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人都奇怪地看著他, 現在唯一能代表傅韶的人可能就是蕭寰宇了。
大家很擔心傅韶無法及時發放工資,甚至管家在去醫院看望過傅韶之後, 發現他的狀態確實不好。
眾人都比較惶恐,各種原因聚集在心頭,看到蕭寰宇故意賣關子沒有及時說話, 有人不免提道:“傅先生的傷情真的那麼重?”
蕭寰宇沉下麵色,說:“確實重,很有可能這幾個月都不能回來。”
而且,他指指自己的腦袋,搖搖頭,故意停頓一會兒才說:“我舅他的腦袋好像出了一點問題,現在記憶出現混亂的狀況, 醫生們正在為他研究方案,緊急治療當中。”
大家更是著急,其中有一個中國麵孔說:“那怎麼辦,我們又不能一直耗在這裡, 我們也要日常開銷, 要吃飯的。”
蕭寰宇當即聽出這個人的聲音, 就是之前在嬌嬌逃跑的夜晚,差點發現他們蹤跡的門衛之一。
他故作輕鬆地說:“這一兩個月的工資,我免費發給大家。至於剩下的路, 你們自行選擇, 想要離開莊園, 我也沒有意見。”
他故意環視一周, 看著大家瞳色各異、膚色各異的麵孔,想起之前那個門衛與他的同夥說過的話,他們內部一直分為幾派,各國文化的差異也使得彼此之間並沒有那麼有合作精神。
也就是說,他們其實很容易被激起矛盾點。
蕭寰宇加重語氣說:“如果大家願意留下,那也可以,這是為了效忠我舅舅做的決定。”
“但是,我還是得奉勸各位一句,我這次來,是為了帶我舅舅回國,如果他在國外的醫院情況得不到好轉,我一定會帶他回國內的醫院繼續接受治療,到時候,你們就是空守一處莊園,畢竟,韓小姐已經不在這裡了。這所莊園的存在意義已經變得沒有那麼必要了。”
他說的話點到即止,但大家的惶恐更深一步,是啊,韓嬌嬌不在了,這才是重點。
之前傅韶就是為找韓嬌嬌,瘋了似的開車奪門而出,還差點撞傷其中一個工作人員,這件事影響之大,所有人心裡都各有想法。
嬌嬌不在,這裡形同虛設,傅韶以後肯定也沒有繼續留下來的必要,莊園在往後的日子,隻會慢慢地變成一處荒宅。
蕭寰宇的話就到這裡,他在搬來一張椅子,那靜坐了一會兒,很快有人過來要求領取工資。
他們這幫人當初和傅韶簽訂了協議,隻要嬌嬌在,他們就會一直作為工作人員在這裡,但協議上麵也有說明,遇到一切突發狀況,協議就會失效。
稍稍統計一下數據,起碼又有一半的人不想繼續留下,還有一部分是恐懼傅韶的能力。
蕭寰宇支走大部分員工以後,特地囑咐他們,為節省財力,先把監控攝像全部關閉。
然後他開始在房間裡麵一間間亂晃。
管家追了上來,他也是本地人,但是中文說的非常流利,六十幾歲的人,頭上已經開始花白。
管家問:“蕭先生,你不會是有其他的什麼想法吧?”
“怎麼?”蕭寰宇單手插兜,冷睨他一眼,“我實話實說罷了,我這次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帶我舅回家,這個地方,我早就覺得他該厭倦了。”
“金屋藏嬌?”他冷嗤一聲,忽然抬起腳往一扇門上猛地一踹,踹得那門板咯吱作響,嚇得管家不敢再說什麼。
隨即,蕭寰宇痞痞地笑了一聲:“我舅一直為了一個女人連家人都不顧,連家都不回,跟瘋了一樣差點把命也給葬送了。瞧見沒有?我胳膊上這傷就是之前出車禍出的。我也差點沒命了。他就是個瘋子,瘋子的言論你們也要跟著一起聽,一起做?”
他高傲地瞥他一眼:“這之後的事,就不勞你們費神了,管好你們自己比較好,至於我們……我會帶他回去見見他該見的家人們。”
管家不敢再說什麼,看來他們家庭的內部爭鬥以及矛盾已經積怨已久,他悻悻地看了一眼蕭寰宇,轉身離開。
終於把最大的麻煩也支開,蕭寰宇開始一間間認真找起來。
他第一間來到的就是嬌嬌曾經住過的朱紅色房門內。
這間房間的裝飾很簡單,簡單到讓蕭寰宇也有點詫異。
隻有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木桌,床邊是醫用器材,有心電監護儀等等。
地麵鋪著紋路很複古的地毯,最令人感到震驚的是窗欄,被鋁合金材質焊住。
觸目驚心到,讓蕭寰宇想起嬌嬌在逃跑的夜裡,頭也不回地果決。
直到這一刻,蕭寰宇才明白,嬌嬌為什麼要離開這裡。
這個地方,簡直是為她特地建造的一處牢籠,她就算想要飛,也無處可藏。
驀然間,感受到好像有一股冰涼的視線在看著自己,蕭寰宇抬起頭,被眼前的一幕又震撼到。
水晶吊燈旁,正有一個紅外攝像監控耀武揚威地盯著他。
他盯了一會兒,估計這個攝像屬於傅韶的管轄範圍,工作人員們沒法關閉。
蕭寰宇忽然冷下臉,指尖微緊,從外麵搬來一張椅子,直接將水晶燈和攝像頭全部打爛。
水晶燈摔下地麵嘩啦啦的聲音,驚得外麵正在走動的幾個人不敢進來打量,隻能裝作無視。
他們已經不會去關心蕭寰宇在做什麼,反正這處莊園很快就要成為無人區。
蕭寰宇就算脾氣爆到將整個莊園拆了,也沒有人會去製止。
望著地麵一片狼藉,他先將床頭翻了一遍,接著把木桌的每一個抽屜也都找尋一遍。
哪裡都沒有發現嬌嬌的護照。
也是,他的舅舅不可能把這幾樣東西放在這種輕易得手的地方。
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蕭寰宇單手插著兜,又來到傅韶的房間。出人意料的是,這裡也什麼都沒有。
但他很快發現端倪。
在一處衣櫃的後麵,竟然有一道暗門!
蕭寰宇立即打開暗門,進入其間。
通道又長又幽深,不知道將要連接到哪個地方。
他感覺走了有三分鐘之久,也可能是五分鐘之久,地麵往下輕斜,似乎是一個地下隧道。
緊接著,眼前的一幕徹底震撼住蕭寰宇!
幽暗的房間內,大概有二十多平米,牆壁上掛了差不多有十個屏幕,幾乎占據大部分麵積。
剩下的麵積則都是照片,主角全部指向一個人——韓嬌嬌。
蕭寰宇看到,嬌嬌和同學在大學時期的生活也有,似乎是傅韶花錢雇傭的私家偵探偷偷拍攝了這些日常照片。
各個角度的嬌嬌,有她在路邊等公交車的情景,有她在麥當勞甜品站買甜筒的圖片,有她捧著書本,在校園林蔭小道急匆匆走路的模樣。
蕭寰宇的指尖一麻,她的音容笑貌紛紛刻印在這個地方,甚至,哪怕到現在傅韶可能都在用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她。
其中一個屏幕的畫麵已呈現黑色,看起來是出自他打壞的那個攝像頭,剩下的還有對廊道的監視,對窗外環境的監視,對床頭的監視。
原來還有一個房間內的攝像頭,暗藏在燈光開關內。
蕭寰宇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得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麵前還有一張桌子,鋪滿了嬌嬌的照片。
他撿起其中一兩張看,照片裡的她還是美得讓人心顫。
蕭寰宇趕緊把照片往旁邊揮開,在桌麵翻翻找找。
沒一會兒視線一凝,竟然看到桌角下放著一個被遮蓋的物體。
他蹲下/身,掀開蓋布,呈現出裡麵的物體。
是保險櫃!
密碼鎖以轉盤的形式呈現,蕭寰宇在翻找護照的時候,順手從桌麵拿來一個手電筒。
他嘴裡叼著,開始撥弄密碼盤。
先從傅韶的生日開始。
不對。
又從外公的生日開始。
也不對。
多次嘗試失敗後,蕭寰宇想到密碼鎖極有可能用的是嬌嬌的生日。
他即刻掏出電話,撥通了章安的號碼。
突然,身後傳出一聲輕笑:“你在找什麼?”
頓了頓,那聲音又說:“是不是在找嬌嬌的護照?”
太過熟悉的嗓音,帶了點低低的攝人心魄的笑,使得蕭寰宇心裡猛然一顫,頭頂往桌底一磕,疼得他冷嘶一口氣,咬緊牙關。
慢慢調轉身子回頭一看,傅韶略顯年輕鮮活的臉,正沾著笑意靜靜注視他。
他靠在通道口,從遠處好像鑽來一陣陣的陰風,吹得他的褲管都鼓囊起來。
傅韶就是高高瘦瘦的,但看起來很有體魄感,穿著病號服,估計是從醫院偷跑出來的,都沒來得及換上乾淨的衣服。
蕭寰宇還看到他的腹部,正纏著一圈圈的紗布,紗布裡隱隱見血,很有可能是傅韶在跑動的過程中用力過猛,造成傷口二次撕裂。
他本來就生得如白玉似的臉,如今更是因傷慘白一片,傅韶盯著他,盯著他的這個好外甥,好叛徒,慢慢地寒了聲音:“是不是以為和醫生多說幾句,就能把我困在醫院裡麵了?”
蕭寰宇站起來,恰在此時他的電話也已經接通,能聽到章安在那邊連續“喂”的聲音。
蕭寰宇不敢說話,傅韶瞅了他一眼,問:“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想問嬌嬌的生日是多少?”
蕭寰宇的掌心微麻,論薑當然還是老的辣。
但是他是年輕人,傅韶雖然比他有魄力,但他比傅韶的優勢實在多太多。
蕭寰宇當即決定把電話先掐斷,在章安困惑的“喂喂,蕭先生?”的聲音中,他扭扭脖頸,說:“舅舅,彆忘了,我受傷的是一條胳膊,你受傷的可是腹部,還有額頭。”
“那又怎麼樣?”傅韶笑了,笑得眼波輕漾,卻封著層層寒意。
蕭寰宇看不透他想做什麼,但很快他就知道傅韶為什麼這麼有底氣,不僅來源於他的自信,更來源於他的變通能力。
從傅韶的身後,忽然拿出一把擱在牆邊的獵-槍,蕭寰宇驀然睜大眼睛,傅韶舉著獵-槍對準他的臉,就像是隨時能扣下扳機一樣。
直到這個時刻,蕭寰宇的心裡還有一點點的僥幸心理,他扯著唇不屑地笑了一聲,揚起下巴看他:“舅舅,不要告訴我,你這把槍裡真的裝填了子彈?”
傅韶冷冷地看著他,也是沒忍住笑:“寰宇,我的好外甥,你倒是玩了一出很好的離間計啊。居然對著我的員工們說,我起碼有幾個月的時間不會回來。這件事,你說,我該怎麼好好跟你算算。”
蕭寰宇額角已經滲出冷汗,他不會信傅韶真的敢對他下狠手,但如果傅韶手裡的那把槍裡真的有子彈呢?他再繼續挑釁他,無異於找死。
可……傅韶真的敢開槍嗎?
通道上麵還有莊園的員工留著,他們肯定很快能聽到槍聲,到時候製造的混亂不言而喻。
除非傅韶花重金讓那些人幫忙做偽證,將所有的證據統統消滅,可他畢竟是傅韶的親外甥,這是考驗血脈聯係和親情的時刻,傅韶再怎麼衝動的一個人,應該也不會拿這件事開玩笑。
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滾落,蕭寰宇就定定看著他,慢慢往前靠行幾步,說:“舅舅,我媽馬上要來了,她已經訂了機票,她擔心你。”
傅韶無視蕭寰宇的話,隻是舉著槍對著他。
在兩個人無聲的對峙下,他突然勾唇一笑,說:“把手機給我。”
蕭寰宇捏緊手機,又不敢隨便動彈。
傅韶重複一遍,這次聲音狠了許多:“把手機給我!”
蕭寰宇緊鎖眉頭,瞪著雙眼,隻能把手機交出去。
傅韶輸入幾個數字,手機很快被解鎖,他笑了:“我的好外甥,你還真是好懂,這麼多年了密碼也不換一個。”
蕭寰宇不出聲,隻是抿緊著唇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