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第一百五十二章 如果見你,我會跑著來……(2 / 2)

他的寢殿也就成了未央宮。先皇的大明宮空置下來。王姝雖然有些無語他這喜歡跟她擠在一起住的喜好改不了,倒也沒有說什麼。不過王姝隻在未央宮住不到一個月便要啟程南下江南。這是早就決定好的事。路上要一個多月,為了不錯過春耕,她必須早點動身。

王姝離開之時,蕭衍行還未給楊氏等人冊封。他給了幾人兩個選擇。留在深宮繼續當個有名無實的妃子,亦或者像當初的林側妃那般,改頭換麵,出宮嫁人。

三個人中隻有一個人很快做了決定,楊氏當場就給出了決定。她這一生不會跟任何男人肌膚相親,也並不期盼有自己的子嗣。陛下很好,皇後娘娘也很好,她願意一輩子在深宮終老。

梅氏和柳如慧有些猶豫。她們既想要榮華富貴,也想要有疼愛自己的夫婿和貼心的孩子。但兩人也知道,兩樣不可兼得。她們跟著蕭衍行從京城到西北,再從西北回到京城。從十五歲到如今,已經整整十三年。比起年老朱黃去嫁給不知品行的男子,其實陛下對她們其實還算不錯的。除了不進她們的屋子,將來沒孩子,但其他方麵從未有過虧待。

這個取舍就比較艱難。一方麵覺得如今逍遙自在的日子挺舒適,隻要陛下不會突然去世。她們這一輩子養尊處優是不會少。一方麵又頗受無子傍身的結局所困擾。自小受到的教導就是相夫教子,子嗣乃是下半輩子的依靠。沒有子嗣,實在是叫人心生畏懼。

梅氏和柳氏猶豫不決,蕭衍行也沒有逼迫她們立即做決定。給了一個月考慮。

“其實,有孩子也不一定是一輩子的依靠,是不是?”梅氏心裡沒底,貪圖如今安逸的日子,又害怕沒有子嗣將來後半生不好過,“有的人生了孩子,孩子也不孝。慧姐姐你說是不是?”

“是這個理兒。”柳如慧點點頭,心裡也很慌。她的人生還有很多年,她對未來也迷茫。

“哎你說,涵妹妹,若是選擇了改頭換姓,出宮嫁人。以陛下的性情,必然會為我等尋良婿。若是有個知冷知熱的良婿,是不是比在宮裡更自在?”柳如慧頓了頓,又問。

“陛下確實會為咱們尋良婿,但人心這東西,難測啊……”

不是梅氏看低外頭的男人,實在是自古男兒多薄幸。像陛下這等隻愛一人的畢竟是少數,何況陛下是有病在身上的。雖說她們不知王姝到底有什麼特質讓陛下克服了病症的乾擾,叫陛下另眼相待。但外頭的男人是肯定不似陛下這等品行,也不似陛下有這等特殊病症在身上。

三妻四妾,通房小星兒,隻要是士族出身,肯定是不會少的。士族的男子自十三四便安排人房裡伺候,十六七才議親。哪怕品行端正,後宅也不會像陛下的後宮這麼清淨,缺美人兒。

“若是遇到那等會裝腔作勢的,對妻子好,但也對旁人好,那嫁人與在後宮待著有何區彆?”

“……還是有的。”柳如慧想到王姝的孩子,“至少有自己的血脈留下來。”

梅涵兒不說話了。是這個理兒。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屋裡靜悄悄的。

“那林側妃不是改頭換麵嫁人了?”柳如慧突然想起了林氏,又開口。

“當初陛下遭難,林家將她接走。我聽說她如今成了林家庶出的姑娘,嫁了個寒門進士。不如叫娘家人打聽打聽,瞧瞧林氏如今如何?”

說著,兩人還真的私下裡安排人去打聽。

這一打聽,得來的結論是意料之中。林氏在四年前受不住家裡人的勸,還是嫁了人。爹娘寵愛,精心替她挑了品貌才能都不錯的寒門子弟。有家族照看著,林氏哪怕是老姑娘還是庶女,嫁入寒門也過的不錯。但這不錯,也隻是相對於京中其他女子來說。

那寒門夫婿家貧,倒是房裡沒什麼伺候的妾室。但有個霸道的母親和一個與她母親一個鼻孔出氣的小姑子。母親不通文墨,又忌憚媳婦出身官宦之家,時常就想出點招兒壓一壓這貴女媳婦。

這小姑子呢,看著文文弱弱,掐尖要強的本事是一分不輸。經常與她母親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地給林氏氣受。林氏本就不是個溫和性子,兼之又沒什麼心眼兒。時常被這母女氣得團團轉。

這一家子其實沒什麼家底,就是靠林氏的嫁妝養著。林氏既出錢又出力,還得受這婆母小姑子的氣。便是出身高門也拿這霸道婆母沒辦法,古來孝大於天。婆婆就是壓在她頭上一頂大山。她受了氣也沒辦法跟夫婿訴苦,夫婿隻會勸她忍著。

林氏的遭遇被娘家這麼一說,柳如慧和梅涵兒都傻眼了。

這跋扈的林側妃都能受氣,她們出嫁,少不得也在後宅受氣。何況陛下要挑,也不會挑出身差的。世家大族的後院就更複雜,人心叵測,日子怕是會更難。

兩人又一次沉默了。坐在一處乾瞪眼,實在是拿不定主意。

“不然,還是在宮裡待著?”梅氏這時候倒是羨慕起楊氏,她乾脆的很,一錘定音留下來。陛下也不吝嗇,賜了她從二品妃位,如今是楊妃。

“我與家裡再商議商議。”柳如慧還是猶豫。

她們柳家跟梅家可大不同。梅家亂,她柳家就不一樣,後宅安寧,兄弟姐妹少有仇怨。她爹雖有妾室,但都越不過母親去。柳氏自幼看著父母和睦,心底是盼著有個貼心的夫婿的。想想,當初若非先皇後點了她進太子府,她如今早已孩子饒膝了。

若說不怨蕭衍行是不可能的。她當初也不願進太子府,被迫進了府,陛下卻不願碰她。但若說恨吧,也說不上,畢竟她也不敢說自己嫁的一定是個好夫婿。

梅氏最終決定了留下,同樣賜了妃位。柳如慧猶豫了再三,選擇了改名換姓再嫁。

也確實如她們所猜測的,蕭衍行給她們挑選了品貌不錯的夫婿。柳如慧改了身份,不再是柳家女。而是以皇室宗親的身份出嫁。嫁的夫婿是個柳氏喜歡的文人,正好能與她吟詩作對。年歲比柳氏小四歲,因父母去世,守孝耽擱了婚事,拖到了二十有四。

雖說年紀比夫婿大,但柳氏足夠美貌,又是皇帝親自指婚,出嫁還算榮光。

在宮裡的柳妃,自然就是因感染風寒一病不起,年前去世了。

這件事並未引起太多人關注,蕭衍行對自己後院素來管的嚴。除了柳家自家知曉女兒換了姓氏,也隻有宮裡的梅妃和楊妃知曉。

此事姑且不提,就說王姝在春耕之前抵達了江南。

修整了兩日,便帶著宴安去了試驗田。江南的試驗田比京城的大得多。劃分了四個大的試驗區域。為了能儘快地將十二代良種的性狀穩定下來,王姝做足了準備。

宴安去歲一年跟著王姝在京城的實驗基地學,已經非常清晰地跟了每一個步驟。如今對於雜交實驗,雖還有些生疏,但已經能跟得上王姝的節奏。

有底子的學生就是好,教導他要容易的多。許多東西王姝隻需要講一遍,他就能融會貫通。因為跟著一起下田乾活,甚至因為是男子,比王姝乾的體力活還要多。他理解的非常精準。基礎知識也隨著切身實地的實驗,越來越深刻。

“老師,這你說的基因,有沒有辦法能看得到?”宴安十分敏銳,早已意識到王姝的怪異之處。但這是他認定的老師,有時候王姝過於忘我,忘了掩飾身上超時代的認知,他都會幫著從旁遮掩。

“有。”王姝隨身攜帶碳棒和小冊子,蹲在田埂上就畫起了植物細胞的結構。

這些細胞結構,需要顯微鏡才能看得到。但宴安已經學到了這個程度,王姝自然不會藏著掖著。說到底,也是蕭衍行給她的底氣。王姝如今莫名有種無論自己做了什麼,蕭衍行都會替她兜底的感覺。一些本來要遮掩的知識,她都傾囊相授。

宴安就蹲在田埂的一旁,看著王姝畫。

王姝一邊畫一邊跟他將基因的概念。並將遺傳的特征與他詳細的說,順便引入顯性基因和隱性基因的知識點,再延伸到父係與母係基因的差彆。從根子上替他解惑,為何良種在經過二代以後會出現百分之二十不育植株。

宴安聽得極為震驚,但又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這麼說,人也是一樣?”

“道理都是相通的。”王姝點點頭,肯定地給出一個更令人震驚的結論,“孩子也是父係基因與母係基因的結合產物。那所謂的,父親播種,母親是養育的溫床這種話,不是正確的。孩子的天資,並非來自父親,實則很大一部分來自於母親。”

宴安瞪大了眼睛,難得說了句幼稚的話:“這麼說,將來學生挑選妻子,還得挑個聰慧的?”

王姝被他逗笑了,故意使壞地點了頭:“對!所以不要小看女人啊!”

宴安也彎著眼睛笑:“老師教訓的是。”

……

王姝在江南的第一年,非常的繁忙。因為一切從頭開始,需要重新培養班底。有了宴安還不夠,試驗區域變大,她需要更多會做事的人。

用慣的那兩家佃戶在涼州的實驗基地,涼州那邊,鈴蘭接了王姝的班。她磕磕絆絆了六七年,進步雖然慢,但夠刻苦。總算是將王姝留下的基礎知識書給啃下來了。加上這些年她跟芍藥日日蹲在田裡,盯著那些實驗種,畫圖,搜集觀察,實踐的底子在,在那邊替王姝繼續實驗。

直到兩年後,王姝才終於將江南的實驗基地給完善起來。

一年兩熟的實驗條件比涼州要好太多。有了雙倍的機會去測交實驗性狀,沒有人乾擾,她的科研成果比老天爺給光環還來得快。

雖然是個天生白皮,但日日在田裡暴曬,王姝難免也黑了不少。

她帶著宴安在江南這小小的試驗田裡,日日埋頭乾活。倒是不知外頭因為農科屬的良種逐步推廣開來,糧食的暴漲,讓天下多少在溫飽邊緣掙紮的百姓高興得流淚。有了充足的糧食,也引得大慶這一年人口漲了不少。有些虔誠的百姓甚至替王姝建廟,時常去廟裡供香。

這時代交通不便,通信也不便。實驗基地這邊無人打攪,王姝也不曾聽到外頭的傳言。她帶著宴安日複一日地在田埂裡穿梭,時常師生一起寫分析報告。

說來也好笑,宴安原本是習慣了從右到左的傳統抒寫方式的。被王姝帶著,如今也從左到右地寫材料了。有些王姝忙起來忘了,拿簡筆字寫的資料,他看得多也能看懂了。王姝偶爾看他捧著她二十多年的試驗資料,如癡如醉的閱讀都忍不住想教他英語。

畢竟她這資料裡夾了不少英語專業詞彙,宴安看不懂。不過轉瞬一想教英語的難度,她瞬間門放棄。

實驗的第三年盛夏,王姝戴著個草帽,脖子上掛了個布巾子。半跪半蹲在田埂邊上,弓著腰伸手去細細翻看水稻根係。正看分蘖情況時,忽然被人叫了一聲。

她扭過頭,一眼看到一大兩小幾個人從遠處過來。

一個小姑娘一身紅裙子,飛快的跑著,裙擺翻飛,遠遠看著像一團烈火。一邊跑一邊喊。

她的身後,身形高挑的男子牽著一個挺著小肚子四腳八叉地跟的小胖墩,也在疾步走過來。王姝被太陽照的眼睛睜不開,抹了一把汗,那紅裙子小姑娘便像一團紅火衝進了她懷裡。

“娘!”是呦呦。

王姝穿著沾著泥水的短打,身上臟兮兮的,小姑娘也不在意:“好想你!”

王姝一把將小姑娘抱起來。還沒說話,遠處牽著胖墩的高大男人實在是等不及小孩子跑得慢,一把將小娃娃夾在了咯吱窩,難得失態地跑了過來。

“姝兒!”

王姝眼睛都沒睜開,就落入了一個冷香清冽的懷抱中。惱恨又咬牙切齒的聲音從頭頂飄下來,夾雜了太多蕭衍行的怨念:“你不來見我,我來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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