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 把鞋子穿上(2 / 2)

但是她嫁入太子府這麼多年,一不圖財二不圖權三不圖享受,她就是圖蕭衍行這個人。這突然來信叫她離開,猝不及防的叫她如何抉擇?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林氏的心裡亂成一團,不想去想,可又不知該怎麼辦。

下人端了蜜露過來,蘇嬤嬤忙扶著她喂了一盞蜜露下去。

林氏靠著軟榻,嗚嗚地哭起來。

思儀院原本就在看熱鬨,這般忽然關起了大門,安靜了下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這突然的行徑對其他看熱鬨的人來說,頗有些意外。楊氏和梅氏看似不摻和府中的糾葛,其實沒少梁氏和林氏的看熱鬨。時不時還要私下點評幾句,好顯出自個兒品行高潔。

這好好的熱鬨戛然而止,自然要被勾起好奇心。梅氏還特意派人打聽緣由。

不過思儀院的人口風緊得很,主子不讓說的事兒,根本就打聽不出來。清輝苑那邊就更甚,梁氏如今正在病中,誰敢觸她黴頭,她必定是要反彈的。

沒打聽到,梅氏的人悻悻地回去了。

王姝還不曉得蕭宅又鬨出了這些事兒,汪進飛派人傳信回來了。

鏢隊的人已經找到了王春貴夫妻,不僅王春貴夫妻倆,還有不少當初跟著王程錦跑生意的下人。如今人都在西北的馬場裡頭,給官家當奴隸養馬。

人被弄進這裡,想要弄出去不大容易。

有些事情你光有錢還不行,得有官府的路子。鏢局倒是跟西北駐軍有點關係,畢竟打點的機會多。但這個過程可能要繞幾道彎子,沒那麼快把人弄出來。

“不急,”王姝有些激動,安撫道,“都已經找到人了,弄出來也不差那幾個月的時間。”

事實上,說到關係,王姝下意識地想到蕭衍行。畢竟他的外祖父是西北最大的官兒,正一品的大將。可一想到韓老將軍已經故去,蕭衍行也被貶成庶人,便又歇了這心思。

耐著性子等,總能有辦法。

果然,汪進飛還是有些本事的。雖然這過程中也確實砸了不少銀兩進去。但不到一個月的功夫,他便將這一批人給帶了回來。

王春貴夫妻倆在塞外的這段一年多,老了十歲不止。王姝印象中還十二分年輕的兩人,一個腰肢佝僂,頭發花白;’一個牙齒掉光,還瞎了一隻眼睛。

兩人一見王姝就紅了眼睛,推開汪進飛就衝到王姝的跟前,撲通一聲跪下來:“大姑娘!”

王姝被他倆這一聲喊的,也跟著紅了眼眶。

王春貴夫妻倆雖說是下人,但王姝私心裡是拿兩人當家人看的。兩人都是王家的家生子,祖祖輩輩都在王家。後來被賜了主家的姓氏,算是王家的人了。

“大姑娘,你小心陳良生啊!”

王春貴就是瞎了一隻眼睛的。他的眼睛是去年瞎的,在被賣去馬場時半路企圖逃跑。被馬場的買主抓到,搏鬥的過程中被刺瞎了一隻眼睛,“那就是個畜生!畜生啊!得了老爺那麼多的照顧和恩惠,竟然半點不知感激,反倒暗中陷害老爺,挪用主家財產!”

“陳良生可是那個京城的大掌櫃?”王姝記得沒錯的話,那個掌櫃就是姓陳。

“就是他。”王春貴提起這人都恨得牙癢癢,“就是那個畜生王八蛋!”

他一聲罵完,身後瘦的跟麻杆似的王春貴家的也憋不住罵了一句:“那個爛心肝的東西,該下地獄挨千刀的白眼狼!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到底怎麼回事?”王姝眉頭皺成一團,心都揪起來。

王春貴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起來:“當初老爺是在運貨去京城的路上遇上他的。這人是個秀才,出身江南,要進京趕考。結果路上遇上劫道兒的,丟了盤纏,還被人打傷了一條腿,劃傷了麵相。老爺心善才決定捎他一程,還給他找了大夫治傷。”

古時候做官講究麵相端正,麵部不能有殘缺。

“結果這人自個兒臉上留了疤,好不了,卻發了瘋。”

一個進京科舉的人,麵部有了傷,等於跟仕途無緣了:“一路上老爺也對他多加照顧,甚至,老爺見他好好一個讀書人就這樣被毀了青雲路,實在可憐。給了他一份養家糊口的活計。誰知道這人不僅不感謝老爺,反而借此機會踩著王家,攀附京城的貴人!!”

這事兒說起來是一盤爛賬,但這股惡火憋在王春貴的心裡太久了。

久到都要爛成腐肉,燒穿他的胸膛。

“這人起先隻是暗中拿鋪子裡的東西去討好權貴。做的不明顯,被老爺敲打過幾回。原以為他受到教訓知廉恥了,便收斂了。誰知道這人隻明麵上收斂了,背地裡卻變本加厲,拿王家當幌子替衙門做起了臟事兒。從一件小事兒到越牽扯越大……”

“……他怕捅出窟窿被老爺送官,便一不做二不休,對老爺下了手。”

“什麼意思!”王姝驟然坐起了身體,“他下的手?”

“是!肯定是的!”

王春貴家的斬釘截鐵,恨得牙齒咯咯響。

她不像男人想得多,她就隻看結果:“咱家老爺身強力壯,正值當年。平日裡舟馬勞頓也不見分毫疲累,更從未有過咳嗽肺癆的病症。怎地在京城小住了兩個月,就忽然染上了肺癆?還一病不起?不是他下的手誰下的手!”

“可是大夫曾診斷說是父親喜食魚膾,是肺吸蟲病……”

“肺吸蟲病?”王春貴家的沒聽說過什麼肺吸蟲病,她隻知道,“老爺生病之前,正在清算陳良生挪用王家財產之事,正將他送了官,等著給他定罪呢!”

這事兒王春貴也清楚,他夫妻倆畢竟貼身跟著王程錦。有什麼事兒,王程錦根本就不避諱他們倆。

王姝沒想到這裡頭還有這一茬,心仿佛被一隻手揪住了。

她搭在膝蓋上的手死死捏緊,想儘量做到客觀冷靜,不被一麵之詞影響。但還是控製不住的覺得憤怒。她咬了咬下唇,克製住胸口的怒意:“你們可知道他來往的‘貴人’是誰?”

王春貴夫妻麵露頹然,怒氣跟被戳了的氣囊似的,憋了。

兩人搖了搖頭:“奴婢二人發現不對的時候,已經被打暈運出了京城。根本就不曉得那賊子跟誰往來。隻知道他背後的‘貴人’身份貴重異常,便是京兆府尹大人也不大敢跟他對上。不然老爺都陳良生那畜生送進了大牢,他還是沒兩日便出來了。”

王姝瞳孔劇烈一縮,抬起頭來:“除了他,可還有彆人?”

“京城那三個掌櫃就是一丘之貉,沒有一個逃得掉乾係。”王春貴捏緊了拳頭,“當初老爺遲遲發現不了不對,就是另外兩人替陳良生打掩護。這幾個人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王姝不曉得被她送進京城的柳賬房會如何,心不禁懸了起來。除了京城這處,江南三州的問題也不小。

“你方才說陳良生是出身江南,可記得他是江南哪個地方的人?”

這個王春貴夫妻便不知了。

他們隻記得人籍貫是江南,具體是江南何處的人,隻有王程錦知曉。

王姝見他們想不起來。便也沒有勉強,讓人給兩人安排了屋子和洗漱的水。一行人剛被汪進飛從馬場撈回來,各個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聽王春貴說,王家的老管家胖叔,在被賣入馬場的第二日,就被激怒的馬踩踏至死。

胖叔是王姝出世前就已經不在府中,替王程錦做外頭的事兒了。王姝對著人沒什麼印象,但王春貴夫妻倆熟得很,不忘說了句:“老爺的私賬,隻有胖叔知曉在哪兒。”

王姝一愣,“私賬?”

“對。”王家人少,沒有那麼多爭權奪利的麻煩,卻不代表賬簿都是不含貓膩的。任何一家商戶,都有對外的公賬和對內的私賬。因著王姝獨特的改良良種的天賦,王家背地裡的家財遠比賬簿上寫的多,那些東西,自然就需要一套私賬,“可惜胖叔臨死之前,也沒告訴任何人。”

王姝不知為何,想到自己‘嫁妝’庫裡的那個黑色的小木盒。那個該不會是她爹的私賬吧?

心裡有種隱隱約約的預感,王姝送走了王春貴等王家的老人回清河鎮。讓他們替她守著王家老宅和家中的祖產。自己則又選了一日,折回了蕭宅的後院北苑。

將藏在她屋子床底下的木盒拿了出來。

這木盒用的魯班鎖,不是那麼好解開的。

王姝原先打算慢慢研究,誰知道箱子帶回來便被試驗田的事情給衝的忘記了。如今也沒那功夫解,隻能帶著木盒從小門偷偷溜回寺廟。

她還是從後山走,剛進了院子不久,就發現院子門口有人在探頭探腦。

她連忙將木盒放到床裡,打發了喜鵲過來問。

喜鵲問過了才知道,寺廟外頭好似來了什麼人,是蕭家的人。估計遇上了點事兒,需要求見蕭衍行。但是蕭衍行如今人根本不在寺廟,外頭那些人又不見到人不走。僧人們沒有辦法,才頻繁地去王姝的院子張望。想來問問看王姝能不能將那些人打發走。

王姝眉頭皺起來:“誰來了?”

喜鵲不知,搖了搖頭。

“罷了,把那大和尚叫進來。”王姝已經在寺廟齋戒快一個半月了,再有半個月就該回府了。蕭衍行不在,她看在目前還算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幫一把。

大和尚很快進來了,不敢過多的在女香客的院子逗留,他言簡意賅地將事情說明。

原來,來人是京城林家的人。

來到臨安縣,是因為林家老太君病重。老太君極其思念孫女,盼著能在臨去之前見一見多年未見的孫女兒,特意來蕭衍行這裡求個恩典。請蕭衍行準許林氏能回京城侍疾,圓林老太君這一念想。

王姝:“……這事兒主母做主便可,大可不必來問主子爺。”

“怕是不行,”僧人額頭都是汗,“聽說蕭宅主母仍在病中,如今做不了這個主。”

王姝:“……”那她更做不了主。

王姝正在犯難,該用什麼理由將林家人打發出去。就聽見外頭忽然傳來僧人驚呼的聲音。

這些常年茹素的僧侶瘦弱得一推就倒,根本擋不住身強力壯的林家護衛。爭執之中,那些人推開了僧侶闖了進來。且也不管寺廟的阻攔,直奔寺廟的後廂房。

“糟了!”

僧人驚呼一聲,顧不上這些,著急就往蕭衍行的院子跑。

王姝狠狠抓了一把頭發,暗暗罵了一句‘蕭衍行你記住你欠了我一筆’,然後吩咐喜鵲鎖好院子。跟上僧人的腳步就火速往蕭衍行的院子跑去。

從她的院子去蕭衍行的院子還挺近,跑得快,一炷香就到了。

王姝顧不上跟守門的人解釋,從人家咯吱窩鑽了進去。兩條腿跑得飛快,直奔蕭衍行的屋子去。蕭衍行的屋子果然是沒人在,守門的是莫遂。王姝也不管其他,推開莫遂進了屋就開始脫衣裳。腰帶、外衫、羅襪扔得到處都是,人呲溜一聲跑進了蕭衍行的床榻。

外頭的喧鬨聲很快就鬨起來,果不然,那群人在門口跟守門的人鬨起來。

王姝拆了頭發,裝作剛起的樣子。

她兩手攥著衣領,赤著腳便開了門。她立在門廊下麵,遠遠地站在門邊兒就朝門口喊:“鬨什麼?爺還在歇息呢!鬨事兒的都給我打出去!”

隻見領頭那人要抬頭,被人狠狠推了一把,推出了院子去。

那人還要闖,莫遂已經提了劍去。

王姝還要往下走,想要就近說些什麼。結果腳才踩到走廊的石磚,就發現自己忽然被一片黑色陰影給籠罩了。熟悉的檀香味彌漫了鼻尖,她扒拉了很久才要扯下來,就被人給死死按住。蕭衍行清越的嗓音仿佛天空飄下來,輕聲嗬斥道:“套上,不準摘。”

王姝抓著衣服的手一頓,聞聲問:“……爺回來了?”

“嗯。”

蕭衍行銳利的目光投向月牙門,話卻是對王姝說的:“進去把鞋子穿上。”

王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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