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也沒見這幾個孩子,這次倒是少不得要去彈壓一二。可見這餘梅很不是一盞省油的燈,邵華本也不是軟弱的人,竟是都壓不住她。
說實話,許是見的美人多了,這白氏生的兩個姑娘,實在不算是什麼美人。
餘梅的顴骨有些高,眼窩子深,眉形不好吧,因此這姑娘直接剃掉了眉毛,另外畫兩道眉,隻是這眉毛跟臉型不搭,瞧著違和也就罷了,關鍵是怎麼看都覺得臉上帶著煞氣。反倒是餘柳,不知道是是不是因為性格的緣故,低眉順眼的,倒是還有幾分樣子。
這姐妹倆也是第一次見林雨桐,打眼一看,就覺得比人家身邊的丫頭還粗笨。
這就是先頭那個賤人生的閨女?
之前這些賈家的婆子都說,這位最像宮裡的娘娘,一臉的福氣就不說了,偏還滿身的威儀。她們隻當那是奉承話,如今再瞧,竟是一進來就叫人覺得不能放肆。
兩人對著林雨桐見禮,林雨桐也沒為難她們。隻是瞧著餘梅的裝扮,皺了皺眉。
其實畫成什麼樣的妝,這個也沒什麼要緊。出嫁的時候找個靠譜的丫頭給畫一畫也就是了。可偏這餘梅的穿戴,怎麼瞧都不像是正經人家姑娘穿的。
也是天熱,裡麵一件翠綠的肚兜子,外麵罩著一件鵝黃褂子,褂子是斜領子,沒從脖子根下麵蓋住,反倒是露出一片胸脯子,連裡麵的肚兜都瞧得見。大白天的,下麵又穿著大紅的褲兒,散著褲腿,行動間露出腳脖子。繡花鞋偏又是淺口的,腳麵也這麼露在外麵。
說真的,再沒見過誰家的姑娘白日裡在家是這麼一副穿戴的。
就連餘柳也不遑多讓,也不知道是誰教給她們的。
林雨桐沒心思教導她們這些,隻問餘梅:“嫁衣可得了?”
餘梅雙眉一挑,那眉毛畫的不在眉骨上,這眉毛挑的,怎麼瞧怎麼彆扭。她卻渾然不覺,隻道:“從沒聽說過出嫁的姑娘自己準備嫁衣的。”
“哦!”林雨桐也沒抬眼:“準備沒準備的,與我也沒什麼相乾。來就是告訴姑娘一聲,不管你準備沒準備,這花轎總是要上的,有嫁衣的是娘子,沒嫁衣的,你是什麼,那得孫家說了算。”
“你……”餘梅怒瞪著一雙眼睛:“你們打量著送我去做小。不怕丟人就隻管去!”
“你爹你娘都不管你做不做小,我是你的誰,管你是做大還是做小,趕緊送出這門子,省的浪費我家的米糧……不這麼著,你還指著什麼呢?麵子?我跟我哥哥能長這麼大,要什麼都隻顧著麵子,還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所以,我奉勸你,少惹麻煩。利索的嫁了,給我們省心了,你便省心了。”林雨桐說著就起身,扶著丫頭的手要往出走。
那餘梅馬上道:“我不信!你要真不在乎,何苦來我們這地方?”
“我說我就是看看小娘養的都是些什麼德行,怕是你也不信。”林雨桐腳下不停,“那你就自以為是的等著,看看你狠,還是我狠。”
餘梅看著這人真就這麼走了,抄起桌上的茶碗就給摔了。
這人可比邵華狠多了,來了沒一句好話,偏叫人不敢不聽。
餘柳就道:“大姐,趕緊拿出銀子叫置辦吧。她可不像是說笑話的。”
餘梅跺著腳的道:“算她狠!”
善姐靠在門邊,閒閒的扒拉著自己的指甲:“珩大奶奶是一等一的貴人,不說老太太太太疼她,就是宮裡的太妃皇後,都常叫進宮裡去說話。早告訴你們了,乖乖聽話,人家看在餘家大爺和珩大奶奶的份上,許是多看重你們兩分。非是眼皮子淺的要折騰,不是我說,我們府裡那粗使的丫頭瞧著都比二位齊整些。這要是得靠的娘家人再沒有,你當人家好歹是京裡的官老爺,又何苦看上兩位這般夜叉似的人物。”
餘梅袖子擼起來就要打人,餘柳好歹給攔住了:“姐姐橫豎要嫁了,何苦跟她計較。嫁過去做了奶奶,自有做奶奶的氣派,那時再來找這個丫頭說話,那也是姐姐的能為,如今很不必為這個拌嘴。”
到底是另外拿了銀錢,在外麵的成衣鋪子現買了嫁衣。
就這麼著的,被塞進了花轎。二十四台的聘禮變成二十四抬的嫁妝。那聘禮銀子餘梅當成了壓箱底的銀子存著。
不知道孫紹祖有沒有另外給餘鑒銀子。要是沒有,這就相當於是白得了個媳婦。
熱鬨都是孫家的事。
餘梁露了一麵,邵華推脫說孩子中暑了,不能出門。四爺被太上皇叫去了,好似今年的稻子沒有去年的產量高,說是太上皇為了這個兩晚上都沒睡好。皇後又叫林雨桐進宮,今兒一早,兩口子都進宮了。
娶媳婦耍熱鬨,那都是孫家的熱鬨。
林雨桐進宮去見皇後,皇後話裡話外的意思,林雨桐也聽明白了,是說今年太上皇壽辰的事,這事想怎麼辦,她想托自己跟四爺說一聲,叫四爺問問太上皇的意思。本來後宮安排這樣的事,該是從甄太妃打聽才是。可惜甄太妃如今是恨不能咬下皇後一塊肉來,不在中間攪和就不錯了,斷不會跟皇後真心實意的溝通這件事。
意思明白了,林雨桐就欣然答應下來,“過兩天,我遞牌子,再來討娘娘的好茶吃。”
這就是兩天後給皇後回話。
皇後就喜歡跟這麼明白又利索的人說話。在宮裡消磨了半天的時間,吃了一頓午飯,這才準備出宮,結果從東宮這邊出來,便碰上一宮女迎過來。帶路的小太監麵上帶著笑走過去:“喲!這不是抱琴姑娘嗎?”
抱琴?
元春身邊的人。
抱琴塞了一個荷包過去:“請公公行個方便。”
這小太監笑了笑,看了林雨桐一眼,等著她的示下。
林雨桐哪裡好叫人家回避?她就道:“公公不是外人,姑娘有話隻管說吧。”
表明態度,哪怕元春是貴妃,那也不會背著皇後行事。
抱琴的眼裡閃過一絲焦急,強笑了一下:“表姑娘,娘娘知道姑娘進宮了,叫奴婢過來送送姑娘的。”
說著,就過來攙扶林雨桐。
這一回,林雨桐沒有避讓,這公公照樣在前麵帶路。半路上,寶琴塞了一個荷包給林雨桐,一臉祈求的看著。
林雨桐悄無聲息的接了,跟抱琴說著話。不外乎客氣的問娘娘的身體如何了,再說說賈府諸人的情況。
出內宮的時候,抱琴就不能送了。林雨桐跟著這公公往出走。
這公公才道:“太妃娘娘喜歡貴妃娘娘,天天兒的宣召,沒有貴妃娘娘伺候,太妃娘娘進膳都不香甜。”
得!這是說甄太妃想著法的磋磨元春呢。
出了宮,進了轎子,拆開抱琴塞過來的荷包,裡麵隻有一張紙條:需銀五萬兩,急!
再沒其他了。
是不是元春的字跡,林雨桐也分辨不清楚。
隻是這五萬兩的數目啊,可真是……叫人不多想都不行。
出了宮沒回家,直接去了賈府。當著老太太和王夫人的麵,把荷包給了。至於太監透漏出來的消息,還是不說為好。這說了,必然就有人把事往四爺身上推,說什麼當初要是不跟甄家為難就好了雲雲。
元春要五萬兩,那就是五萬兩能解決這個麻煩。
她們想辦法籌措去吧。
這邊蓋著園子,那邊宮裡張嘴就要五萬兩。
王熙鳳站在賈母的身後,當時臉上的表情就奇怪起來了。
第二天王夫人又叫林雨桐過去,結果就聽說王熙鳳往園子那邊去了兩趟,回來就中了暑,上吐下瀉的,連夜請了太醫。
林雨桐心說,王熙鳳一聽是要錢的事,麻溜的躲了。她病了?病了才見鬼了。
因著有賴家抄出來的銀錢,如今賈家是很拿的出這筆錢的。找了票號,現銀兌了銀票出來,叫了林雨桐,王夫人就把銀票遞過去:“彆人我也不能放心,隻能托你給帶進去了。要是能見娘娘,你也見上一見。問問娘娘……可有什麼難處……”
林雨桐應的特彆利索,彆的話卻一概也沒有。
皇後拜托的事,回來跟四爺一說,四爺第二天就直接問太上皇了。
太上皇不想辦,不光今年不辦,明年也不想辦:“等後年整壽的時候再辦不遲。”
到了後年,混沌不清的朝堂也該整頓的可以了。
如今難處理的不是賈家,而是王家。
這個王子騰端是一個棘手的人物。
賈家早已不在軍中,史家也是虛有爵位而無實職。王子騰自來就在軍中,先是京營節度使,在那場政變中,他到底是怎麼一個立場?
如果正隆帝是接到太上皇的密旨勤王的,那麼王子騰隻怕也是接到正隆帝的旨意了。所以,他的作為不代表他的政治立場。如今,皇上成了太上皇,他因為那一晚的功勳擢升了,成為九省統製,巡邊去了。
在當時,正隆帝不過是想把這個太上皇的忠臣給調離。以升職的形式調離京都,其實就是調虎離山,少了這個臂膀,好以最快的速度穩定京城的局麵。這個目的雖然達到了,但副作用也很明顯。老虎撒出去了,那才真成了老虎了。
這也是元春封妃的一個重要原因。
就跟當年的小年糕一樣,年羹堯放在西北,那就是非常棘手的一個人物。
如今的王子騰要真比起年羹堯來,也真真是不遑多讓。
回來後四爺跟林雨桐這麼一說,林雨桐就明白了。
正隆帝懵懵懂懂的上了位,其實也才是學著做皇帝的。顧頭不顧尾的,也不能說當時的處置錯了,不過是留下的後遺症有點大罷了。
既然太上皇不想興師動眾,是為了皇上考慮。那麼林雨桐就得把這一層善意給傳達到了。
皇上臉上多了幾分悵然:“倒是我的不是了。自家人,該是親自去問問父皇才是。”
沒有避諱林雨桐,直接就說出這樣的話。
這話林雨桐沒有接,反而問起了上次送進來的酒皇後晚上可用了,感覺如何?
皇後就笑:“睡的也安穩了,再沒有過大夏天的反而出一身冷汗的事。”
林雨桐就道:“那您堅持喝,彆斷了。您也正當年的年紀,身上暖了,不定就有好消息了。”
這話叫皇後心裡一動,這把年紀也都不想著一定得生個兒子,哪怕能生的公主,膝下也不至於荒涼。
這話皇後也當了三份真,更多的則是把這理解成為林雨桐向她表達的態度罷了。認為林雨桐是說,哪怕賈家出了個皇妃,他們也沒真就改弦更張。
她心裡明鏡似的,也表達自己不會多想,就說:“你也順便去看看賈妃,要不然回去都不好交代。”
林雨桐跟皇後相視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元春說是封了娘娘,可住的地方卻逼仄的很。東宮本身也不大是事實,可給元春的地方,也僅僅是一個小偏院。一明兩暗的屋子住著,伺候的也就是倆丫頭一個小太監,再沒彆人。
林雨桐去的時候,她一身家常半舊的衣裳,說實話,穿的都不如家裡的三春體麵。
不過她倒是不顯的拘謹,見林雨桐進來了,就趕緊過去拉了她的手不叫行禮:“……知道你進宮了,才說這一回不知道能不能見,你果真就來了。”
林雨桐笑著順手就把裝著銀票的荷包塞了過去:“娘娘也該善自珍重才是。”
元春笑了笑,又打量林雨桐:“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咱們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相似的地方實在是太多。
林雨桐隻得客氣的道:“不及娘娘有福氣。”
元春隻苦笑,卻岔開了這個話題。
從元春這裡出來的時候,林雨桐聞見了一股子藥味,那是避子湯的味道。
位份不低,皇上也不是不寵幸,但卻賜了避子湯。再加上甄太妃的刁難,元春哪裡猜不到裡麵的貓膩。她親自把林雨桐往外送,這才低聲道:“何苦去沾甄家的事?”
馬上要出偏院了,林雨桐就頓住腳步:“娘娘留步。”卻又低聲道:“君要臣如何,臣便如何。娘娘是皇上的妃子,賈家能如何呢?”
元妃一把拉住林雨桐的手,假裝著給林雨桐整理頭上的釵環,低聲道:“這個我自是知道。可如今府裡的情況……”她歎了一聲:“這樣的事,背後有多少凶險,彆人不知道,你跟珩哥兒該是清楚的,隻告訴府裡,安安生生的,叫寶玉他們好生讀書長進要緊。隻要不惹事,自是不會出事……至於其他的,有我周旋……保他們三五年安泰也是能的。可這終歸到底,還得看家裡的男兒如何。我這裡有一封信,你千萬替我交給太太。彆的都是虛的,隻盯著家裡的孩子讀書習武,才是頂頂要緊的事。切記切記!”
言語殷殷,心意拳拳。
林雨桐真覺得可惜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