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大明宮裡,皇帝正在陪兩個小娃娃玩耍。
小娃娃年紀小,王姝和蕭衍行也沒刻意灌輸宮廷規矩世家道理,就任由兩個孩子自由成長。兩個孩子對於皇帝這樣的陌生人,除了好奇以外,沒有什麼敬畏。
小君珩人小鬼大,發覺皇帝對他們沒有惡意,就在人家身上爬上爬下。
他爬,妹妹也不甘示弱。就扯著另一邊爬。
皇帝體弱,大多時候都是坐著的。被兩個小團子擠來擠去的,扯得東倒西歪,一旁的內侍嚇得魂飛魄散。上來要扯開孩子的手,小家夥就叫喚。他倆一叫喚,皇帝就冷臉。內侍們冷汗汩汩地往下流,生怕兩孩子沒輕沒重,把皇帝給累壞。
爬了許久爬累了,兩小孩子終於想起爹娘。小嘴兒癟了癟,就要哭。
兩孩子哭還不是那種哇哇大哭的,就一抽一抽的彆提多惹人心疼。皇帝還沒見過這等陣仗,不會哄小孩兒,就拿身邊亮晶晶的東西吸引奶娃娃的注意力。小孩子都喜歡亮晶晶,果不然一拿出來,兩孩子就不哭了。又為誰的,搶起來。
皇帝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看搶的過了分就又拿一個來。一人一個。
但拿東西哄孩子是一時的,玩膩了就沒有用了。這個不起作用,皇帝就命人開了私庫。將私庫裡亮晶晶的東西都拿了過來……
王姝進宮,馬車到了宮門口便被勒令停下。後頭的路得自己走。
興慶宮並不算遠,但王姝還是走了快一炷香。
興慶宮門口早已有宮人在等著,王姝一到,就立即迎下來。不知是湊了巧還是運道不好,王姝剛到禦花園,不巧撞見了閒來無事賞花的賢妃。
樣貌太好就是容易打眼。賢妃一眼就看到了王姝。神情頓時就是一變。
不過轉瞬記起皇帝如今身體抱恙,已經兩個月不曾進過後宮。更彆提收納新人。這條件反射般的警惕就收了起來。她扶著宮婢的手臂遠遠地打量王姝,發現束著發髻,才將人招到身邊來問話。
王姝有些莫名其妙,但賢妃有令,她也不能反抗。
宮婢領著人走到賢妃的跟前,賢妃上上下下的看了王姝好幾眼。心中十分慶幸,這樣的美人早早嫁人。不然若是進了後宮,怕是她們都得靠邊站。
“哪家的?”賢妃把玩著鮮紅的豆蔻,拿腔拿調地問了一句。
王姝沒回話,是興慶宮的小太監回的話。
這一聽說是昭妃的娘家人,賢妃頓時就失了興致。昭妃這個賤人滑頭的很,每回有好事兒的,她次次不落。一旦出點兒什麼壞事,她又是一點水花都沒有。整個後宮,賢妃覺得城府最深的,就是這個昭妃了。這不聲不響的把娘家妹妹接來宮裡,不曉得又折騰什麼幺蛾子。
隨意地問了幾句,王姝視情況回了。賢妃沒討到樂子,便擺擺手放人走了。
王姝才一走,賢妃就跟近來心煩意亂的德妃撞上。德妃自從知曉蕭衍行進京,皇帝下令人蕭衍行監國,她那意氣風發的姿態就跟被人迎風破了一桶涼水似的,澆了個透心涼。五皇子人還在南書房裡,高家還未興起的氣勢就偃旗息鼓,鬨不起來。
有蕭衍行珠玉在前,誰還看得上看不出未來的五皇子?何況論資質,五皇子也差蕭衍行遠矣。便是德妃昧著良心說自己孩子與蕭衍行不相上下,也不敢說兩人處在同一個分量上。
高家人萎了,五皇子一脈跟夾著尾巴的狗似的。叫賢妃背地裡看了好一陣子笑話,樂得幾天睡覺夢都是甜的。這一見德妃板著臉,她老毛病犯了,又衝上去奚落。
德妃正在煩著呢,聽她那張臭嘴叭叭就忍不住冒火。她也瞧見了王姝,那張臉是真的打眼。
“那人是誰?”懶得聽她那些奚落,德妃隨口問了一句。
“昭妃家裡人。”
賢妃不陰不陽地奚落了德妃好幾句,這人愣是不接招,鬨得她也有些無趣。此時撇撇嘴,又來:“聽說你近來病了?喲,本宮瞧著病的不嚴重嘛,畢竟還有這個功夫出來賞花……”
德妃見她一張嘴實在晦氣,花頓時也不賞了,轉頭回了德慶宮。
不過坐下來,德妃的腦子也轉了起來。先前她一直想不通,該從什麼地方下手,把皇長子給趕回西北去。今兒出門轉了一招,她頓時想起一樁事兒。那個昭妃,似乎就是西北小地方出來的。蕭衍行在宮裡有人脈,這昭妃該不會是蕭衍行推上來的人吧?
思來想去,德妃覺得極有可能。不然蕭衍行哪裡來的本事悄無聲息進宮,還一舉將蕭承煥的人全部拿下。必定是宮裡有人給他傳消息,提供便利。
若是能將昭妃扳倒,是不是就能斬掉蕭衍行一條胳膊?
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德妃也不是瞎猜測,立即命人去查起了昭妃的過往。若是能查到有確切的消息證實昭妃是蕭衍行的人,那就另說了。枕頭風這種東西,五皇子沒有,蕭衍行也彆想靠這個獲利。
晚點,蕭凜煜從南書房回來,德妃就將這個猜測說了。
蕭衍行在後宮有人,這一點毋庸置疑。蕭凜煜卻不覺得是昭妃,更有可能是長樂宮那個瘋子呂貴妃。蕭凜煜於是又想起當初在禦花園撞到長樂宮小太監之事。倒不是這事兒有多奇怪,而是德妃嫌棄他身上沾的味道,大聲嗬斥了他的貼身宮人一事,讓蕭凜煜印象深刻。
“說到這個,”蕭凜煜眯起了眼睛,“母妃不若查查長樂宮,查長樂宮那位比昭妃要靠譜。”
德妃一愣,倒是意識到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了。確實,真要說幫手,呂貴妃更像。
沉吟片刻,德妃應了:“這事兒本宮會叫人查清楚。”
德慶宮母子的心思王姝無從知曉。她到了興慶宮便立即說明了來意。王如意也早知她的問題,隻說自己等會兒會帶著小公主去大明宮給皇帝請安。正巧小公主跟兩個孩子差不多大,虛歲也有三歲了。看等會兒若是時機好,王如意以兩個孩子陪小公主玩,將孩子帶來興慶宮。
王姝吐出一口氣,點點頭。
王如意安排王姝先去偏殿等著,自己則命人送水進來。
沐浴更衣,重新梳妝。
宮裡的女眷梳妝手段極為繁瑣,當真是精致到每一根頭發絲。等王如意梳妝妥當,再吩咐乳母將小公主抱出來,已經快傍晚。
“莫擔心,陛下就是這個時辰是醒著的。”王如意顯然對皇帝的作息了若指掌,“這個時辰過去正正好。”
王姝半信半疑,但她確實不懂宮裡規矩,隻能聽王如意的。
王如意帶著乳母宮婢等一眾人嫋嫋婷婷地往大明宮去。皇帝確實如王如意所言,正好是醒著的。不僅醒著,還難得有興致,帶著兩個孩子在作畫。
皇帝於丹青書法一道上頗有天賦,他的丹青造詣,比起蕭衍行這等被穆老先生稱之為天縱之資的人都更有韻味。估摸著若非皇帝在治國理事一道上大局有限,他也算是個資質出眾的人。
此時皇帝在作畫,兩個孩子一左一右地趴在桌子上,胖墩墩的小手指肆意扒拉。把好端端一張上等宣紙弄得亂七八糟。不過皇帝倒也沒有生氣,伸手摸了摸呦呦的小腦袋,凝視著小姑娘漂亮的小臉蛋。落下幾筆,將那亂塗的比劃繪製成畫。
“丫頭叫什麼名兒?”兩孩子來大明宮幾天了,皇帝都沒問過名字。
內侍聽到這話,立即上來回:“聽說小世子小名兒喚鹿眠。小郡主……”
“呦呦!”小家夥黑乎乎的爪子拍在鼓鼓的小肚子上,拍得啪啪響,“呦呦鹿鳴,呦呦!”
皇帝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這麼小的孩子,竟然記得這些。
祖孫在屋裡有說有笑,王姝隨王如意站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
王如意一愣,著實沒想到皇帝與孩子相處是這樣的和睦場景。便是小公主,皇帝也不曾這般慈愛過。王如意心裡有些異樣的感覺,讓乳母將小公主放下來。她則牽著小公主的手,親自走到台階上。
等著看門的內侍通報一聲,裡頭應允了。王如意才滿臉含笑地牽著小公主進了內殿。
一進去,王如意的笑臉就有一瞬間的僵硬。既是驚訝皇帝允許王姝的孩子坐在他膝蓋上,也是詫異這兩個孩子好看得像菩薩身邊的仙童。她的小公主因幼年遭了罪,差點沒養下來。身體便有些孱弱。王如意為了保護女兒,養得更是精細。平常是能抱著,就不會讓孩子下地走。
換言之,小公主養得十分嬌氣。身量小一圈不說,瘦巴巴的跟兩個胖團子沒得比。
孩子,還是胖點好看。小公主太瘦小了,瞧著跟病貓一樣,讓人沒辦法親近。皇帝雖然也真心地疼愛這個最小的孩子,但確實是從未抱過。
沒怎麼見著麵,小公主又怕生,父女的情分還不如這幾日龍鳳胎亂爬出來的情分深。
王如意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但還是噙著笑意,拉著小公主上去拜見父皇。
小公主跟個被扔出窩的小鹿崽子似的,眨巴著大的離譜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皇帝。不敢靠近,怯生生地站在三步遠的地方,學大人的樣子歪歪扭扭地行了一禮。
皇帝嘴角的笑意淡了淡,歎了口氣,“望濘,過來父皇這裡。”
蕭望濘回頭可憐巴巴地看了看母妃,在王如意的暗示下,慢吞吞地走向皇帝。結果走得半路沒走穩,啪嗒一下摔地上。她癟了癟嘴角,立馬就哭了。
小孩子的哭聲刺得人腦瓜子嗡嗡的疼,皇帝本就精力不濟。當下就失了興致。
王如意心裡有些著急,想說的話還沒開口,皇帝就沒了興致。
她疾步衝上去抱住孩子,摟著人好好的哄。奈何孩子越哄哭得越大聲,哄不住。正著急要不就這麼抱走,生得惹來皇帝的惱怒。懷裡的孩子突然就停止了哭泣。王如意驚疑不定地抬起頭,見一個胖墩墩的小娃娃抓住了蕭望濘的手。
小君珩抬手摸了她的臉,特彆小大人的說了一句:“彆哭了,吵。”
小望濘癟了癟嘴,還真的不哭了。
皇帝有些新奇,王如意趁機就開口:“陛下,小公主沒見過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想跟小世子玩。能不能讓小世子小郡主去興慶宮坐一坐?”
皇帝身體已經累了,目光在幾個孩子臉上轉了轉。見小公主確實眼巴巴地看著小君珩。而他身邊的呦呦不知何時也爬下去,湊到小公主的另一邊,抓住了小姑娘的另一隻手。三個孩子手拉手麵對麵,睜著大眼睛互相看的樣子,確實是挺有意思。
沒怎麼思索,皇帝便同意了。
王如意心中一喜,當下給皇帝行了一禮,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回了興慶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