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來得晚,不清楚蕭衍行對臨水寺的看重,輕易把她送進來。怕是要倒黴。
心裡有了底,王姝倒也沒有心情去猜測蕭衍行去了哪裡。
左右他會做的事,肯定跟她沒有太大關係的。好奇心這種東西必須有用的時候再使,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王姝素來很明白這個道理,輕易不會去踩這個雷。
現在的情況是,蕭衍行不在臨安縣,她被梁氏出府了,試驗田在後山有條直通的小路!最好的事情全聚集在一起了,她還有什麼不滿?老天爺都在幫她!!
原路返回了小院,喜鵲已經收拾好了屋裡。
王姝本想等等在下山,但想著人工授粉迫在眉睫,就沒辦法睡得著。
瞧著天色還早,王姝乾脆叫上喜鵲,一起從後門下山。
去試驗田那邊瞧瞧。人工授粉雖然不拘泥一天兩天,但王姝還是得時不時的觀察植株抽穗的情況。這樣可以確保在植株最完備的狀態完成授粉,才能保證授粉後的效果達到最佳。
看了眼天兒,正常來說,水稻是在水稻抽穗的百分之二十的時候開始人工授粉。
一般來說,授粉的時間也比較有講究。溫度儘量保持在二十度到三十度之間,晴天可以早點,陰天則可以晚點,根據當日的氣溫來。且花粉這個東西特彆容易受天氣影響,雨天花粉是不會散出的。大風天氣的花粉受風力影響,會被吹得四散,會降低花粉的利用率。
換言之,就必須找一個溫度適宜、無風無雨的好天氣,在恰當的溫度下再進行人工授粉。
人工授粉方法也很多種,單杆震動授粉法、單杆推壓授粉法、雙杆推壓授粉法。
不同的方法有不同的適用植株,也有各自的優缺點。
第一種單杆震動授粉法,以前王姝喜歡用。因為方式簡單,單次授粉麵積廣。試驗田區域較小的話,兩人一天就可授粉全部的試驗田區域。但這種方式震動父本較少,不能讓父本花粉完全的散出來。且因為是單杆震動,很容易造成授粉不均勻的情況。
後來王姝發現了問題就寧願勞累一些,多花些時間去做體力上的付出。
利用雙杆推壓授粉,去解決授粉布均勻和花粉利用率低的問題。不過也是因為這個法子太仔細,花粉利用率極高,所以人工授粉時候的效率極低。一般來說,實踐中很少用這種方法,畢竟需要很多人力勞動做輔助。但王姝是做實驗,自然不在乎這點人工。
在進行輔助授粉之前,必須要將稻花中不能利用的部分去除。類似於空包的、開過花的、太老太嫩,花鑰未超過一半的、黑頭的全部去除。
今日是來不及了,隻能等明日。不過王姝今日需要安排他們將明日的事情先準備好。
王姝跑到試驗田附近,佃戶們已經在田埂上等著了。
他們是跟著王姝乾慣了的,雖然雲裡霧裡不清楚王姝每次重複種植這些稻穀,都在對比什麼。但幾個關鍵期還是一樣的,要做的事情也差不多。眼瞅著田裡的稻穀開始抽穗,去雄的活計也乾完了,接下來的事情他們也心裡有數。早早準備好了雙杆在此處等著。
就等著王姝來過,檢查了稻穗後給他們下達命令,他們便立即著手乾活。
瞧見王姝這個點兒過來,佃戶們也沒驚訝。早就習慣了她會時不時過來。佃戶家的小女兒鈴鐺倒是很開心,端著涼白開就顛顛兒地跑過來,問王姝渴不渴。
佃戶家的小女兒才七八歲,已經跟著下田乾活了。小姑娘曬得黑黢黢的,但活靈活現的很可愛。王姝倒也沒拒絕,接過去喝了一口。
然後就埋頭進了田埂之間,一株一株地檢查起來。
今年稻穗果然比去歲好太多,幾乎沒有空包、黑頭的。抽出的穗健康又飽滿,需要處理掉的部分很少很少。王姝心裡又忍不住激動了。但還是嚴格的要求他們將花鑰不完全的去除:“辛苦一下,今年的抽穗雖然不錯,但我們可以做得更好。”
說著,王姝把人都叫到身邊來,親自示範了怎麼將這些不合格的去除。
雙杆推動授粉,這個不需要王姝教,他們早就熟練。王姝重點教了幾個年輕的孩子。他們的爹娘可能講不清楚,王姝親自講怎麼做:“從明日早晨辰時一刻開始。”
夏日氣溫較高,早上的氣溫更適宜。王姝大致講完了,又親自帶喜鵲去了西瓜田。
說起來,這兩塊田的西瓜,她一個人還真吃不完。雖然有三分之一許諾給了蕭衍行,但從未見蕭衍行過來索要。王姝下了瓜田挑了五六個又大又圓的,摘下來就送去了稻田邊。
叫人乾活,王姝從來不吝嗇東西。
西瓜對於旁人來說可能金貴,但王姝看來就那樣。她那麼多瓜不賣的話,很容易就爛在田裡了。不如拿出來犒勞這些給她乾活的人。再來,王姝還得送些回王家宅子。文先生武先生都在用心教導王玄之,人家沒收拜師禮。王姝嘴上不說,行動上自然得有點表示的。
這廂一安排完,王姝自個兒也摘了幾個瓜帶回廟裡。她抱一個,喜鵲抱倆。歡歡喜喜地回了寺廟。
說來,王姝是有點子背運在身上的。
明明上午去蕭衍行的院子偷瞧過,確定了這人不在。結果抱著瓜的主仆二人就這麼在後山的池子邊撞上了偷摸從山道上回來的蕭衍行一行人。
逮個正著什麼的,沒有比這個更尷尬了。蕭衍行的臉色還不大好看,臉上泛著灰白。
王姝不尷不尬的站在樹下麵,池子旁邊的蕭衍行席地而坐。
此時他的衣裳也不是尋常穿的寬鬆僧袍,而是一種特彆貼身的武袍。此時腰帶拆了,露出了裡麵半個胸膛。蕭衍行的皮囊無疑是頂頂優秀的,刨除他的臉,修長的脖頸和深凹的鎖骨,白皙得仿佛最上等的玉雕,那鼓出來的胸肌和漂亮的腹肌,線條流暢得仿佛雕刻……
“……爺。”沒辦法裝看不見,這種四目相對,除非是瞎了,不然絕對不會看不見。
“嗯。”蕭衍行慢條斯理地合上了衣襟,平常扣得嚴實的衣領還是露出了鎖骨。他目光落到王姝懷裡的超大西瓜上,一時間有種不知該說什麼的無言,“偷跑出來,就是為了吃瓜?”
王姝一動不動梗著脖子站著:“……”她哪有那麼饞。
“……不是,”王姝表情特彆僵硬,“我是被主母趕出來為主子爺念經茹素的。”
“你就是這麼念經茹素的?”
“經回去再念,今日剛來。另外,寒瓜也是素。”王姝扯了扯嘴角,“畢竟是藤上結的。”
蕭衍行:“……”
四目相對,一陣山風吹過,王姝嗅到了空氣中一點血腥氣。
她目光微閃,心道怪不得這位爺揭開了衣裳,該不會是在擦拭血跡吧?不過她沒有問,總覺得問出口可能有點過線。
“還站在那作甚?”她不說話,蕭衍行開了口,“過來。”
“哦。”
王姝抱著瓜的手酸得要死,這瓜至少十六斤。
她慢吞吞地蹭過去,沒往蕭衍行身邊坐,倒是先去了池邊。把瓜浸泡進水裡,幽幽地洗瓜皮上沾的泥土。這瓜剛摘下來,拿水冰鎮一下吃起來才涼爽。
莫遂拎著吃食默默地看著蹲在主子爺身邊卻隻顧著洗瓜的女子,久久的無言。瞧她那專心致誌的模樣,仿佛旁邊的主子爺就是個擺設。
莫遂:“……”
他手裡拎著吃食,見主子爺很有談興的樣子,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王姝是沒注意到身後莫遂的糾結,西瓜泡水裡是飄著的。但她總擔心一不小心就沉了,小心翼翼地拿手拖著。這池子裡的魚不知是沒見過世麵,不知世間險惡還是怎麼著。王姝拿手拖著瓜,那魚就在旁邊不停地叨叨她的手。
有那比較肥的魚,叨叨一下還挺疼。
王姝哎呦了一聲,一把抓下去,冷不丁就抓了一條上來。
魚扔到草地上還愣愣地蹦躂了幾下,嘴巴一張一張的,似乎還在詫異自己剛叨了一口的肉怎麼就沒了。王姝與蕭衍行注視的視線相交,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這深山老林的魚還真的傻。”許久,王姝發表了意見。
蕭衍行:“……”
“爺你吃魚麼?”看看天色,差不多該吃午膳了。王姝的手指頭還在被這池子裡的傻魚叨叨,一麵無語一麵又很煩,“烤魚還挺好吃的。”
蕭衍行這幾日都在外奔波,剛從龜茲趕回來。龜茲的情況如何凶險不必說,他暗中行動還是受了些傷。外祖父的病故給了他不小的打擊,至此世上,一個真心疼愛他的親人都沒有了。勞累加上悲慟,他已經許久沒有好好進食過。
聽了王姝的話,他倒是無聲地勾唇笑了一下,“不吃烤魚,做魚湯吧。”
王姝:“……”
看在他外祖父剛去的份上,做魚湯也不是不行,但沒有鍋具吧?
抬起頭就見莫遂搬了一堆東西過來。其中就有個方便攜帶的小鼎。不僅有這些器具,他連調料都帶了。
許久不知該說什麼,王姝把瓜撈上來,“魚湯得花點功夫,先吃個瓜墊墊。”
“另外,莫遂,”王姝摸著自己被魚叨紅了的手背,指著池水,“你給我把這兩條蠢魚插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