變故。他就點頭:“要是近些年,隻借住過這一撥人的話,應該就是他們。”
“那現在可不好找了。”這人就說:“原先是兩個女人,後來兩個女人又生了倆孩子,再後來,女人裡死了一個,另一個呢,也說是不行了不行了,好些人都想找庵堂裡的姑子,問剩下的那個女人賣不賣孩子……結果那女人跟餓狼似的,誰說要買她的孩子她就跟誰拚命。再後來,說是從大南邊來了人,言說他們家的小公子病了,隻說是夢裡菩薩指點,說著揚州城外有個什麼庵住著什麼人的,隻說這人都是他命裡的貴人。說的真真的,名姓都對的上。需得把貴人請回去,才能保他平安。你說這來曆不清不楚的,要是萬一把女人孩子給賣了怎麼辦?不想人家請了府衙的人作證了,他們就是大南邊那個叫什麼的侯府的人……”
“靖海侯?”四爺這麼問。看史書不是白看的,本朝的野史也讀了一些,知道有那麼一個遠離京城的侯府。
“對對對!就是靖海侯。”這人一拍手,“侯府裡的人是又跪又求的,才把人請上車。這都走了有……好幾年了。”
四爺一下子就什麼都明白了:靖海侯聞家的小公子?
嗬嗬!
好像是比自己這個賈家的遠宗有前途嘛。
他嘴裡嘖嘖有聲:看來執念還很深啊,這兜兜轉轉的,一樣的日子一次又一次的反複過,這人也不膩的慌,還費儘心機的得把人找過去放在眼皮子底下,這用情還不淺呢。
他這會子看著那破敗的庵堂,一邊覺得沒有自己的時候,桐桐還不定把日子過成了什麼樣了。一邊又想著,這次回去,還是得趕緊把婚事給定下來。
另外,現在要緊的是倒是,林如海還不能死。桐桐沒說林如海,但以桐桐的心性,是看不得林如海就那麼死了的。
第二天,跟著餘梁兩個人,遞了拜帖求見。
那這是非得見的,一個是先夫人的親外甥,一個是先夫人的族侄。
兩人進去,也一個稱姨夫,一個稱姑父。
林如海也都一一應了。
餘梁把黛玉的東西轉交了,林如海就殷勤的留客,叫收拾客院,“哪裡有到家門口,卻住客棧的道理?”
那正好,順勢就住過來了。住過來之後,這出門很多事就好辦的多了。
餘梁出去采買貨物,給賈赦踅摸奇石去了。四爺在林府,沒事就自己轉轉,林如海身體不好,下半晌基本都在家,然後兩人下下棋,說說閒話。
林如海言語間對餘家就多有打聽。這些年了,都沒來往,這猛的冒出來了,叫人不知道怎應對。
四爺就跟他說了,說餘家兄妹是怎麼逃難,逃難出來之後又怎麼做的,到了登州又是怎麼采買下人的,怎麼被接到賈府的。
林如海是越聽,手裡的棋就落的越是慢了。他聽出來其中的意思了,這個遠房內侄竟然是在提點他。
沒錯!逃難來的兄妹,都知道要買下人,采買日常用度的東西,你這巡鹽禦史家的小姐,去賈家的時候是個什麼情形?
再往深了說,他這是在暗示自己,黛玉在那府裡,過的並不是想的那麼好。
外祖母是親的,舅舅是親的,可這舅母可不是親的。小住了肯定是稀罕,可這住的長了,這都是事。
四爺也向林如海打聽:“聽說靖海侯早些年派了人,從揚州城外接走了一個女兒兩個孩子?”
靖海侯早幾年派家來辦點私事的事,他知道。但具體帶走了什麼人,就不知道了。大戶人家的私事嘛,又是女人又是孩子的,估摸是人家的家務事,不好對人言。
可這個內侄瞧著沉穩,可瞧這格局難不成就是如此?他一時間有些意興闌珊,於是便說乏了:“賢侄也早點休息吧。”
四爺表情不變,放下棋子看了林如海一眼,起身之後便道:“聽說那庵堂收留了兩個懷孕的女人,後來生了一男一女倆個孩子。後來,女人死了一個,剩下的那個女人和孩子被人接走了。那倆孩子好像姓林……也不知道誰家這麼心大,把孩子丟了,竟是一點也不知情。”
說完,他不再停留,直接就走。
林如海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人家說了什麼,那話是什麼意思?
兩個女人?生了一兒一女,還姓林?
他猛的站起來,把棋盤棋子撞的掉在地上,散落的到處都是。
四爺在外麵聽見了,也沒進去,還是直接回了院子。
第三天,林如海又找來了。眼睛熬的通紅,啥話都沒說,直接對著四爺就行禮:“賢侄,以後遇到什麼需要林家出力的事,儘管直言便是……”
但多餘的,他也沒問,說了這話,就叫管家好生照管著,就告辭出去了。
一晚上的時間,足夠林家把能調查的都查清楚了。
然後林如海心裡會怎麼想,會想這樣的事,孩子就在林家的眼跟前,可他是一點也不知道。可賈家一個不怎麼起眼的族人,連這樣的隱秘都能知道。這說明什麼,說明那府裡對這邊的事那都是心知肚明的。活生生的兩個孩子,為什麼誰都沒露過口風呢?為的什麼?為的就是這家裡要是隻剩下黛玉一個,那就再好沒有了。
甚至更深層的,想到了朝堂的事。整個人心裡亂糟糟的,但卻有無限的亢奮起來。
四爺知道,這人有盼頭跟沒盼頭,精氣神是不一樣的。
到了他這個份上,哪怕就是死,他也有的是法子把後事給安排好。
他提點到這裡就可以了,再更多的……他涼涼的一笑,人家不是還有個好女婿靖海侯的世子嗎?那邊不把人送回來,是因為之前賈敏活著。如今賈敏也死了,消息從這裡到瓊州,再各種的安排,想辦法把人再送回來,這也不是說辦到就辦到的事。不過估摸著,那位也該送人家姑娘回來了。要不然,他這親可怎麼結?
不過,如今他這親再想那麼容易的結,隻怕也不容易了。林如海這會子心裡一定在猜,靖海侯把他的孩子帶去,到底是想乾什麼,懷著什麼樣的目的。要是他事先不知道這事,那麼將來把人送回來了,林如海得把對方當恩人的供著。可如今是,林如海他事先知道了。知道了之後呢,第一反應就是猜測。種種的猜疑之下的折磨之下,他想那麼容易娶媳婦?
做夢!
這麼一想,嗯!心裡好像舒服了兩分。
本來以為有些麻煩,要安置什麼人呢,結果是這麼一個結果,四爺樂得輕鬆。餘梁忙他的去了,四爺自己帶著人,也溜達去了。
他並沒有什麼具體的目的地,就是轉悠。到處的看一看,四處的搜尋信息。
到底是沒有多呆,等餘梁把東西置辦齊備了,帶著林如海給賈家還有兩人準備的年禮議程這就上路了。這次回來,除了林家的東西,還有林家十幾個的下人仆婦,到底是怎麼安排的,四爺和餘梁也沒問。
餘梁這次收獲不小,有巡鹽禦史府的牌子在呢,這上貨特備快。他主要是帶著水果乾果上的船,這些東西一到京城就能搶空。本來那點本錢銀子是帶不了這麼多貨的,可這不是人家也說了,有相熟的商戶,貨運回去出手了,再把貨款給指定的商戶就行。所以,餘梁這一趟出來,怎麼著也能賺個五六百兩的銀子。
宅子也該能置辦了。
四爺就說:“與其買現成的宅子,倒不如自己蓋宅子。”
餘梁也是這麼想呢,可這地皮或是破院子從哪找去。
四爺早就想好了,沒事的時候在周圍一片轉悠,還真叫碰上了一處:“原本是個姑子庵堂,裡麵就倆姑子,早破敗了。因著是庵堂的緣故,周圍幾十米的地界,都沒挨著的人家。你要是願意,就在城外給找個地方,再給修個庵堂,置辦上十畝地,攏共花不了一百兩銀子。就把那庵堂給置換下來了。那地方緊靠著寧榮街,繁華自是不在話下,加上庵堂邊上的地方,也攏共得有七八畝。請人蓋院子收拾齊整,這錢是慢慢的往出花的,今兒支上十幾兩,明兒支上三五兩,不需要一把就把錢拿出來。這麼零零碎碎,賺著花著,手裡也寬鬆。廊下還能帶上兩排的鋪麵。不說自家做買賣,就是租出去,一年兩百兩的銀子是有的。”
還彆說,這主意是真行。
餘梁到家後把這事說了,又說:“這宅子,得放在你嫂子的名下,列在嫁妝單子上。”
這是跟林雨桐商量呢,林雨桐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但餘梁跟媳婦私下又是這麼商量的:“鋪麵將來有妹妹的一半,出嫁的時候,怎麼也得給置辦個小宅子,百十畝的小莊子。”
邵華哪裡有不應的?“聽你的便是了。”
在一塊吃飯的時候,餘梁才說起了這次生意的事:“……八成都是蜜桔,卻隻帶回來一車,明兒給府裡分了吧。就這點,還差點沒保住了,貨一到,碼頭上都被圍了。都是大戶人家的管事,主子要吃,也不管什麼天氣,這玩意好運不好運,隻叫出來找了。原本以為能有三四成的利,可今年這一遭趕上天氣不好,倒是有六成的利……”說著,想起什麼似的,從懷裡掏出兩個匣子:“我跟你們買的是料子,這是珩兄弟給捎帶著買的,我見也是小玩意,就收下了。”
邵華接了就笑:“咱也把家裡做的有些果醬果子露,給珩大爺家送去了。是個禮尚往來的意思。”
餘梁臉上就帶了笑:“這麼做就對了。”
而林雨桐接過來之後,卻知道,這裡麵一定有四爺傳遞過來的消息。嫂子的那支匣子裡也肯定有,不過她是不知道,翻出來也看不懂。如此才能保證,不管餘梁怎麼分配,自己都能看到他的信。
看來,那邊是有消息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