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趕緊辯解:“羅總,我到這家也都兩三年了,青衣這孩子我跟看自家的孩子是一樣的。我要是啥也不說,我這心裡自己都過不去。小姑娘家,心裡存了心思了,這個時候要是不攔著,隻怕越陷越深了。”
羅勝蘭蹭一下從床沿上站起來,疾步就往外走,都走到門口了才回頭安撫保姆:“你彆多心,我是知道你的。這孩子你就當是自家的孩子,要是做的不對了,你該說就說,該提醒就提醒,該告訴我的不管好壞都彆瞞著我。要真是這樣,我得謝你才是。”說著,就深吸了幾口氣,這才道:“你先忙,我去樓上看看!”
保姆鬆了一口氣,緊跟著搖頭,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羅勝蘭往二樓去,家裡鋪的地毯,厚厚的長絨地毯,踩在上麵是聽不到腳步聲的。她上去,也沒敲門,直接就推開了畫室的門。
畫室裡並沒有人。
但是畫室裡掛著的畫,還是叫她變了臉色,她把一張張畫了那對夫妻倆的畫像都收起來,然後抱著就往樓下走。
“媽,你乾嘛?”羅青衣從衛生間出來,就看見她媽媽抱著一堆的畫往樓下去,一著急就問了出來。
羅勝蘭腳步頓住,回過頭來,看著女兒的臉,表情有些冷厲:“你還記得你爸帶著那個女人回來的那天嗎?”
羅青衣的腳步不由的往後退了兩步,麵色一下就蒼白了起來。
羅勝蘭不說彆的,隻問這一句:“你還記得嗎?”
羅青衣眼神慌亂的低頭,又繼續朝後退。記得嗎?怎麼會不記得?
爸爸帶了一個穿的雖然土氣,但明顯更年輕更漂亮的女人。然後爸爸說了什麼……媽媽將她和哥哥推到了臥室裡,不叫他們聽。然後那天晚上,媽媽沒哭,可卻一個人在冷冰冰的屋子坐了一晚上。
她不知道那天爸爸跟媽媽說了什麼,但她卻記得那個女人。學畫的很長時間裡,她都畫的是那個女人。她跟在爸爸身後一進門就打量媽媽的眼神,那眼裡的羨慕、嫉妒,還有很多很多的叫人憎惡的眼神和表情,在那麼短短的一瞬間裡,在那個女人的臉上和眼裡不停的轉換著,她從來不知道,人可以那麼醜陋。
羅勝蘭一手抱著畫像,一手拉著閨女,將她摁在畫室的鏡子前:“你看看,你看看你現在,跟那個女人有什麼不一樣!”
那個女人後來穿著跟媽媽一樣的衣服,特意的從他們家路過。
而如今的自己,跟那個女人有什麼不一樣呢?
“不!不一樣!”羅青衣搖頭:“我沒想乾什麼,我就是……我就是不知道這世上原來可以有那麼溫柔那麼好的男人……”
爸爸喝醉了就打她,從來不是一個溫柔的人。不喝酒的時候,教她學畫畫的時候,也還好,但眼裡從來都是陰鬱的,她也從來不知道男人可以如同陽光一樣,照到世界最黑暗的角落。在家裡,乾活的是媽媽,掙錢的是媽媽,所有的事情都是媽媽做的,她也從來不知道男人可以頂天立地,能夠遮風擋雨。
哥哥在她的眼裡,都不能算是一個男人。小時候他搶自己的吃的,揪自己的辮子。大了,就被媽媽送到國外了,如今變成什麼樣了,她也不知道。
還接觸過什麼樣的男人呢?
老師?
小時候的老師不記得了,大了之後的老師,都被媽媽送過禮,他們對自己和善,那是因為拿人手短。
到大學以後的老師嗎?老師喜歡的不是師娘,而是柔弱的像是菟絲花一樣的姑娘,是看見殺雞就不忍,聞見血腥味就得用噴過香水的手絹捂住鼻子的姑娘。這樣的男人,她實在看不到優點。
可是因總不一樣,對老人孝順極了。對孩子從來沒有過打罵,做他的孩子一定很幸運。做丈夫……她從沒見過哪個男人能做到這個份上。她竟是找不到任何缺點,跟她從書上,從上,從電視上看到的好男人,是一樣一樣的。
這樣的男人……“我喜歡,有錯嗎?我真的沒想怎麼樣,我就是喜歡……然後也想叫他知道,我很好,我真的很好……但是……我卻什麼也做不好……”
羅勝蘭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因為閨女的話而和軟起來,反而越發的冷厲:“他再多的好,那也是對著他自己的老婆孩子的好。你算乾嘛的?是哪位呀,人家憑啥對你好?”
“我也很好!”羅青衣抬起頭來,固執的看向她媽媽:“我也很好!為什麼我……”
話沒說完,羅勝蘭一個巴掌狠狠的扇了過去:“你很好?你哪裡好了?”她上下的打量閨女,“活成彆人的替身,彆人的影子,連你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你還有臉說‘我’?你看看你自己,你還是羅青衣嗎?你覺得你好,你就給我活出一個羅青衣的樣兒來!彆學著人家吃學著人家穿,東施效顰聽過嗎?人家東施效顰也比你好,至少東施隻是看西施貌美,而不是覬覦西施的男人!若說東施把自己鬨成了笑話,那你呢?你比挑梁小醜的樣子還要醜陋!”
“媽……”羅青衣幾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還是不是你閨女!”
“做出這樣的事來,我不覺得你是我羅勝蘭的閨女!”羅勝蘭抬手捋了捋頭發,“我羅勝蘭站在外麵,雖是一介女流,但也是頭頂天腳踩地,一頂天立地的人物。我的閨女不說巾幗不讓須眉吧,但至少也得是個懂道理明事理的人。你若是連最基本的也做不到……那就證明我之前沒把你教好。既然沒把你教好,證明我沒有教好你的本事。我教不好你,會有人教好你的。”她的語氣越發的冷硬起來:“收拾東西,我明天就送你走。那邊你哥接你。你不是一直說我偏心你哥嗎?這回也偏心你。等你在那邊安頓好了,你哥就回來,在我跟前我盯著他。你呢,享受跟你哥一樣的待遇,每個月基本的生活費給你,保證你餓不著,可再想要吃的好,穿的好,就得你自己想辦法去。為了學人家,一天一隻鴨子的作,家裡是有錢,但錢不是大風刮來的,你就是被保護的太好的,壓根就不知道外麵的世道。出去吧,見見世麵去……”
“我的學業還沒完成……”羅青衣知道自己的媽媽,她說什麼便是什麼,下了決心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她開始有些慌亂了,英語早就丟到爪哇國去了,明天去美國,然後哥哥會被媽媽叫回來,自己在異國他鄉,隻一個人,錢也不多給,怎麼辦?活不下去的!
求情的話沒說完,羅勝蘭就又扭臉過來:“學業沒完成就彆完成,無所謂!若是學不好做人,有再好的學問有什麼用!倒不如在國外,多刷幾個盤子來的實惠。”
羅青衣幾乎是不能理解:“您是我媽嗎?您怎麼這麼狠心!我就知道,你恨我爸爸,所以連我們也恨……”
這話戳的羅勝蘭心裡一揪一揪的疼,身體晃悠了一下幾乎站立不住,但還是道:“這回你說錯了,我不恨你爸。當年嫁給你爸的時候,我也以為,你爸是世上最好的男人。哪怕他隻知道傷春悲秋,我也覺得,他是!我能為了他受一切苦楚,我心甘情願。隻是後來,不一樣了。變了的,不是他。他一直都是那麼一個人。而我卻真的變了,以為能心甘情願的為他辛苦一輩子的,可是到頭來生活的壓力叫我不得不低頭。總是把那些不如意的怨氣,撒在他身上。我跟你爸走到結束,他有一半的錯,我也有一半的錯。所以,這壓根就談不上恨!隻是,誰都年輕過,誰都會犯糊塗。”說著,她就帶著幾分自嘲:“那位孫叔叔,你還記得嗎?”
羅青衣被她媽帶的,忘了剛才的頂撞,點點頭:“記得!他現在在邱縣當縣委書|記……”
“對!”羅勝蘭便笑:“當年,我追著你爸跑,而你孫叔叔追著我跑。你孫叔叔什麼都好,那時候當知青,什麼苦活累活他都乾的動也幫我乾,可我總惦記你爸爸,怕你爸爸被鋤頭磨爛了一雙作畫的手……那時候,我覺得你爸爸是清風明月,是世間再也沒有的男人。而你孫叔叔這樣的,一抓一大把……可結果呢,你爸爸成了什麼樣?你孫叔叔又成了什麼樣?”
孫叔叔的愛人也不是一個優雅的女人,相反,很有些大大咧咧的。但是一看,就知道她過的很好,那雙手保養的比媽媽還好。家裡的活,隻要不是孫叔叔實在有事,隻要有空就幫著乾。到現在,孫叔叔依舊是一位健壯又不失儒雅的紳士。
那麼好的男人,當年在媽媽的眼裡卻不如爸爸嗎?
“是不是很傻?”羅勝蘭輕聲問了一句,然後過去撫摸閨女被打的臉龐:“誰都有傻的時候。孩子,你這件事,就是在犯傻。在彆的女人那裡,他是好男人。可在你這裡,卻未必。男人,跟腳上的鞋身上的衣一樣,適合的便是最好的。不必追求光鮮亮麗,隻要舒服、暖和,夏能扛日頭,冬能禦寒,便是好的。彆的衣服鞋子再好,你用著不理直氣壯,穿著不舒服合身,要他何用呢?就跟你身上這件衣服一樣,你看,穿在你林姨身上,她便如同貴婦,叫人覺得優雅閒適,可穿在你身上,像什麼?”她推著孩子再度站在鏡子前麵:“你自己看看,像什麼?好看嗎?”她歎了一聲:“不好看!就像是唱戲的,還是跑龍套的,找了一身誰都知道不合適的衣服套在了身上。閨女,彆把日子過的像演戲!人啊,隻有做自己的時候才不會累。這些話,你許是會明白,許是現在怎麼說也明白不了。不過沒關係,等你明白了,覺得能坦然的把這些畫像送給你因叔林姨了,你再回來。媽……在家等著你!”
然後第二天,林雨桐出門的時候,就見羅家母女也出門。見羅青衣拉著行李箱低著頭,她就問:“怎麼?回學校去?”
“哪啊?”羅勝蘭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笑道:“我家的大小子要回來了,在他回來之前,先把他妹妹給安頓了,這個丫頭,我也打算叫她在國外見見世麵。要是以後想回來,就回來。要是不想回來,我給她在外麵置辦產業。如今這方便的很,我以後也常出國,想她了就去看看她。”說著,就拍了閨女的肩膀:“跟你林姨再見。”
“再見。”羅青衣沒有抬頭,隻低頭回應了一聲。
林雨桐也隻做不知裡麵的事,便笑道:“這是舍不得家了。孩子出門是這樣的,等適應了,怕不記得家門朝哪邊開了。”她順手從手腕上摘了一個鐲子下來戴在羅青衣的手腕上:“在外麵好好學,常回家看看。”
“你看,這多不好意思。”羅勝蘭又催促孩子,“謝謝你林姨。”
“謝謝。”她還是那樣的姿態,那樣的腔調。
“不客氣,你們這決定也太倉促,來不及給你準備禮物,彆見怪才好。”說著,就送這母女上車,“怪冷的,趕緊車上去,得去機場吧,彆耽擱了。”
客氣話說著,把人利索的送走了。
林雨桐和羅勝蘭之間,該如何還如何,竟是半點也沒受影響。
就連家裡的老太太也說:“勝蘭這人,是個了不起的女人。”
可就在這件事大約過了有半個月之後,林雨桐收到了一封信。信是從本市寄來的,卻沒有寫寄信人的地址。信是寄到家裡的,老太太幫著收了,然後晚上回來,才給林雨桐的。
林雨桐回房間打開,結果裡麵是兩張照片。
照片是偷拍的,一張是在酒店門口,一張是在一個小區單元樓下。
酒店的這張,能看的出四爺是往酒店裡走的,而他的側後方卻跟著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四爺微微側著臉,像是跟身後的人說話一樣。而這個女人,風吹散了頭發擋住了大半的臉,看不清楚容貌。
小區單元樓下這張,四爺手裡提著兩兜子水果,身後跟著的還是這個女人,一樣的大著肚子,頭上還帶著帽子,臉依舊是沒有正麵。她跟著四爺,照片上看,跟四爺幾乎是貼著走的。
還彆說,怎麼看,這都像是一對。
這要不是自己跟四爺之間的信任基礎,隻這兩張照片,要說著兩人沒事,她自己都不信。
可明顯的,四爺不可能乾出這樣的事來的。
見識過隨便一個人都能p出一張照片的時代,如今看到這樣的照片,如果不信,那先是考慮到這張照片是假的。
可這假是怎麼做出來的。彆以為隻有到了網絡時代了,有那什麼軟件,想怎麼p就能怎麼p,其實這照片想要造假,早就有人會這麼乾了。
翻看那些曆史照片去,有些不合適出現在照片裡的曆史名人,合影裡就把對方直接給抹掉了。如今再多出一個人來,雖然不知道怎麼做的,但想來專業的人士做的話也不是做不出來。
她先是朝這方麵想的。可再端詳那照片,林雨桐又覺得不對!
這不是後期處理出來的吧,隻能說遇到了高明的攝影師和高明的模特,這借位借的也太好了。照片上看兩人貼的那麼近,可實際上呢,隻怕在三步開外。
如果是這樣的話,怕是有人跟蹤四爺了。
這照片是有人處心積慮弄出來,然後特意給自己寄來的。
可是,為什麼呢?
隻為了叫自家兩口子鬨起來的?
這……對方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林雨桐覺得,這件事,跟之前羅青衣的行為還不一樣,可不能就這麼算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