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裴叔叔、陳叔叔好。”郭文玨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頭的,這兩位和他父親算是同事關係,而且單論職位這位裴處還在他父親之上,他身為還未出社會的小輩,自然要得用尊稱。
裴大處長看著麵前對自己鞠躬行晚輩禮的郭文玨,臉上不由露出的怪異的神色,這個人和葉醫生是同學……
“手術好了。”小護士清脆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向手術室的大門看去。
手術室的門被推開,蕭醫生的輪椅一馬當先,最先從手術室出來。
二太太見狀第一時間跑了上去,她看著雙眼緊閉的郭文康,小心翼翼地問道:“他這是還活著?”
小許護士聞言,不高興地看了二太太一眼,“你這人怎麼說話的?當然還活著,蕭醫生、葉醫生,哦,還有郭醫生,三個醫生一起替他做手術,一般人誰有這福氣。”
迎麵走過來的郭文玨聽到這話,表情複雜,一個斷腿的一個手傷的還有一個泌尿外的幫他做胸壁手術,一般人還真沒有這個福氣。
郭父看過一眼郭文康,見人還活著,長鬆一口氣的同時還不忘和裴澤弼攀交情。
“裴處長大恩不言謝,大晚上還把犬子送到醫院,郭某人感激不儘,等到犬子好了,我一定帶他登門拜謝。”郭父十分誠懇地感謝道。
像郭父這種在官場上混的,不怕欠人情,就怕欠不上人情,一旦欠了人情逢年過節就有上門拜謝的理由,這拜謝來拜謝去的,這不就拜謝出感情來了。
裴處長擺擺手,“是葉醫生幫你兒子做了急救處理,也是他幫你兒子做的手術,你該謝他。”
郭盛達先是一怔,隨後他迅速反應過來,“對對對,裴處說得對。”
他快走兩步,目光在一眾白大褂裡掃了一圈,隨即落在郭頡身上,他上前,一把握住郭頡的手,“葉醫生,萬分感謝啊!”
郭頡此時正沉浸在自己完美的縫合技術中,最後的帶蒂肌瓣填塞,幾乎是他一個人獨立完成的,那一切一割一牽引,吻合得幾乎完美。
葉醫生?
郭頡一輛懵地看著眼前正不斷搖晃著自己手的中年男子,連忙道:“葉醫生?你認錯人了,這位才是葉醫生。”
他身子側了側,讓出了一旁最後麵的葉一柏。
葉醫生換下手術服後,又重新換了藥包紮了傷口,所以落在了最後。
郭盛達看到葉一柏,是真的呆了一下,腦子裡的話脫口而出,“葉醫生您保養得真好。“
話一出口,郭盛達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合適,他上前微微低頭,“葉醫生,您和裴處對小兒的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以後若是用得上我郭某人的,我郭某人必赴湯蹈火,絕無二話!”
郭盛達的姿態放得很低,握著葉一柏的手連連道謝。
郭盛達的表現葉醫生從頭到尾都看在眼裡,知道這位郭主任這番話大部分都是衝著裴澤弼去的,因此也就禮貌性地回應一下。
“病人手術是成功的,現在生命體征已經基本平穩,等到意識清醒就能拔管,因為有肋骨損傷,所以病人術後疼痛感會比較劇烈,如果實在忍不住了,請叫我們的醫護人員。”
說著他轉過頭去對郭頡道:“引流管放置部分的皮膚和皮下組織,隻做了定位縫合,等七天後確定沒有感染,你再做縫合。”
“好的,葉醫生。”
郭文玨站在郭盛達身後,看著自己父親如此低姿態地和葉一柏說話,而葉一柏那副專業而禮貌的樣子讓他一下子就覺得自己好像矮了一截。
在這一刻,他清晰而明確地意識到,這個曾經和他競爭了四年的人,已然走上了一條和他截然不同的路,並且已經在那條路上一騎絕塵。
“既然人也度過危險期了,那我們留在這也沒什麼事了,郭主任,關於令公子受傷的始末,陳組長和西華飯店的找老板會跟你解釋,我就不打擾你們一家子了。”
裴澤弼說著目光轉向葉一柏,“我送你?”
葉醫生下意識地點頭,等他和蕭醫生他們告彆走到裴澤弼身邊才笑道:“好像這幾次每次都麻煩你把我送回去,也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裴澤弼目光落在葉一柏反複包紮了四次的右手上,眉頭緊緊皺成了一個“川”字,“還疼不疼。”
葉一柏晃了晃自己的手,實話實說道:“剛開始挺疼的,現在有些麻了。還是疼著好,至少有知覺,若是兩個小時前是這個狀態,我可不敢碰手術刀。”
裴大處長看著那被紗布包的嚴嚴實實的手,居然產生了一種想把它捧起來吹一吹的衝動,他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這麼娘兮兮的行為,他腦子莫不是有病??
二太太善於鑽營,她從剛剛郭盛達對裴澤弼的態度中就看出這位裴處長是個位高權重的主,她推了推郭文玨,笑道:“你去送送你裴叔叔。”
二太太的話落,裴大處長的臉立刻變得怪異起來,他下意識地去看旁邊的人,隻見葉醫生正看著他笑得開心,“裴叔叔?”葉一柏笑著叫了一句。
裴大處長臉上的表情瞬間就繃不住了,他嘴巴微咧,微微側過頭去,輕笑出聲來,裴叔叔就裴叔叔吧。
這時候,葉嫻踩著高跟鞋風風火火地走來,葉大小姐首推波浪紋的發型有點散亂,手上還有牙印指甲印,她快走兩步,看到裴澤弼和葉一柏兩人麵對麵笑得正開心的場景,微微一愣,一股子異樣的感覺從她心底升起。
不過葉嫻沒來得及細想,葉一柏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姐,你怎麼這幅模樣?”
葉嫻擺擺手,“沒事,跟人打了一架。病人呢?沒事吧,脫離危險期了嗎?”她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脫離危險期了,你跟誰打架了?”
“還能有誰?劉瓊芝,行了,女人間的事你少摻和。”
葉一柏看著葉嫻發髻散亂的模樣,默默閉上了嘴,他這個姐姐每天都在刷新他對民國女性的認知。
“那個攔住保鏢的歌女?”裴澤弼開口道:“不是被趕出西華飯店了嗎?又有變數?”他語氣中隱隱帶上了不滿。
葉嫻自然聽出裴大處長話中的不滿,她連忙道:“裴處,您彆誤會,這次不是她挑事,是我挑的頭,我和她之間確實積怨許久,不過今天這一架下來,該發的怨氣也都發了。”
她踟躕了一下,有些猶豫地開口道:“一柏,有件事姐姐想征求你的意見,就是劉瓊芝……”她頓了頓,輕歎一口氣,“她若是回家,恐怕沒有什麼活路的,在這個亂世,女人本就艱難,同身為女子,我不敢說我能幫忙,但若是讓我看著她走上絕路,也是艱難。”
“得饒人處且饒人吧。”葉嫻話語中帶著說不出的豁達和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