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裴澤弼和葉一柏剛走到路口,看到了張浩成和葉廣言說話的場景。
葉一柏的神經下意識有些緊繃,腳步也不由慢了下來。
裴澤弼和葉一柏走了一路,除了剛開始的幾句話,後麵兩人幾乎全程無交流,裴澤弼不知怎的就想和這人多說兩句話,看到張浩成和葉廣言說話那幕,便想起了當時雜貨店發生的事。
“杭城也真夠小的,沒想到還能遇到。”
他指了指葉廣言,“我們這次來杭城就是衝著這夥流竄的人販子過來的,昨天我們正好追蹤馮雪梅,也就是人販子的那個大姐大到一家雜貨店,剛好這個人去裡麵買尿壺。”
“我們進去的時候人販子已經跑了,張浩成那小子不甘心,非說那人是人販子同夥,還害得人家被綁了一會。”
葉一柏聞言轉過頭來,“被綁了一會?”
裴澤弼笑道:“那時候這位先生的情緒有點激動,當時他手裡的尿壺是用報紙抱起來的,張浩成那小子看丟了人販子就硬要找借口,非說人家手裡的是贓物,當時打開東西掉出來的時候,我都替他尷尬。”
葉一柏瞬間聯想到了他和裴澤弼第一次見麵時的場景,默默替葉廣言這位他生物學上的父親鞠了一把同情淚。
“那你是挺了不起的。”雖說在裴澤弼口裡一切都是張浩成的鍋,但葉一柏才不信這裡麵沒有這位裴處長的“功勞”。
不遠處,葉廣言已經從張浩成嘴裡得到“葉醫生和梁先生唐院長他們去吃飯”的消息,現在華寧醫院已經下班了,他們吃完飯也應該是不回來了。
他又不知道這位葉醫生住在什麼地方,等明日吧,他明日再來。
這樣想著,葉廣言對張浩成點點頭,隨後又揮手叫了輛黃包車,回去了。
葉廣言離開,端著搪瓷杯的張浩成抬頭就看到了從馬路對麵往這邊走的葉一柏和裴澤弼。
“裴局,葉醫生!”小張一改剛剛眼睛長在天上的鬼樣子,屁顛屁顛地向來兩人跑來。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人就是禁不住念叨,剛剛那位大叔還在問我葉醫生的事呢,葉醫生您就出現了。”張浩成笑嘻嘻地對葉一柏賣好。
如果說今天之前在張浩成心裡,葉一柏是個值得尊敬的好人,那麼在今天之後,那葉醫生就是活菩薩了,葉醫生在小文巷裡衝進屋裡救人的場景,小張警官表示他這一輩子都難以忘記。
活菩薩眉心一跳,“他問我什麼?”
“他問我認不認識你,還說你跟他長得有點像。年紀大了,還真會往他自己臉上貼金,我們葉醫生能跟他長得像嗎?我們葉醫生是天上的雲的話,那他就是地上的泥,怎麼能相提並論呢,是吧,裴局。”
小張警官小嘴啪啪的,把用來奉承領導的話都拿來誇活菩薩了。
活菩薩被誇得還挺高興,葉醫生矜持地抿了抿嘴角,“那你跟他怎麼說?”
“實話實說唄,人要有自知之明,不是所有人都能拿來碰瓷的,這不,他被我說得羞愧難當,跑了!”小張警官沾沾自喜道。
裴澤弼在旁邊聽得眉頭微皺,他怎麼覺得葉醫生好像認識那個人。
“你和他認識?”裴處奇怪地問道。
葉一柏轉頭看了裴澤弼一眼,點頭。
“啊,您和他認識啊,早說嘛,上次裴處還讓周科把人綁了,還用布條塞人家嘴,要是知道他和葉醫生您認識,那我們下手不得輕點,您和他什麼關係?”
裴澤弼也好奇地看向葉一柏。
“我爹。”
“哐當……”搪瓷杯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咳咳咳咳咳咳。”某人被口水嗆住不住咳嗽的聲音。
葉一柏出於醫生的本能,下意識去拍的背,“水分進入支氣管了,彆急,輕輕咳出來就好。”
裴澤弼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驚愕還有那麼絲慌……張?開玩笑的吧,他會慌?
“該死的周大頭!”裴澤弼忍不住罵出了聲。
張浩成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搪瓷杯掉落在地上,搪瓷杯杯身上民國女郎的臉立刻被磕掉大半,然而他現在都沒空哀悼他杯子上的女神了。
“活菩薩……不,葉醫生,對不住,我不知道。”張小警官快哭出來了,他剛剛都說了些啥……哦不,他一點都不想去回憶。
裴澤弼張了張嘴,想著自己該如何開口,至於那天店裡的場景,他一想臉就一陣青一陣白的,“我……”
“沒關係,我跟家裡關係很一般。”葉醫生斟酌著用詞,“四年多沒見了,和……這位父親。”
葉醫生對於葉廣言在裴澤弼和張浩成手裡吃癟的事情,心裡還挺高興,他在記憶裡看過小少爺的一生,從孺慕到絕望,小少爺一生都在追求父親和家族的認可,那個時候,但凡,但凡他能感受到來自父親和家族的一絲絲支持,他都不會做出那樣的決定。
對於那個複雜而陌生的家族,葉醫生是打心眼裡排斥的,他不願意讓張素娥和葉嫻重新回到那個泥淖。
但是出於他自身的性格,他也做不出這種某些反應強烈的行為,所以以他的想法,如果能避開各自安好最好,隻是某些事情,恐怕不是他想避就能避開的。
“我並不想和他碰麵,所以,你做得好。”葉一柏認真道。
張浩成吸吸鼻子,“真的?”
“真的。”葉醫生肯定道。
裴澤弼在心裡長長舒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麵對這位葉醫生的時候,總是怪怪的,好像心情特彆容易起伏。
“葉醫生,還是抱歉,冒犯了伯父……”裴澤弼糾結良久,還是說了出來。
張浩成瞬間瞪大了眼睛,哎呦媽呀,看這扭扭捏捏的小表情,這還是他們的裴局嗎……
“他已經說過抱歉了,我不在意的。”葉一柏指了指張浩成道。
裴澤弼想都沒想,“那不一樣。”
兩人間有一瞬間的安靜,張浩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默默撿起了自己掉在地上的搪瓷杯,哎,頭沒了,又得去托人做個新的了。
裴澤弼感受到葉一柏盯著他看的目光,臉上閃過一絲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紅暈,“那個,既然到醫院門口了,能不能請你陪我去看個人?”
“就我朋友的一個小孩,這次也被人販子抓了,剛救出來,他先天有病,醫生都說他活不長,我想你幫我看看。”
自己說的都是些什麼啊!裴澤弼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就算在金陵一眾大佬麵前他都沒有這樣手足無措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