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你(25)
純碎?
李莫愁看看陸展元,又看看何沅君。她睜著大大的眼睛突然就有了一絲明悟,指著何沅君問陸展元說:“你要娶她,是因為她的爹爹很厲害嗎?”
陸展元想說不是的,不是這個樣子的,是因為阿沅她……她……她什麼他卻當著李莫愁的麵說不出口。
李莫愁就看林雨桐,林雨桐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倒是一邊的陸冠英麵帶嘲諷,說道:“這姑娘的爹爹不厲害,但她爹的師傅很厲害,是五絕之一的一燈大師。”
哦!
李莫愁有點懂了:那就是說自家門派不厲害。自己沒有依仗,是這個意思嗎?
她帶著幾分似懂又似乎是不懂的表情看向何沅君,又指著陸展元問她說:“他喜歡你身後的一燈大師,那你喜歡他什麼?你是不是還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惹你爹爹生氣了,所以你不敢在家裡呆著,才跟著他走的。”
這話,不中亦不遠。
尤其是兩個當事人,心裡都很明白。何沅君若是不走,其結果隻怕真不會很好。
所以,哪怕這兩人彼此是真的有好感,可叫李莫愁這麼大喇喇的將話問到明處,兩人心裡也難免種下刺了。
陸展元心想,阿沅不是那麼喜歡自己,她隻是除了自己,彆無選擇了。
何沅君心裡會想,哦!他為了陸家莊,為了他的家,為了他家的江湖地位,為了能在江湖上找一庇護,所以才找了我嗎?明知道我是這樣的一種情況,他還是選擇我,那是因為一燈大師知道他的弟子的作為和糾纏之後,隻會更多的覺得虧欠了陸家。給陸家的補償越多,庇護的力度越大,這便是展元想要的嗎?自己的悲慘遭遇成了他們陸家莊獲取庇護的資本。
感情本來就是很奇怪的東西,林雨桐就想,若是沒有李莫愁的十年複仇做威脅,這兩人覺得平靜的日子難得,那麼他們是否能恩愛十年?情濃時自然是樣樣都好,但是等濃情退去之後……不也就平淡了嗎?那對恩愛夫妻,是真的恩愛十年,還是被外力影響的恩愛了十年。若是李莫愁不糾纏,而是直接瀟灑轉身,這兩人的結果又會是如何呢?
本來就不好說的事,又有如今被李莫愁這麼耿直的捅破的窗戶紙。許是本來就是簡單的相愛,但是有了這個揣測,情濃的時候自然無礙。可若是以後遇到逆境,誰也擔保不會互相埋怨。
感情走向哪裡,也不過是一個簡單的決定,可這個決定往往也是一瞬間的事情。
李莫愁這會子壓根就不知道她的這番話其實就是進行了最狠厲的報複,她此時還隻是露出一副大悟的樣子看著兩人,然後才對陸展元說:“原來,你不是不喜歡我,也不是更喜歡你身邊的這個女人……你隻是更喜歡權勢和地位……”
既然如此,那我有什麼可糾結的呢?
她對著何沅君笑了笑:“姑娘,你要是還有彆的辦法,你就想彆的辦法吧。彆想著靠嫁給他脫困,沒用的。你有用的時候他喜歡你,假使有一天你沒用了,他又喜歡彆人了你該怎麼辦?”
何沅君幾乎不敢相信的看向李莫愁,不知道她這腦子裡到底是想些什麼。怎麼能說了那麼惡毒的一番話之後,還能做出這麼一副關心自己的樣子。她抬起頭想罵一句偽善,可看著這姑娘的眼睛,竟是罵不出來。她真的就是一種單純的關切。
李莫愁把要說的話都說了,然後看向陸展元:“那咱們的賬也該算清楚了。”她的手一動,那方帕子瞬間化為齏粉,然後她伸出手來,做出討要的樣子:“當日你受傷,是我救你的性命,你身上的疤痕在哪,有多長多深我都清楚……咱們要一刀兩斷,自然要恩義兩絕,叫你欠著我的救命之恩,這也不好……你覺得呢?”
“莫愁!”陸展元喊了一聲,卻不知道對方想表達什麼。
李莫愁朝林雨桐借武器,“有刀嗎?借我用用!”
用刀?你這是要再把他的傷原模原樣給他嗎?
林雨桐這麼想,何沅君也這麼想:“……李姑娘,你不能如此……”
李莫愁莫名其妙:“……那你希望我跟他糾纏嗎?不希望吧!那你覺得怎麼樣才能了結了救命之恩呢?你說辦法也行,隻要合理我都聽你的。或者,你覺得他的命值什麼,你拿什麼來換便是了。都依你!”
何沅君張大嘴巴,一時竟是不能作答。
李莫愁就一副‘你看,你也沒辦法’的樣子對何沅君攤手,表情很無辜。
陸冠英扭臉,差點沒笑出來。他看出來了,這姑娘真不是開涮或是故意擠兌的,她真就是那麼想的。這叫何沅君怎麼回答?什麼能換陸展元的命?自然是什麼都換不了的。若是能換,對方若是說願意支付給你同樣價值的東西然後取了陸展元的命,能鬨的你連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緊跟著李莫愁又一副吃虧的樣子:“他當時受傷,在終南山的荒山野嶺,我若是不管,那血腥味引來的野獸也能要了他的命。這跟傷重還是傷輕可沒關係。”
林雨桐點頭,這話很在理。
所以李莫愁接著說:“我現在隻是要把我治好的傷要回來,又不是打傷他再把他放在荒山野嶺等著喂狼,說到底,他還是占了便宜的。”
這話也對!如今傷了,有人馬上給醫治,比當時躺在那裡人事不知的等天意的安排,境遇好了何止十倍百倍。所以,我就算是把你的傷疤重新劃開,你還是欠我的。不過我這人不願意給你計較,咱倆就這麼算了,恩斷義絕好了。李莫愁想表達的就是這麼一層意思。
因此,你陸展元若是日後因為這個再來說我這個那個的,便是你不念恩隻記仇了。
彆說是陸展元和何沅君愣住了,就是林雨桐也不由的多看了李莫愁兩眼。還彆說,李莫愁這腦回路比較清奇,是有點做女魔頭的潛質的。
每個人都覺得她是在存心報複。但林雨桐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就是就事論事,覺得事情這麼辦才是對的。非常平靜而又理智的按照她的思維方式,決定了對這件事的處理決定,還一副不接受反駁的樣子。
陸展元張嘴結舌,便是想說一萬句曾經的情分,可看著散落再地上的齏粉,他也說不出那些話來。扭臉求助的看向陸冠英:“冠英兄……”求你幫著說句話。“我欠李姑娘的自然是萬死難還,可是如今在下卻是真不敢傷也不敢死……”他看了看何沅君,“實不相瞞,我這麼做也是不得已。阿沅是一燈大師的武三通的養女,這武三通對阿沅……”
“展元!”何沅君漲紅了一張臉馬上喊了一聲,然後從懷裡掏出bishou,毫不猶豫的一把朝她自己的肚子上捅去,誰都沒攔著,那bishou沒入腹部,血瞬間染紅了衣衫。這姑娘疼的麵容有些扭曲,但還是道:“李姑娘,展元欠你的,我幫他還!”
“阿沅!”陸展元一把抱住何沅君,“何必如此?何必如此?”說著,看著何沅君的傷,便對李莫愁怒目而視,“李莫愁,你何必逼人太甚!”
李莫愁莫名其妙:“我又沒叫她替你。”她蹲下身子,檢查何沅君的傷口,然後給點穴止血拔刀清理傷口,做的有條不紊:“你不要跟我混淆,也不要當我傻。明明是陸展元要說你不想要人知道的事,你才這麼做來阻止他,卻把逼人的事賴在我身上,你這女人心眼也多,而且壞!你光是想著怎麼對你自己好,卻不想著彆人該怎麼辦。”她輕哼一聲,“他說你是你父親的養女,你父親對你怎麼了?不好嗎?那你怎麼不找你父親的師傅給你做主。”
她心思單純,真不知道世間還有父親對養女產生感情的齷齪事。所以,這就是單純的一問,這一問,卻叫陸冠英若有所思,緊跟著似有所悟。一時之間又覺得太不可思議:“……此等惡心事,一燈大師難道也不管。”
何沅君閉上眼睛,恨不能暈死過去:那事到底還是被彆人給知道了。
林雨桐也覺得,撇開何沅君和陸展元的事不提,但就武三通覬覦養女這事,真挺惡心的。她便說:“此事若真,我這便去信給一燈大師。他的徒弟,自然該他約束才是。這點薄麵他是給的。”
陸展元心裡咯噔一下,這熟稔的語氣,難道這位夫人跟那邊很熟。那之前本來說好要參加婚禮的大師推說有事,這必然是因為這位夫人參與了。
連那邊都顧忌這邊的話,好似這次的選擇真的錯了。
他看向李莫愁,豁的將胸口的衣服拉開,交錯的疤痕露了出來:“如果這樣能叫你好過一些……你動手吧……”
李莫愁眨巴著眼睛,然後點點頭:“你既然這麼想跟我撇清關係,還清我的人情,那……如你所願……”
陸展元:“……”我不是這個意思。
然後陸冠英的眼裡就閃過一絲驚懼,他看到李莫愁真的拿了從何沅君身上□□的bishou,在陸展元身上劃傷口。
陸展元維持著僵硬的含情脈脈,那邊李莫愁卻一邊劃拉,一邊露出哭臉來,一副看負心漢的樣子看著陸展元,大有你怎麼能這麼狠心這麼無情,要跟我一刀兩斷。
這種表情和動作結合在一起,陸展元疼的嘴唇都咬破了,愣是沒喊出來。
他或許選擇也沒錯,這個姑娘她……腦子八成是真有毛病的,反正跟正常人總覺得有點不一樣。
陸展元受完刑了,疼的幾乎是脫力,不停的喘著粗氣,血呼啦的一片。而李莫愁也一副脫力的樣子,眼淚長流,傷心欲絕,跟林雨桐癟嘴:“夫人……這個負心漢真的寧願願意這樣也不回頭……”
林雨桐:“……”好吧!你這麼理解也行。反正都已經這樣了。她起身半抱她,拍著她的脊背,還得安慰說:“沒事了……沒事了……你要是不忍心看,就去後麵陪龍兒玩吧……”
“嗯!”真挺傷心的,然後晃悠悠的跟遊魂似的出去,轉彎朝後院去了。
陸冠英朝後讓了讓,這樣的姑娘,你說她不忍心?剛才動手的時候手可穩了。此時他看著陸展元都有些同情。叫你看見好看的姑娘你就管不住自己,如今褶子了吧!這種千年萬年不遇的奇葩……不是,是奇女子,這種奇女子你都能遇上。
林雨桐深吸一口氣,李莫愁這種風格,便是不找陸展元尋仇,以後在江湖上闖出女魔頭的名號她也一點不奇怪。
如今這血呼啦的躺著兩個。何沅君好歹還被處理了,隻是這姑娘一臉的生無可戀。這種心情也能理解。一心想逃離,就是不想叫人知道那事。可她現在發現,一個知道了,兩個知道了,以後會是三個五個更多個,直到人儘皆知。她這一圈的折騰,到底是為什麼。
不是武三通不糾纏,這事就不存在了。
而邊上的陸展元,躺在那裡還沒人管。林雨桐就看陸冠英,陸冠英了然,人是自己帶回來的,自然還得自己帶出去。
林雨桐就說:“先在府裡包紮,等晚上再帶走吧。”這麼血呼啦的出去,傳出去了,還以為自家府裡擅用私行呢。
陸冠英應了一聲,林雨桐又叫了趙金帶人來處理。
等人走了,花廳裡也要清洗的,於是林雨桐去了後院。
後院裡,龍兒在擺弄草藥,跟蹲在一邊愣愣的出神的李莫愁說話:“……這種有du……不要碰……這種好……新鮮的也能止血……”
李莫愁心不在焉的看一眼,然後專挑了有du的拿在手裡:“這有什麼毒的……終南山有一種蜜蜂才叫du……”
於是,兩個一大一小的,就這麼蹲在地上,比誰見過的du物du。
李莫愁還說:“你果然該是我們古墓派的……之前孫婆婆還想抱你回去……不過幸虧你爹娘沒舍得你……”
“那你師傅一定是個壞人。”龍兒輕哼一聲:“搶人家的孩子就是壞人。”
“不要這麼說我師傅。”李莫愁蹭一下站起來,“再敢說我師傅我叫你好看。”
龍兒看著她然後癟嘴,然後‘哇’一聲就哭了:“爹——娘——有人欺負我——”
林雨桐知道李莫愁就是嚇唬她的,但裡麵的四爺不知道啊,‘嗖’一下就出來了,抱她閨女:“怎麼了?怎麼了?誰欺負爹的龍兒了?”
李莫愁瞬間手足無措:“我……我沒欺負……”
林雨桐就笑著過去:“好了,跟姐姐玩怎麼還認真了。”
龍兒是乾嚎沒眼淚,見爹娘都來了,又蹦下去朝李莫愁做鬼臉跑去玩了。
李莫愁眼裡閃過一絲黯然,要是自己有爹娘,也該是跟龍兒似的,寶貝一般的捧著。她就抬眼問兩人說:“……我真是西夏的公主嗎?”
她是誰,四爺和林雨桐也不知道。公主那話能對外糊弄彆人,卻不能糊弄她。
林雨桐隻說:“要想查,隻能問你師傅。”便是孫婆婆,隻怕知道的也不詳儘。
李莫愁更黯然了,眼裡的苦意更重:“我師傅便是死也不會說的。她不想叫我……跟外麵有牽扯。”不管是男人還是家人,有了牽絆又怎麼會守古墓呢。“所以,我是誰一點也不重要。反正是爹娘都不在了,無親無故一個孤女罷了。”她看向林雨桐:“夫人,我無處可去了。但我不想回古墓,你能收留我嗎?”
“那就留下來。”林雨桐覺得,這李莫愁其實是比黃蓉靠譜的。黃蓉的一切是靖哥哥的,但李莫愁的一切……誰對她好,那便是誰的。而且,她重諾,答應了的便一定會遵守。這一點就很好。
想到她這樣的身份,林雨桐又補充說:“從你們祖奶奶那個輩分算的話,你應該比我晚一輩……”其實本分怎麼算,誰知道呢,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李莫愁是小龍女的師姐,就這麼糊裡糊塗的叫她們姐妹相稱就好了。
“哦!”李莫愁倒是沒有很多的想法,“那我以後叫夫人什麼?姑姑嗎?”
“………………”好吧!你覺得這麼有歸屬感,就這麼叫吧。
然後這姑娘叫了一聲‘姑姑’,一聲‘姑丈’,在四爺僵著臉抽著嘴角含混著應答中,又歡喜的追著龍兒跑了。
龍兒不停的尖叫,李莫愁則咯咯咯的笑:“逮住你了吧。這回喊也沒用了,我是你姐姐……”
兩人的關係,彆說八竿子打不著,便是八百竿子都打不著,愣是叫她這般的歡喜。
林雨桐能說啥呢,四爺輕哼,低聲道:“你能認個正派回來嗎?”他說著,背著手走了。
“……”林雨桐表示:我也很無奈。
想想也是,完顏康成了四爺的臂膀,而自己這邊弄來個李莫愁,這以後的巾幗營,要是不出差錯的話,便是她管了。弄了這麼一個臂膀過來……又是反派。
萬般不由人呐!
許是有了歸屬感,許是不會再感覺孤苦無依而將陸展元當做唯一的救命稻草,又或者是有龍兒跟她鬨著,這麼一打攪,感覺這事,李莫愁真就沒有再多愁。至少麵上看起來,一切都好,隻是晚上要跟龍兒一起住,想來還是怕孤單的。
這麼一來,她是沒再過問過陸展元一句。
陸展元和何沅君,半夜裡被陸冠英給帶出去了,帶到了他在城裡置辦的宅子裡,叫下人伺候著,然後有上好的傷藥,又給請了大夫來看診,叫慢慢養著吧。這事也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