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第 21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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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前夕, 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節日氣息已然濃鬱了起來,租界裡的洋人院子幾乎家家戶戶都立了一棵聖誕樹,上麵掛著各色彩燈, 等到太陽落山就星星點點地亮起, 格外好看。而華國人家中也貼起了對聯掛起了紅燈籠,聖誕過後就是春節了,兩個節日的依次到來衝散了北方鼠疫帶來的恐慌,使得這個遠東最大的城市重新變得喜慶而富有活力起來。

濟合院長室

卡貝德、羅伯特和葉一柏神情嚴肅地交談著。

“葉,你不再考慮一下嗎?如果隻是金陵方麵的意思, 並不是不可以挽回的,你是濟合的醫生, 我可以讓工部局或者領事館替你出麵, 我想他們會很樂意的。”卡貝德的眉頭緊皺,幾乎能夾死一隻蚊子。

作為公共租界最好醫院的院長, 卡貝德不僅有工部局的榮譽頭銜, 而且與公共租界上層的許多人士都私交甚篤, 由他出麵,金陵方麵還真不好強求。

葉一柏搖搖頭, “院長,這不僅是金陵方麵的意思, 也是我的意思。北方鼠疫的真實情況您也清楚,穿上這身白大褂我就沒想過要逃避責任,而且現在平津那邊在控製疫情的負責醫生是菲爾德醫生,他也是波恩老師的學生, 沒有比我更好的人選了。”

“而且……”葉一柏頓了頓, 語調輕鬆地繼續道:“院長、主任, 你們知道的, 我們醫生最大的成就感是什麼,是一個瀕臨死亡的生命在我們的手上重新綻放它的光彩,一個外科醫生一輩子能救多少人,有一個在短時間內能救成千上萬人的機會放在我麵前,我怎麼可能會放棄。”

卡貝德和羅伯特聞言都陷入了沉默,他們也是醫生,他們能理解葉一柏的選擇,如果事情落到他們身上,不管是羅伯特還是卡貝德也都不會後退半步,但是……

“你太年輕了。”卡貝德長歎一聲,說出了他心底反對的最大理由,這大半年相處下來,卡貝德不僅將葉一柏當做下屬、同事,更是把他當做自己的後輩,所以他鼓勵、扶持同時保護,二十二歲,太年輕了,衝鋒陷陣,那應該是他們該做的事情。

“但我足夠優秀。”

卡貝德和羅伯特最終還是被葉一柏說服了,葉一柏會在年後直接趕往平津,在這個缺少藥物和物資的年代,撲滅疫情所需要的時間必然是以年來計算的,因此葉一柏本來想直接辭職的,但是卡貝德和羅伯特沒有收下葉一柏的辭職報告,他們批了葉一柏沒有期限的長假。

“救護中心歡迎他的外科組長隨時回家。”羅伯特站起身來給了葉一柏一個擁抱。

平安夜,葉一柏在濟合值完了他最後一次班,和卡貝德、羅伯特、格林醫生、理查、艾倫、凱瑟琳、比利、亨利、王茂、泰勒、喬娜、莉莉、勞拉等等同伴們一起點亮了最大的聖誕樹,然後和他們一起給病人們分了糖果,當然,有糖尿病史的除外,他站在濟合醫院大樓門口,看著空中的煙花綻放,長長吐出一口氣。

1933年12月,還有不到四年的時間,那場戰爭就會正式打響,他不知道四年來不來得及讓他撲滅北方的這場疫情,這種歡樂的時光,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翌日,葉一柏一行坐上了去往杭城的火車。

“昨天還值了夜班,今天一早就趕火車,其實也沒那麼心急的,過兩天也沒事的嘛。”張素娥將自己的手包放在桌子上,呼了一口氣。

葉一柏接過姐姐遞過來的行李箱,將其放到上麵的行李架上,“阿媽,我晚上還約了華寧的唐院長。”

張素娥撇撇嘴,不說話了。

一旁的葉嫻將包廂的門拉起來,同時把身上臃腫的棉衣脫下,“阿媽就是心煩你一到杭城就工作,你也休息休息,彆把自己逼這麼狠。”

葉嫻哪裡不知道張素娥的心思,在沈槐書這事沒冒出來之前,張素娥巴不得插個翅膀立馬飛杭城去,等知道杭城也有鼠疫,她兒子得衝鋒陷陣,張素娥就完全變了態度,早上來火車站的時候都是拖拖拉拉,巴不得趕不上火車的。

葉一柏對張素娥和葉嫻是十分感激的,雖說過程曲折了點,但她們最終都做出了支持自己的決定,“我正好路上補一個覺,不會累到的。”

張素娥聞言雖臉上還是滿臉不高興,手上卻開始翻找起東西來,“火車上的東西不乾淨,你先彆躺,我給你找個墊的。這麼匆匆忙忙的,東西都沒有整全。我聽著你昨天打電話,杭城那邊也有不少人得那個鼠疫的,裴澤弼怎麼回事,要緊的時候就不見人了。”

自從從心底接受了兒子和裴澤弼的關係,張素娥儼然將裴澤弼當做了第二個兒子來對待,倒不是說像疼葉一柏一樣疼裴澤弼,更多得是像使喚葉嫻一樣使喚裴澤弼,這長輩的架勢擺得足足的。

葉一柏接過張素娥遞過來的大棉衣,將它墊在上鋪的棉花上,“他手頭上還有些事,後天會過來的。”

葉一柏也是從葉嫻的口中才知道裴澤弼居然想要和他一起去平津城,葉一柏無法形容他聽到這個消息時的感覺,他拿起了電話,電話響了很久,直到那頭被接起的時候,葉一柏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然後他聽裴澤弼說道:“如果你是來勸我讓我留下來,那麼對不起,現在半個上海市上層已經已經知道了我即將離職的消息,挽回不了了,你喜歡怎樣的房子,平靜那邊比較多西式的洋房,但是中式也不是沒有,不過要兼具地段和品質的大概需要花點時間找找。”

聽著電話那頭輕鬆而帶著一絲笑意的語調,葉一柏這幾日焦躁、不安的情緒好似一下子都不見了,“都行,你做主吧,交通方便最重要。”

以前的顧慮、保留在此刻變得微不足道,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一層層剝開來,緊緊貼在一起。

“好,那我做主,明天不能陪你回杭城,我會儘快處理好手頭上的事情,後天,後天我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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