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場景不僅發生在這家早餐店裡,還有各個公司,學堂,隨著報童的叫賣,大街小巷的識字的人都自發地為周邊百姓講解報紙上的《告杭城居民書》。
整整兩千餘字,洋洋灑灑,從鼠疫現狀說到預防措施,再幾乎是賭咒發誓他們絕不會讓患了鼠疫的人自殺自滅,必定竭儘全力救治,並一一羅列具體對策,最後安撫人心的同時還囑咐百姓們如果誰有好的建議,可以將信寄往報社,一起為解救家鄉而努力。
這一篇告居民書態度誠懇且措施實際,讓許多人慌亂的心似乎一下子就安定下來了。他們覺得,是啊,我杭城富庶,醫藥資源充足,隻要人人勠力同心,何愁鼠疫不滅,二十年前不也挺過來了,現在比之二十年前要好太多了,二十年前能做到的事情,現在怎麼會做不到?
“梁氏布業出售醫用紗布和口罩了!”一家梁氏布坊的門外,活計搬著椅子將大大的《告杭城居民書》貼在門口,“為支持疫情,口罩和醫用紗布以成本價出售,每人每天隻可買一個口罩一段醫用紗布,不可囤積居奇!”
華寧醫院裡,唐傳芳等人也連夜將新院區收拾了出來,警事局的黑製服們用警戒線將其團團圍起,隻留一個位置進出。
整個杭城都又如一台井然有序的機器,緩慢而又堅定地運轉起來。
同時,自《告杭城居民書》橫空出世博得滿堂彩後,杭城的文人們就顯得不甘寂寞起來,什麼《鼠疫倡議書》,《論鼠疫》等等文章,一個比一個文采出眾,一個比一個能鼓舞人心,一時杭城各大報紙上文章爭奇鬥豔,熱鬨非常。
而這時,葉一柏早已和臨時組建的醫療隊趕往東縣。
“葉醫生,您眯一會吧,到東縣還要兩個多小時呢。”許元和從副駕駛座裡轉過頭來對葉一柏道。
葉一柏側頭看了看車窗外,今天的太陽被天上的雲遮住了大半,沒有陽光的冬日就顯得格外寒冷起來,從杭城市區開往東縣的路並不好走,過了市區外那段水泥路後,就是大片大片用泥土壓實的路,好的地方會鋪點小石子,但更多的卻是裸露的泥土,昨日個大概還下過雨,車輪裡時不時濺起泥水來,整個車搖搖晃晃的。
“沒事,我不累。”葉一柏轉過頭來對許元和笑笑,說起來這位許主任還是老熟人,華寧醫院外科主任,上次來杭城的時候他們還一起做過手術,“我倒是沒想到許主任會主動請纓來東縣。”
許元和聞言輕笑一聲,“葉醫生,彆許主任許主任的,直接叫我名字就行,市區那邊院長能處理好,多我一個不多,但東縣這邊任務艱苦啊,我是從東縣走出去的,我也想為我的家鄉儘一份心力。”
車子在路上緩緩行進著。
二十公裡外的東縣鵬村和洋村,不少村民手裡拿著鋤頭和扁擔,一臉凶相地和一群黑製服們對峙。
“把二牛他們放了,我們就走。”領頭的村民努力裝出凶狠的樣子,但因為多日沒有好好睡覺而凹陷的眼圈以及乾裂的嘴唇,使得他的話並不如自己想象的那麼有力度。
警事局的警員們心裡也是窩著一肚子火,這世上誰不愛惜生命,自從鼠疫開始,他們就被派到這個荒郊野外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還要擔心自己會不會被感染上,他們中已經有兩個被送走了,他還記得他其中一個同事被送走時的眼神,是那麼空洞而絕望,下個月就是春節了,但他那位同事或許再也見不到他的家人了。
但是饒是如此,這群刁民還是不知足。
“他患上了鼠疫,必須送到隔離點,你們不怕死,我們還怕呢,不想死就乖乖回去呆著,不要聚集在一起,天知道你們中還有沒有得鼠疫的。”警員們都戴著口罩,全身上下用衣服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聲音從口罩後傳出來,帶著濃濃的鼻音。
領頭村民旁一個年輕人聞言衝了出來,“不想死,我不想死,求求你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好不好,我沒病,我真的沒病。”他一邊喊著一邊就要向警戒線衝去。
警員們連連後退,“不要過來!”
“不準過來了。”
“最後一次警告,不準過來了。”
那個神色已然癲狂的年輕人絲毫沒有將警員的警告聲聽進耳朵裡,他隻看到越來越近的警戒線和越來越近的自由。
隨後
“砰”得一聲乍響,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