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進的大宅子倒也有幾分氣派。門子看著烏泱泱而來的人,又有老爺跟前的小廝帶路,也不敢攔著,直接就放了人進去。
進了內院,就聽到餘梅的叫罵聲。她手裡拎著鞭子,正在鞭打一個看不出年紀的女子。那女子露出來的肌膚極其細嫩,身上的鞭痕累累。
餘梅冷哼:“長了一副騷模樣,勾搭的老爺離不得你。靠著一身好皮肉勾搭老娘的男人是不是?”說著,又是一鞭子下去,“老娘非得毀了你這一身的皮肉,提腳賣到私寮子去,早晚變成一堆臭肉!”
那女人被她打的可憐,瑟縮著身子不敢動,人都跟木了一樣一心求死。
而餘梅,上身是一件大紅的紗衣,裡麵是一件翠綠的肚兜,肚兜上繡著赤|裸交纏在一起的妖精打架圖案。下身就是一條鵝黃的燈籠紗褲,赤腳半拖著一雙繡花鞋。
小廝護院們在二門口探頭探腦的往裡瞧,她也不管。胸脯子露出兩個半|裸的圓球來,也毫不在乎。大有誰愛看誰看的架勢。
見林雨桐進來了,她手裡的鞭子也沒放下,拿著鞭子手插著腰,“喲!瞧瞧這是誰?狀元娘子貴腳踏賤地,怎生就來了我們這破落戶家呢?”緊跟著,她就跳著腳:“可憐我也是爹疼娘寵養大的小|姐,倒是被你們作踐的嫁了這個肮臟的畜生。新婚洞房都敢拉了媳婦在婚床上弄那事……啊呸!還說我是邊城來的野人,這屋裡的有一個算一個,連我這個野人都不如。都是yin|蟲,是畜生!”說著,越發的張狂起來了,乾脆連外麵的紗衣也脫下來,朝二門那些小廝護院招手:“不是要看嗎?老娘叫你們看!看了還不過癮,老娘在屋裡的炕上等著你們,誰不來誰孫子!她姓孫的敢摸丫頭婆子,老娘就敢偷小廝護院……”
反倒是那些圍觀看熱鬨占便宜的,一哄而散,都被嚇的不輕。
林雨桐看的出來,這餘梅說的竟是真的。真真就是這麼想的。
她哼笑兩聲:“這主意不錯,我覺得挺好。”
餘梅收起臉上的放|蕩,看林雨桐,然後冷哼一聲:“你這麼說……我倒是有些意外。我以為你要罵我不知廉恥。”
林雨桐走過去:“你知道不知道廉恥,跟我也不相乾。我就是來問你一句話,找了馬道婆想乾什麼?”
餘梅冷哼一聲:“這麼快就知道了。”她倒是光棍,“我嫁了個這樣的王八蛋,當然得想辦法把日子過好了。馬道婆說能幫我偷運道,說我瞧著誰過的好,就偷誰的運道給我。隻要生辰八字和二十兩銀子罷了……我一想,這也不費事,不就是偷運氣嗎?我先是想偷你的運氣來著,後來想了想,不行!彆管是人還是妖魔鬼怪神佛,其實都怕惡人。你這人太惡,運氣怕是偷不來的,就隻有她了。不過我覺得那道婆就是個騙子,作法一點用也沒有,那畜生回來竟然連我買來的廚娘都拉回來睡了,偷了屁的運道。”
“你也把我的生辰八字給她了?”林雨桐問道。
“給了。”餘梅說的毫不臉紅:“我跟她說,誰的運道好偷就偷誰的。你好好的站在這裡,當然就是沒偷成你的唄。”
林雨桐笑了一下,抬腳踹過去,腳尖一挑,就將她手裡的鞭子挑了起來,再伸手接過來,抬手就給抽過去。
不是不要臉嗎?肚兜給直接抽下來,順手也把紗褲褻褲給卷下來,她一聲聲尖叫著喊疼。林雨桐就道:“不過一句話,那孫紹祖就能休了你……你信不信我也能把你賣到私寮子去。”
“我信我信!我再不敢了。”餘梅看她帶笑的臉,越是帶著笑,她越是害怕:“我真沒想要人的命,就是偷點運氣。”
這個蠢女人,還是留著往死了作去吧。
臨走的時候,她看了一眼被餘梅鞭打的女人,扭臉看餘梅:“這個人我要了……”
不等餘梅發話,就有人拿了這女人的身契給林雨桐送來。然後給林雨桐直接送到家了。
林雨桐暫時沒去管她,隻去了餘家,把事給說了。
顯然,餘梅這傻子,被人給忽悠了。要不然,她一個新嫁娘,對京城又不熟悉,怎麼就跟馬道婆牽扯上了。不用問,馬道婆必然是主動找去的。
四爺給了餘家三個玉牌,玉牌上刻著符籙:“有這東西,什麼也傷不了你們。”
餘梁稍微安心,就跟四爺商量:“邊城那邊,不給點教訓,就不知道厲害。”
四爺點頭:“這事我辦,你隻當什麼也不知道。”
兩口子回家,卻知道這事不能急。如今找不到馬道婆,想來那一僧一道遲早會上門。且不急,慢慢等著就是了。
四爺洗了看孩子去了,琉璃才道:“那個女人醒了,要見奶奶。”
是說從孫家帶回來的女人。
這女人細看得有三十多了吧,但卻長的比一般人家好了很多。她跪下給林雨桐磕頭,“奶奶的大恩大德,我不敢忘。但還求奶奶把我送回孫家去吧。”
林雨桐就看她:“我瞧你一心求死,這才帶你回來,看能不能救你一命,怎的你反而要回去?”
這女人壓抑著,肩膀聳動,但卻沒哭出來:“我是寡婦,娘倆相依為命。我閨女十三了,也能幫襯我了。孩子喜歡話花啊朵的,往常采些花走街串巷的賣。奶奶家,我是知道的。我家孩子回去總說,府裡的奶奶姑娘是慈悲人,總是買她的花兒。前不久,我家閨女出門賣花,去不見了蹤影。有人說在孫家見過,我上門討要,他們說確實是在她家。不過已經賣身為奴了,要見閨女也容易,賣身便是了。他們手裡有我閨女的手帕,我一瞧,再不會出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孫家的門風又是那般的,我急著見閨女,被他們拉著給摁了手印了。可是賣了身了,卻不見我那閨女。偏那老爺是個好色的,我這般的年紀也不管不顧隻往床上拉……今兒要不是奶奶,我便死了。可我就是死了,我也得查查,我閨女去哪了?死了一回了,我便知道了,死是無用的。”她的臉上露出幾分狠厲來:“告官,找官老爺就能討回公道了?不是的!公道還得自己來討。就是我那閨女沒了……被他們害了……官老爺也不會要了孫紹祖的命,橫豎是花銀子就能了結的事,再說,我並不能證明這些事跟人家相乾……既然如此,我不求活,隻求仇人不得好活不得好死……奶奶的大恩,來世必報……”
林雨桐嘴角動了動,竟是不知道該如何說反駁的話。
她說的都是對的。沒錯,就是真死了,也要不了孫紹祖的命。
那就去吧!
“你若沒報仇便死了,我跟你保證,孫紹祖一定不得好死。”林雨桐這麼說。
這女人就磕頭離開了。
從始至終,林雨桐都沒問她姓什麼叫什麼。
想想,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呢。
這事暫時就這樣了。但真隻這樣就算了嗎?
馬道婆跑了,一僧一道神出鬼沒的。四爺就拿他們沒辦法了?
笑話!
四爺是什麼人啊!
借著正隆帝看望太上皇的時候,氣氛正好,大家一塊說說閒話嘛。四爺一邊跟太上皇下棋,一邊就跟冥思苦想的太上皇和觀棋愛語的正隆帝說外麵的事呢。
最近京城裡什麼事最火熱啊!
了解市井民情嘛。
四爺就說了,最熱鬨的就數牽扯到數不清的後宅陰司的厭勝之術了。而這事,又是四爺報的官。
正隆帝還能看到奏報,大致知道個情況。但是太上皇就真不知道了。
四爺就給說啊,從大舅子發現‘老神仙給的符籙’變了顏色說起。一直到隻摸了摸符籙的自家老婆夜裡就噩夢連連以至於吐血,引起了他的重視,兩口子怎麼怎麼排查,怎麼怎麼確定了使壞的人。
這裡麵又牽扯到餘家的事,餘家父親的不慈,餘家繼母的名不正言不順,餘家妹妹的放浪和惡毒。
捎帶了誇了張道長,卻又損了孫紹祖。
“內子是知道這馬道婆的名聲的,原本這個婆子在後宅女眷中也是極有名聲的。榮國府裡,那位賈妃娘娘的胞弟,就認了那婆子做乾娘的。”連賈家的糊塗一並給捎帶進去了。“內子提了這麼一個人,又恰好之前她接觸過內子那‘繼母’所出的妹妹,兩下裡一對,心裡就有數了。不想找到地方,那婆子偏偏不在,蒲團上倒是有血跡。怕是被法術所反噬,潛逃了……”
正隆帝就皺起眉頭,這樣的人放在外麵才更危險。
他就問:“聽說牽扯的人家還不少?”
“可不是!”四爺就如數家珍的算起來。
比方說誰家的夫人常年臥病,沒生下子嗣,偏房卻做大,一屋子的子女全是庶出的。什麼誰家的嫡子嫡女接連夭折,結果在馬道婆那裡發現了這些人的生辰八字。什麼誰家的小妾好端端的無故瘋魔了。
越聽越覺得這樣的妖婆危害甚大。
說著,四爺話語一轉:“這婆子的危害,那是危害的一家一姓,就怕這背後還藏著見不得人的人或是勾當,這就更得小心了。”
從古至今,這所謂的邪|教和淫祀最是不能放鬆的,當權者太明白這其中的危害了。
四爺也不說彆的,就隻說他能接觸到的,又是帶著那麼一副請教的語氣:“……不說彆的,隻說榮國府裡那帶玉的哥兒,試著想想,那麼一個雀兒蛋大小的東西,是怎麼含在嘴裡的?也是我年輕,見識淺薄,我家的小子出生的時候我是在的,孩子生下來也不小,可要是真有那麼一東西堵在嘴裡,想想都後怕的很。偏上麵還有字,這便是一奇。”
太上皇就道:“不過是後宅婦人的爭寵手段罷了。你倒是認真起來了。”
四爺也笑:“我原本也是那麼想的。可後來才知道,那薛家的姑娘,竟是得了一僧一道的點化……”又把金鎖的事說了,“這金鎖上的話既然和寶玉上的話是一對,那時候我就想,這寶玉難道跟著一僧一道有什麼瓜葛?”
“哪裡來的一僧一道?”正隆帝也被勾起了興致,不免問了起來。
四爺就笑:“原是不知道的,如今這兩年,倒是才發現,這一僧一道端是忙碌。這邊要顧著府裡的寶玉,那邊就得去金陵,又是點化人家薛家的姑娘,又是賜了那樣的吉祥話,又是給人家姑娘開了海外仙方。這也還罷了,還有那林如海林大人家的女公子,原也是被批了命的,隻說是要麼送那孩子出家,要麼就得一輩子不見外姓人……又有說,那薛家薛蟠娶的那個甄家旁支的女子之父,也跟著這一僧一道出家了……”
“這什麼道士什麼和尚,怎麼就圍著賈家轉呢?”正隆帝合上扇子,問了這麼一句。
對!就是這句話。
隻圍了一家轉,這是什麼道士什麼和尚?
這是明顯的帶著某種目的的。不圖謀你什麼,人家乾什麼非得圍著你轉。
四爺順勢就苦笑:“要是掐著時間算,那個時候,賈家好不容易考出來一個舉人賈珠,卻英年早逝了。緊跟著,賈家的運道那是一日不如一日……”
直到如今,眼看是要走到了儘頭了。
這話叫這父子倆心裡一凜,這賈家要是因此而被人奪了運道……要是這手段用在皇家,又當如何?
話題到這裡就打住了。四爺也不往深的說了,這父子倆也不往深的問了。
但四爺知道,話到這裡就剛剛合適。這顆種子已經種下去了,很快,就能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回去就跟桐桐說:“天子口含天憲,可冊立神佛。那警幻管她是正仙還是什麼,天子金口玉言出口,就直接給廢了。”
爺是那麼好招惹的?
林雨桐拍了拍四爺的脊背:您厲害!您真厲害!這辦法您都想到了。
不過都這麼多年了,您這上眼藥的本事,是一點也沒落下。
以前是給兄弟上眼藥,如今您能耐了,連這種道行高深,很可能已經位列仙班的人物上起眼藥了。她一定會記您一萬年的。
真就是按照四爺猜想的走的。
沒過兩天,正隆帝召見了張道長,也就是那位老神仙。
四爺跟這位老神仙的關係,親密著呢。老神仙接了活,比如誰家要什麼符籙之類的,他自己水平不行,那沒關係,他可以求助四爺啊。四爺也給畫,但是不是免費的。就相當於,老神仙其實是給四爺上供著的。兩人偷摸的,私底下眉來眼去的,沒少來往。
出了這事,四爺好像跟這位還有信件來往的。
這老神仙把四爺當成是有道行的高人,更堅信四爺背後有一尊真真正正的老神仙,所以,對四爺的話,很少有不應承的。
林雨桐懷疑四爺跟那位張道長是對好口供的。
然後張道長進宮,麵對皇上的疑問,他就一副愁容不展的樣子,歎了一聲:“不敢欺瞞聖上,小道是老國公的替身,當日為何老國公要舍一替身呢?其實師傅當年就為老國公起過卦,卦象……”他搖搖頭:“具體如何,小道不得而知,不過看國公爺愁眉不展的樣兒,隻怕是並不如何樂觀。更不敢欺瞞陛下,當年還有一說法,說這殺伐之氣,可為賈家擋災禍……其實那災到底是個什麼災,小道如今也未能看破天機。不過因著如今的那位狀元娘子是將門出身,所以,當年賈家老太君才發了慈悲,把人接進府裡照看……想來,國公爺留下話了,不是如此,也所差不遠……”
正隆帝聽的似懂非懂,但大致意思他有些明白了:“你是說,這運道消亡的事,是能做手腳的?”
張道長點頭,繼而苦笑:“若是道行高深,自是可以。隻是這乃是邪魔歪道……借著彆人的運道修行,乃是修行人的大忌。像是那些高門大戶,借了人家的運道可提升修為。若是借了皇家的運道,便能白日飛升……”
他說著,就猛地頓住了,像是失言一般,猛地捂住了嘴,趕緊跪下:“小道失言!小道該死!”
正隆帝的麵色卻變了:“那照你這麼說,這確實是能借皇家的運道。”
張道長戰戰兢兢,一副不敢說話的樣子。但心裡卻想著:這不知道哪裡來的一僧一道,你得罪那位乾什麼?本來是世外高人,得!恐怕這二位當真要涼!,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