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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醫生, 卡貝德院長讓您去他辦公室。”喬娜掛下電話,對葉一柏說道。
葉一柏點點頭,他早就預料到了, 兩個租界工董局對鼠疫的重視程度不在上海市區行政廳之下,他回來的消息一傳到卡貝德院長耳朵裡,他肯定會來了解情況。
“好, 我現在上去。”葉一柏道。
“等等。”理查突然開口。
葉一柏詫異地回頭看他。
理查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著他, 他笑嘻嘻地走近, 在葉一柏的耳邊輕聲道:“葉,我也是佩服你,剛從隔離區裡出來, 就敢找小野貓打架, 當然我能理解,隔離區那些日子壓力很大吧, 適當的放鬆也是必要的。”說著,他替葉一柏整理了一下領口。
“不過你真令我刮目相看,我還以為你是那種跟波恩老師一樣, 是那一種……苦行僧,對, 就是苦行僧那樣的,沒想到知人知麵不知心,你居然比我還放得開。”
理查說到這, 又把聲音壓低了些, “卡貝德院長也是老古董, 你脖子上小野貓留下的痕跡可不好這樣明晃晃地露出來。”
葉醫生聽著理查的話,麵上一陣青一陣紅,他低聲對理查說了聲“謝謝。”也顧不上糾正理查那亂七八糟的俗語用法, 快步向樓上走去,邊走還邊重新整理著領子,努力讓它豎起來一點遮住脖子上的痕跡。
直到走到院長辦公室門口的時候,他麵上的紅色才緩緩消退。
再次整了整衣服,將襯衫紐扣扣到最上麵一顆,葉醫生才嚴肅著麵容,上前敲了敲門。
“進來。”
葉一柏推門進去,院長室裡除了卡貝德院長,還有羅伯特醫生和格林醫生,波恩醫生走後,這三人就成了濟合的決策團。
“院長、格林醫生、羅伯特醫生。”葉一柏一一向他們問好。
羅伯特和格林醫生都站了起來,格林醫生上前兩步,上下打量了一遍葉一柏,輕聲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格林醫生外表嚴肅,但她或許是因為終身未育的緣故,對於醫院裡的年輕醫生其實是非常關心和照顧的。
葉一柏的麵上露出招牌式的溫和笑容來,“謝謝格林醫生,我很好。”
“好就好,黑死病,即便到了現在,我都有些後怕,萬一疫情發展開來……不過好在,事情過去了,葉醫生,跟我們說說吧,具體情況。”羅伯特道。
葉一柏點點頭,他在羅伯特旁邊的一把沙發椅上坐下,他知道卡貝德院長他們最關心的無非是疫情是不是還有可能反複的問題,所以他簡略敘述了隔離區裡的情況後,就直接說出了他的擔憂,“在大排查裡,上海並沒有發現其他病例,那麼這三位患者的感染地可能在他的家鄉長崗或者火車上,如果那列火車從東北一直開到上海,期間經過這麼多城市,恐怕需要大規模的排查才能找出源頭。
這次在紅十字會醫院發現的是腺鼠疫,腺鼠疫的傳播速度比肺鼠疫慢一點,但傳染性也是不弱的,上海作為亞洲第一大城市,每天來自全國各地的人流量巨大,一旦真的有一個地方鼠疫爆發開來,上海絕對首當其衝。”
葉一柏的話讓房間內的三人的神情都嚴肅起來。
“沒錯,這裡是亞洲最大的港口,上海如果一旦被卷入疫情,那麼就會很快傳播向整個世界,不行,我們必須讓領事館和華國人交涉,讓他們儘快找出源頭。”羅伯特道。
格林醫生和卡貝德院長也點頭讚同,他們三個都是工董局的榮譽成員,有對工董局提出建議的權利。
這事宜早不宜遲,卡貝德院長直接在辦公室撥通了工董局秘書部門的相關電話,用嚴肅而鄭重地語氣敘述了這件事情。
談完這件事,卡貝德等人也看出葉一柏麵上的疲態,開口讓葉一柏先去休息。
葉一柏點點頭,和幾人告彆後離開。
回到宿舍,葉一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了大半個月的神經終於鬆懈下去,人一旦鬆懈下來,疲憊感就會找上門來,於是葉一柏連衣服都沒有脫,半躺在床上直接睡了過去。
翌日一早,和羅伯特做了交接手續,葉一柏就徑直來到了門診室,一個多月堆積下來的門診量著實不小,即使有些等不及取消了,一上午的號都已經排到六十以後了,昨天葉一柏特地和喬娜說過,因為覺得上次因他的原因使得病人們空跑一趟十分抱歉,所以今天並沒有向往常一樣,隻放出三十個號。
“這麼多人?”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看著門診室外麵的景象,不由皺起眉頭來,“要等到什麼時候?”
魏如雪抱著楊東,身後還跟著一個傭人,她看了看她的號單,“40號,大概要中午了,成新啊,要不你和春嫂帶著東兒先去外麵走走,我在這排隊就行。”
楊成新的麵上露出一絲不愉來,他在杭城高位者當慣了,並不習慣這種和其他人一起排隊的行為,但是很明顯,這家醫院裡的病人要不是外國人要不就是達官顯貴,都不是他可以隨便拿捏的。
“葉廣言的兒子真的能治好東兒?我以前怎麼沒見他有這個本事。”楊成新到了現在還是對葉廣言那個大兒子能治好楊東的事感到十分匪夷所思。
葉廣言的大兒子才多大,今年不過二十二吧,讀醫科的這個年紀恐怕還沒畢業,這個葉一柏就敢說做開顱手術治好他兒子?
楊東出生後,華國最好的醫院最好的醫生他們幾乎都看過了,濟合也不是沒有來過,可所有醫生的反饋都是這是胎裡帶來的毛病,治不好的,楊成新這才死了心,轉而將外麵的私生子給接了回來,楊成新此人雖接受了現代教育,但是傳統觀念極重,若不是楊東確實扶不起來,不然他絕對不會讓私生子占了嫡子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