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妍心中一痛,嗓音有幾分沙啞地問道:“你心中的那女子,是叫王姝麼?”
顧斐身體倏地一僵,抬起頭,眼神銳利地刺向她。
柳如妍被這眼神刺得眼眶發熱,深吸一口氣,她才將喉嚨裡的哽咽咽下去:“果然是她。”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柳如妍對顧斐的愛隨著夢境一日比一日的真實而深刻起來。在她眼中,顧斐儼然就是她的夫婿,陪伴她後半輩子的夫婿。顧斐棄她於不顧就是背叛,心中有彆人也是背叛,“隻是想告訴你,她確實生得一副好皮囊,我略有所不及。但是,她不屬於你。”
顧斐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他死死盯著柳如妍,那眼神恨不得將她吃了。
柳如妍卻笑了。
顧斐往日不願正眼看她,如今提一句他心愛之人,倒是願意專注看她了:“她已經嫁人了。就在你離鄉趕考的時候出嫁的,嫁的很好,往後餘生,都跟你沒有絲毫關係。”
“住口!”顧斐當然知道王姝嫁人了,但不代表他想聽這個話,更不代表這個話可以從柳如妍的嘴裡冒出來。
“你不必惱火,我並沒有惡意。”柳如妍克製不住喉嚨裡的哽咽,還是淚濕了眼睫,“隻是想讓你清醒一點,強扭的瓜不甜,有的人並不屬於你。”
“這句話由不得你來說!”
顧斐氣得一雙眼睛都紅了,通紅:“她嫁人了又如何?我還是會守著她。這輩子都隻會守著她。我欠她的,我會把我的一輩子還給她。”
兩人劍拔弩張,柳如妍心中悲哀,卻還是堅持把話說完:“顧斐,你相信命運嗎?”
顧斐心中咚地一聲跳,倏地冷下了臉。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你命中注定相伴一生的人。”柳如妍抹了眼角的淚水,信誓旦旦道,“不管你多喜歡那個王姝,你們都沒有緣分。如果你想她好好活著,就彆去糾纏她。”
說完,她攏了攏大麾,轉身離開了。
顧斐怔忪地站在了原地,心中仿佛被一擊重錘擊中,疼得他腦袋都開始嗡鳴。
……
王姝狠狠地打了幾個噴嚏,已經懶得罵在背後罵她的人了。反正罵她兩句又不會掉塊肉,隻要這些人不舞到她麵前來,王姝就當沒這事兒。
到臘月,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衣裳穿得多的時候人就腫的跟大皮球似的,走路都很艱難。
如今,王姝是沒有必要等閒不會出門的。非得起來走動,就在屋子裡四處轉悠。或者被小梁指導著做一些舒展的鍛體的動作。這動作有點像後世的瑜伽普拉提,看著沒怎麼大動,其實每一處都得用暗勁兒。每次王姝練完,都跟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滿身大汗。
因著太累,王姝偶爾就想偷懶。小梁這時候管嘴才嚴格,比先前管她吃零嘴兒嚴格多了。
屋裡日日燒著地龍,穿的單薄也不怕會著涼。王姝便日日穿著單薄的褻衣,懶懶散散地窩在榻上吃東西。薑嬤嬤時常想讓她動一動,唐僧念經似的日日在耳邊念叨:“主子你起來再走幾圈,多動一動……”
這種話王姝都聽得耳朵起繭子了,左耳進右耳出。
薑嬤嬤看說服不了她,就開始暗戳戳地給蕭衍行告狀。蕭衍行如今下山很勤,隔差五就要來住個幾天。他在的時候,就跟那集中營的獄警似的,半點耍賴的機會都不給。飯後要走動,零嘴兒要限量,少走一步都不行,多吃一塊就扣明天的雙份。
王姝每日光顧著罵他都要出不少力氣,蕭衍行也不在意,隨便她罵。
左右王姝也就會那幾個詞,翻來覆去聽,蕭衍行眼皮子都不帶掀一下的。偶爾見她氣得臉紅,還給她倒杯水潤潤嘴。日子過的還挺安逸的。
打破安逸是臘月二十六的一個晚上,蕭衍行才摟著王姝睡著,王家的大門被拍得嘭嘭亂響。
若非事情緊急,袁嬤嬤也不會大半夜的來這邊打攪主子。實在是花氏情況危機,指不定就熬不過這個冬日。到時候主子爺這邊沒做好安排,怕是會招來麻煩。
蕭衍行換了一身衣裳趕到蕭宅時,花氏躺在榻上臉色已經灰敗了。
她木木地盯著圓房,聽見動靜才轉過頭去。看見了從門外進來的蕭衍行,一身雪白的大麾上沾著雪粒子。眉眼上雪粒子仿佛一層白霜,將人襯托的仿佛冰雪雕成一般。她張了張嘴,喉嚨裡沒發出聲響。屋子裡早已經哭成一片。
花氏的這些奴婢們跪在地上嚎,哭得人頭腦炸裂一般的疼。
“出去!”
蕭衍行臉色難看,輕聲一喝,屋子裡瞬間安靜下來。
說來也悲哀,花氏嫁入蕭宅這麼久,這屋子裡的仆從卻還是頭一次見到男主子。且不說一些心誌不堅的婢女瞧見蕭衍行的瞬間呆愣住,花氏在看到蕭衍行時,眼神也是閃動了下。她也不知是恨意還是難受,朝蕭衍行伸出一隻手,終於發出聲音來。
“爺,求求你救我,求求你救我……”
“都退下去。”袁嬤嬤看到這群蠢貨就煩,這時候還在發愣,一個個都怎麼伺候主子的!
這一聲驚醒了屋裡的下人,他們忙低下頭,狼狽地退出去。
蕭衍行冷眼看著這隻手,沒有接。
屋裡很快安靜下來,苦澀的藥味熏得人難以呼吸。
袁嬤嬤小心地將屋子窗戶開了一半,扭頭看向屋子裡的兩個主子。蕭衍行已經走到一旁坐下來,抬手讓大夫給花氏施針。花氏眼睛盯著蕭衍行的方向,開始嗚嗚咽咽地哭起來:“我想活著,我不想死啊。爺,就算你討厭我,也求你救救我,我才十六歲,還沒有活夠呢……”
大夫施針非常快,很快,花氏的臉色就好看了不少。
蕭衍行沒在屋裡待多久,隻做了約莫小半刻鐘就起身離開了。後麵就隻有袁嬤嬤守著內室,親自給花氏煎藥,喂她喝了下去。
花氏熬到了次日,病情才終於是遏製住了。
不過即使遏製住,花氏估計也堅持不了多久。先前吃的那方子藥性太烈,已經傷了五臟六腑。她身體本就有衰敗之症,靠著蕭衍行的大夫施針強行吊住了命。但這東西治標不治本。根子上衰敗的病症,不可能靠幾針就能挽回來的,花氏這條命是注定活不過來年春天。
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花氏要去是既定的事實,如今隻能另做打算。
蕭衍行看著窗外的飛雪,低頭看著紙張上幾個早已取好的名字。姝兒約莫在明年就該生了,總得給孩子一個好的出身。瘋了七年,他的瘋症也該治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