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也顧不上周瑞家的,趕緊叫人帶著蘊哥兒去玩,她自己急匆匆的迎了出去。
周瑞家的在一邊看了一場熱鬨,回去跟王夫人學呢:“……才說要進宮去呢,結果忠順王妃又來了。往常我還覺得南安老太妃的排場就大,瞧見了就叫人覺得有威儀。如今再瞧這位王妃,那才是真真的大排場。可瞧著,竟跟珩大奶奶是手帕交一般的親熱,兩人拉著手說話,也沒去正堂……”
不在正堂招待,那就是非同一般的親近之人。
就是賈家人去了,都是在正堂招呼的。
王夫人手裡的念珠轉的更快了:“娘娘打發人遞了話來……叫咱們跟桐丫頭打探打探,她那邊急等著消息呢……瞧著,今兒是不行了……”
不光是今兒不行了,隻怕明兒人家也未必就得空啊!
周瑞家就說了:“手裡有進出宮門的牌子,怕真是皇後娘娘嫌宣召或是遞牌子麻煩。”所以,人家天天進宮,還真未必就見的到人,見到人也未必就能消停的說話。
王夫人將念珠一收:“罷了,這個月還不曾進宮,我先進宮,去問問娘娘到底怎麼了?嫡皇子便嫡皇子,這還隻是個奶娃娃而已,可彆千萬慌的失了分寸才好。”
林雨桐是不知道王夫人要進宮的,她這會子跟忠順王妃在家裡坐著呢。兩人昨晚也算是共同經了事的,這會子說話就投契的很。
這位來是為了大郡主的婚事的:“……我跟那位靖海侯夫人不熟,再說了,她的口音我聽著也聽不大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打個招呼行,這真一塊兒說話,費勁。我還是問問你,那林家的哥兒,真那麼好?”
林雨桐一肚子的好,但這都是上輩子的情感作祟。好半天才把那種想誇讚的欲望壓下來,隻道:“我瞧著是挺好的。具體的還是叫王爺去瞧。男人瞧男人總比女人瞧的準。”
這話也有道理。
王妃就笑:“你是個滑不留手的。沒想到昨晚上倒是不避不讓,說實話,皇後這些年可不真不容易。保住了皇子,便是保住了她。”
這些話不能深說,她又轉臉逗蘊哥兒:“我家的小閨女,跟蘊哥兒倒是大小差不多,將來給你家做媳婦?”
開玩笑的口吻,林雨桐也不當真:“等將來真成才了,我才好厚著臉皮上門。”
“可也彆太長才了。”忠順王妃就說:“省的皇上看上了,再給招了女婿,倒是沒我家什麼事了。”說著就又逗孩子:“你說是不是啊?”
蘊哥兒毫不客氣:“沒事沒事的!我都要的……不嫌多……”
什麼跟什麼啊,就敢都要?就敢不嫌多了?
把王妃逗的不行:“這小子倒是來者不拒,什麼都敢接著。”
兩人說了半天的話,才把王妃送走。其實也沒啥大事,不過是表達親近的態度罷了。
這邊才把她送出門,承恩侯府的老夫人夫人一並來了,帶了幾大車的禮,一點也不避諱人的前來致謝了。
一時之間,大門口很有些車馬喧騰的意思。
四爺回來的時候,家裡的喧鬨還沒完了,前院也接到很多的帖子。好些人覺得跟四爺有交情的,都遞了帖子,說哪天有空,上門拜訪之類的話,其實就是打探消息的。
他挑了裡麵一些很親近的,像是張家的人,像是林如海之類的,打發人給人家回信說第二天在家恭候。這才能歇下了。
蘊哥兒知道他爹累了,也不鬨了,在小榻上睡他的去了。
四爺躺下這才跟林雨桐說話:“老爺子是傷心了。”
想保住忠義親王這一脈,偏生他們不老實。這都說不好是他們利用了人家,還是人家利用了他們。叫正隆帝來說,他願意相信是前太子的人不消停,利用了宮裡這些爭寵的女人。可叫太上皇想,自然是覺得孤兒寡母不安心的過日子,跟著鬨騰很沒有道理。很可能是被有野心的人利用了。
這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事,很難有具體的證據。就像是兩個孩子一塊做了壞事,各自的家長都認為自家孩子是被帶壞的那一個是一個道理。
其實按照慣例,像是先太子嬪妃,一般都是直接就賜死殉葬了。很少有像是現在這樣,留著跟這些遺孤關在一起的。如今且看,弊端是顯而易見的。孩子是不懂事,但這些女人未必就不懂事。更糟糕的事,怕是把這種仇恨傳遞給下一代人。
四爺如今一說太上皇的心事,林雨桐心裡就一驚:“忠義親王府邸的那些女人……怕是都活不長了。”
果然!在滿京城裡視線都聚焦在秋闈這件事上的時候,忠義親王府,正一件接著一件的辦喪事。隻說是染了疫病,這些孩子,被接走另外安頓地方了,具體是安頓在哪裡,一般人是觸摸不到的。太上皇想來是知道的,但是什麼話也沒說,這便是默許了。
而那些據說是因為疫病死了女人就不說了,那還沒死的,到底能從她們嘴裡知道什麼,就更是彆人所不知道的了。
等過了大半個月,嫡皇子快滿月的時候,林雨桐又進了一次宮。
在宮裡正好‘撞見’元春。
這就不免要停下來說說話了,元春看起來瘦了很多,神色也有些憔悴。見了林雨桐眼裡閃過一絲急切:“桐妹妹……”
“娘娘!”林雨桐先行禮,然後疏離的看著她。
元春卻顧不得許多,隻道:“太太之前來求見,我稱病並沒有見。麻煩妹妹幫我帶句話,問問太太,平安州可有何事沒料理妥當嗎?切記切記。”
眼裡已經是帶上了懇求。
林雨桐點點頭,算是應承。心裡一笑,自己這怕是被元春給利用了。
正隆帝如今正是懷疑一切的時候,她偏來對自己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話。是幾個意思?是說賈家在平安州有什麼把柄被捏住了,她被人要挾的意思嗎?
林雨桐不能確定,她也不想問。
見了皇後,她又一五一十的說了。
皇後的嘴角果然露出幾分嘲諷的笑意:“你大概不知道,賈妃早年是伺候先太子的側妃甄氏的。這位側妃以前是仗著甄太妃,擺的譜比正經的太子妃還大……甄太妃在宮裡這些年了,從內務府到辛者庫,就沒有她的手夠不到的地方。那天也幸虧你夠果決,她們打的主意就是要是那毒酒不行,就趁著東宮起火的亂勁再動手。所以,要不是你,我們母子真得折進去……”
林雨桐搖搖頭:“娘娘以後還是得小心才是。”
皇後輕笑一聲,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低聲問:“你能確定那天晚上,周貴妃喝的酒跟我的是一樣的嗎?”
這個並不能。
她離皇後近,隻聞見了給自己和皇後所倒出來的酒的味道,至於周貴妃杯子裡的酒到底是如何,卻無從得知。隻是出於小心,不能說皇後沒事,叫周貴妃出事了。如此,不過是把皇後從一個危機裡救出來卻又馬上將她推到另一個危機裡。
如今聽皇後這麼問,林雨桐就不由的問:“周貴妃牽扯其中?”
“那天晚上,宴席上的東西,有心人幫著存留了。周貴妃的酒是有些問題,但是量卻極少……並不足以導致滑台……”皇後輕笑一聲:“有意思吧。”說著,臉上就添了幾分悵然。
這可真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能說什麼呢?後宮本來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偏這周貴妃不是賈元春,賈元春那是怎麼處置都行的人,可是周貴妃不行啊,那是一股新的政治勢力,正隆帝多有倚重。從這裡麵折射出來的問題,其實便是黨爭的雛形了。
周貴妃的背後是正隆帝潛邸時候的力量,都是皇帝的親信新銳。
不巧,四爺不算是那一撥人裡麵的。
又不巧,四爺偏偏為嫡皇子說了話。
她回去就問四爺說:“咱們如今算不算是皇後這一頭的?”
四爺就笑:“一個還是奶娃娃,一個還在肚子裡,是男是女都不清楚,還這一頭那一頭的,想的太早了。”他皺眉:“黨爭這種東西……難避免了……”
不過都是抱團取暖的心理罷了。
林雨桐認同的點頭:“所以,敢做純臣的人都需要大勇氣。”
沒過幾天,忠順王妃也偷偷的問林雨桐:“真跟周貴妃有關係?”
看來皇後也跟她說了懷疑周貴妃的話,林雨桐但笑不語,再問就隻搖頭,“真不知道。”
周貴妃有沒有參與不知道,但皇後這般問了,其實就是已經在利用這件事給嫡皇子拉攏人脈了。
鬥爭,在嫡皇子落地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
林雨桐看著手裡拿著的進宮腰牌,放在匣子裡鎖起來了。這東西,還是不用的好。宣召了自己進去,不宣召了,自己一輩子也不想進去。她簡單日子過慣了,不喜歡那種勾心鬥角了。
日子這麼一晃,便是冬日了。
不想這一日接到了請柬,是靖海侯夫人辦的賞花會,說是家裡的梅花開了,賞臉過來瞧瞧,咱們也好親近親近。大致就是這麼一個意思。
但這事還真叫林雨桐為難了。
應該不應該去?應該!皇後那天點名了,叫自家跟聞家多親近親近。那至少態度是該有的吧。
可如今擱在自家,不用去想應該不應該,林雨桐這會子想的能不能去。
“不能!”四爺一把將帖子給撇一邊去了,半耷拉著眼皮說:“想看梅花還不容易?城外半拉子山上種的都是紅梅,想怎麼看就怎麼看。想哪天去啊,我陪你。”
嗬嗬!我不去!我這輩子都不賞梅了還不行。
她就安排琉璃說:“回帖子,便說是哥兒最近有些咳嗽,不便出門,改日一定登門致歉。再準備一份像樣的禮,叫人送過去。”
琉璃剛下去,四爺就又說:“不去就不去,找什麼理由不行,便拿孩子說事,也不嫌個忌諱。”
嘿!找茬還沒完了是吧?!
林雨桐沒說話,不想招他。他還越發來勁了:“有那功夫,算算鋪子裡的賬,問問賈芸的婚事,不比去賞花強?”
行!你是真行。
當著孩子林雨桐也沒說啥,晚上了,她才過去哄他,趴在他耳邊道:“……我見過的男人裡,就隻你是一條真漢子……”
這話說的——動聽!
都真漢子了,好像老揪著這一件事也不對,於是第二天開恩的說:“想去就去吧。”
瞧著大方的很呢。
幾輩子的相處了,林雨桐能輕易掉到他的坑裡?馬上搖頭:“不去!富貴人家的梅花有什麼可看的?沾染了富貴氣,全無一點風骨。要是想看,跟著爺去山上看多好的,那才是真真的傲骨寒梅。”她抱著被子翻個身:“今兒我請了錢家的表嫂,她家的姑娘我瞧著還不錯,這親事怕是能做。”
“什麼親事?”他說過就忘了。
林雨桐翻過來抬起頭看他,他整理荷包的手一頓:“哦!親事啊!對!這親事能成!”
說完,邁步出屋子就走,林雨桐躺在裡麵還能聽見他暢快的笑聲。
得!又被這人給耍了。惱的那麼真,還真以為他醋性有多大呢。
可把人家聞家都給拒絕了,還去個屁啊!
乾脆真就去給賈芸說親事,一頭叫人請了五嫂子,一頭又叫人請了錢通家的媳婦張氏,叫她順道將她家的閨女也帶來,反正天冷了,也沒什麼事乾,一塊搓麻將嘛。
五嫂子一看那姑娘,心裡就明鏡似的。那母女倆倒是事先不知道,不過表現的也著實是妥當。
等把客人送走了,五嫂子又去而複返,問這錢家的事。
林雨桐把情況都說了:“……你要是能看上,我就替你們說去。要是瞧不上,就再說。”
之前,她也隱晦的跟五嫂子提過小紅的事,誇這姑娘能乾,但五嫂子也說了:“縱使再好,到底是個奴兒。”
她又不甘心,又問了賈芸,對那小紅可見過,可有什麼印象?
賈芸搖頭又點頭:“恍惚裡見過……嗐!嬸子,那府裡的丫頭眼高於頂,個個的都不是省油的燈,我瞧上能如何?還能納回來?”
那時候她就歎氣,這有些改變也未必就是好的。如今的賈芸可不是以前的賈芸了,那時候的賈芸處處得巴結著王熙鳳,巴結著賈寶玉,不管從哪一方麵來說,小紅這個跟過賈寶玉又伺候著王熙鳳的丫頭,他必然是對人家高看一眼。如今呢?賈家旁支,除了自家,誰有賈芸的身家厚?情況變了,心境就變了。以前有了好結果的一對,如今卻已經完全沒有產生交集的可能了。五嫂子和賈芸兩人,對女方的要求是,至少也得是好人家出身的姑娘。
錢家不管從哪一方麵,都是符合這母子倆的要求的。況且,錢家還跟自家有親。這要是婚事成了,無疑關係又近了一步。再說錢家的姑娘長的,確實不錯,人又活泛機靈,縱使比不上小紅在大戶人家見識廣,但也自有她的好處。隻出身這一條,就勝過小紅無數。
見五嫂子滿意,林雨桐也就不執拗了,不成就不成了,反正,如今這紅樓到底還是不是紅樓,她也說不清楚了,不過是個人有個人的緣法罷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