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愛青每天要做什麼, 都是由劉栓柱彙報給張紅強的, 聽說林愛青這兩天都在排灌站修排灌泵,每天還修到夜裡九十點鐘,張紅強就知道機會來了。
各公社的排灌站都修於六十年代初期, 泵房簡陋破爛, 最主要的是,泵房都修在小水庫旁邊, 尤其是林愛青正在修的那一個,附近都沒有什麼人家,偏僻得很,一般不會有人過去。
林愛青確實是在修排灌泵, 不過故意在這間偏僻的排灌站多停留兩天, 主要還是為了讓張紅強上鉤。
本來林愛青是打算, 自己一直在排灌站裡等著的,尤其是劉栓柱帶回來消息,說張紅強怕是今天晚上就能來後。
結果徐向陽死活不同意,“這事沒得商量,我來。”
“可是你這樣的體形, 就算是想裝成愛青,張紅強他們一眼也能發現。”張曉慧上下打量了徐向陽兩眼,搖了搖頭, 要不還是我去。
魏延安搖頭,“不行,這事你們女同誌彆摻和, 讓向陽去。”
徐向陽也堅持他自己去,林愛青和張曉慧把自己最大的衣服拿出來,徐向陽也塞不進去,哪怕這時候做衣服,都會做大兩寸,但還是小了。
最後還是魏延安拿了布票,去公社街道上,換人換了件碼數比較大的舊衣來,徐向陽能勉強套上去。
假發是去理發部找的,學徒練手藝用的假發,戴上後從背後看,雖然不像林愛青,但也有了女同誌的樣子,頂多就是強壯一些的女同誌罷了。
“你到時候……就蹲下來,手裡拿著扳手……背對著門,就行。”林愛青看著徐向陽,憋得萬分辛苦,艱難地才把話給說完。
魏延安和張曉慧憋不住,直接跑到排灌站外頭透氣去了,聽到林愛青話說完,魏延安丟進去一把快沒電池的手電筒,“聽到信號再打開,彆人還沒到,就沒電了。”
“知道了。”徐向陽鬱悶地接過手電,他這是為了誰,一個兩個地都快笑瘋了。
不過能逗林愛青開心,還是挺值得的,徐向陽衝林愛青擠了擠眼睛,抬手翹起蘭花指,把碎發彆後耳後,衝林愛青飛了個眼神過去,“怎麼樣,像不像?”
“……噗。”林愛青一個沒忍住,連對不起都沒來得及講,就捂著嘴出了屋,跑到遠處的柳樹下,長長地深呼吸了幾次,才把那股憋不住的笑意給壓了下去。
太不禮貌了,徐向陽是為了她才做這樣的犧牲的,但還是好想笑,怎麼辦!
魏延安和張曉慧往裡頭看了一眼,徐向陽搭在耳後的手指還沒放下去呢,見他們看過來,抱著純惡心不死你們的心態,衝兩人拋了兩個媚眼,嘟了嘟嘴唇。
“……”魏延安和張曉慧。
他們準備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七點多,太陽早落山了,隻剩下一點微光,到了八點多的時候,天就完全黑下來了。
徐向陽坐在排灌站裡,魏延安和張曉慧躲在排灌站後頭,林愛青去了趟大隊長家裡,坐了大概半個小時,遠遠看到路上有光往排灌站去,按耐著性子又坐了一會兒,才離開大隊長家,抄近路往排灌站去。
林愛青到的時候,張紅強他們還在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田埂小路。
張紅強到地方的時候,正是八點半的樣子,等手電筒的光快到近前時,林愛青她們才弄出動靜,讓徐向陽把手電筒打開,把原先的蠟燭給吹滅了,順便拿起扳手在那裡輕輕地敲敲打打。
“在裡頭。”張紅強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個男的跟他一起,兩人躡手躡腳地靠近排灌站。
其實張紅強想多帶兩個來的,不過他那些狐朋狗友,平時花天酒地在一起吃喝還行,以前他有靠山的時候,一起胡作非為他們也會起哄,但現在真有事讓他們幫忙,真沒幾個來的。
個個推三阻四,最後隻來了個平時張紅強看不上的,腦子不那麼聰明,空有一身力氣的小弟。
不過總比沒有好,有力氣也不錯,能幫他摁著人。
張紅強又往裡頭偷偷地看了一眼,結果屋裡本就昏暗的光直接給滅了,排灌站的窗在靠頂上的位置,雖然月光還算明亮,但燈一滅,裡頭就全都看不見了。
屋裡頭的‘林愛青’捏著嗓子,“嗯?”
然後屋裡就傳來啪嗒啪嗒的擰手電筒開關的聲音,張紅強心裡一喜,真是老天爺都在幫他,這種時候,居然手電筒還壞了。
林愛青不光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現在還不知道害她的人是他。
屋裡徐向陽也緊張著,半側著身子,一直防著張紅強突然跳出來給他一悶棍子,他眼睛適應了黑暗,倒是能隱約感到身後人的動作。
原本張紅強準備把人打暈了再辦事的,但現在麼,反抗起來才有意思不是,他就喜歡烈性的。
張紅強要是上手打人還好,結果他一衝上來,把徐向陽抱住,臭嘴就往他臉上拱,手還摸到了徐向陽腰那裡,居然上手要扯褲子!
徐向陽直接就炸了,龜孫子,居然敢打這主意,他非得弄死他!
怕說話讓林愛青發現他是誰,張紅強心裡興奮得很,原想說幾個葷話助興,也被他自己生憋了下去,就一門心思地往人臉上供,想把褲腰帶扯下來。
懷裡的人胚子格外地大,反抗力道也真過一般女人能有的力道,其實張紅強隱隱有感覺到不對,但在這緊張又興奮的時刻,腦子還真沒有反應過來,就一頓胡親。
徐向陽不知道今天魏延安他們有沒有被自己惡心到,反正他現在快被張紅強惡心死的,因為姿式原因,他一時沒掙得脫,不光被人壓在了地下拿東西頂著,還愣是讓張紅強親了好幾下。
“我草你媽!”徐向陽憋不住了,爆了句粗口,一拳頭就揍到了張紅強臉上。
張紅強沒躲得開,主要是聽到徐向陽的聲音後,整個人就蒙在了那裡,一個子就萎了,徐向陽不光把人揍了,還把人從身上給推翻在地。
然後騎在張紅強身上,就是一頓猛揍。
張紅強也隻是開始蒙了一下,等回應過來肯定是要還手的,他還喊屋外那人趕緊進來幫忙,結果喊了好幾聲,都沒有人應,張紅強就知道是栽了。
等魏延安他們把屋外的人捆住,衝進站裡來時,徐向陽已經把張紅強揍得不輕了。
張紅強再是個混子,這些年也養尊處優被人捧慣了,打架是真不行。
而徐向陽被欺負,那還是小時候的事兒了,在棉紡廠裡時領著他那一幫子兄弟,風風火火地,跟旁邊鋼廠和機械廠的沒少約著打群架,下鄉後,體力勞動也沒少乾。
地上都給打出一灘血來了,林愛青手電筒的光晃過去,嚇了一大跳。
“彆!”林愛青趕緊上前把徐向陽拉開,“打死了他,你還得坐牢呢,不值當!”
魏延安也幫著把人拉開,徐向陽抹了把臉,總覺得上頭還有張紅強的口水印子,心裡氣不過,又是一腳給補了上去,“這混蛋,他他他……”
他的半天,徐向陽愣是說不出張紅強乾的了什麼,隻恨恨地說了一句,“他乾的就不是人事!”
其實屋裡的動靜,他們外頭都聽著呢,林愛青也被惡心得夠嗆,心裡也十分後怕。
後怕伴隨著怒氣一起湧上來,林愛青忍不住也踹了張紅強兩腳,張紅強此時已經痛得跟蝦米似的,蜷縮在地上了,林愛青踹過去,他也隻是縮了縮,嘴裡念叨著,彆打了。
魏延安等林愛青踹完人,才讓林愛青退後,拿出早準備的繩子把人給捆住了。
等他們這裡把人捆好,把排灌站收拾乾淨,沒一會兒,滿妞就開著拖拉機過來了,“我還帶了兩個大麻袋來,用得上不?”
魏延安衝滿妞比了個大拇指,示意徐向陽跟上,拿著麻袋就把那兩人給套上頭,再推著人上了拖拉機。
張紅強緩了過來,走路還是能走的,外頭那個更沒吃什麼苦頭,直接就被魏延安一棒子給打暈捆上了,抬他上拖拉機,倒是費了點事兒。
拖拉機一路開到了縣城裡頭,在車上的時候,魏延安就跟徐向陽一起,給張紅強灌了不少白酒,到了地方後,把張紅身上的衣服一拔,把人丟到了縣城正中的鐘樓廣場的雕塑那裡。
至於跟著張紅強去的那人,也不是什麼好人,徐向陽惡向膽邊生,把那人的上衣給扒了,給拖到了張紅強的身邊壓著,倒是沒扒光,還給留了條褲子。
做這些事的時候,兩人讓三個女同誌都躲遠了。
把人給丟下後,魏延安就讓林愛青他們幾個先回去了,他得在廣場附近守著,一是不能出人命,二是不能讓他們半夜醒來給跑了。
“我也留下來。”徐向陽怎麼肯把魏延安一個人丟在縣城裡,那也太不講義氣了一些。
魏延安沒讓,他剛剛一直沒出聲,也注意著沒露臉,張紅強是認識他,但他領著的那人可不認識他,張紅強應該也想不到他會在其中,他留下來才是最妥當的。
就算他有疏漏的地方,張紅強知道他參與在其中,他到時候也能讓輿論完全倒向他在這邊,徐向陽太衝動了,不適合留下來。
至於林愛青,她算是當事人之一,那就更不能留下來了。
淩晨四點多的時候,路上就已經有了許多來來往往的人,有上班的,也有早起去門市部買了菜回家做飯的。
是一個掃街的大媽發現躺在雕塑下的張紅強和他小弟的。
“啊……我打死你們個死變態!”大媽也是嚇著了,驚嚇驚叫過後,立馬舉著竹條做的大掃把往那兩人身上撲。
沒兩下,張紅強身上就被撲得全是血條條,路過的人也都圍攏到一起來,還有人去不遠的派出所找了公安來。
趕在公安來之前,先醒的那個張紅強的小弟,已經提起褲子準備跑了,結果被圍觀群眾給攔了下來。
看著公安來把人弄醒,再把人領到了派出所裡頭,魏延安才放下心來,人平安交到公安手裡才好。
圍觀的大媽們已經有人認出張紅強來了,縣城就這麼大,統共也就一條長街,說句誇張點的話,那是真的一眼就能望得到頭,互相認識的人特彆多。
魏延安發現自己都沒有用武之地,那些圍觀的人就已經全部給腦補完了。
“這事他們媳婦不知道。”魏延安聽著,默默地提了這一句,立馬就有個嬸娘一拍大腿,著急忙慌地去張家報信去了。
張紅強是有家室的人,他帶過去的那小弟倒是沒有,不過那小弟一直在外頭打流,家裡的父母也不管他,有人上門去報信,他父母也無動於衷,聽到被公安帶走了,也隻說把孩子交給國家,讓國家來管,他們管不上。
那邊張紅強的媳婦聽到報信,哪裡還顧得去上班,騎上自行車就往派出所這邊來了,進屋看到已經穿上了衣物的張紅強,啪啪就是兩耳光甩了上去。
這偷女人她也就算了,居然偷起了男人來!
打完自己就蹲在地上嗚嗚哭起來,她這是什麼命啊,家裡父母出了事不說,就連張紅強也狼心狗肺對不起她。
張紅強現在是百口莫辯,最後隻咬死了,自己是去下鄉修排灌站,結果被人給算計了,至於是誰算計了他,他也給公安報了林愛青的名字。
不管怎麼講,事情還是得要調查的,魏延安去他們公社的路口等著呢,果然沒兩個小時,就來了輛警車,問昨天林愛青修排灌站的大隊怎麼走。
“同誌,我是望江公社的通訊員,魏延安,鄉下路繞,不如我領你們過去,你們要是想了解什麼情況,我也能說上兩句。”魏延安得跟著他們才行。
有人帶路自然是好的,而且還是公社的人,公安直接讓魏延安上了車。
上車後,果然就問起林愛青來,魏延安先是裝模做樣地問了聲林愛青是不是犯了什麼罪,見公安搖頭說沒有後,才講起林愛青的在公社的事。
說著話,還從自己人公文包裡掏出張江省日報來給公交看,“同誌你們看,這位就是你們要找的林愛青同誌,不才,稿子正是在下寫的。”
“看看。”戴著大蓋帽的公安看了魏延安一眼,心裡邊想著這人文皺皺,死讀書的書呆子樣,說的話應該是真的,然後就把報紙接了過去。
看過報紙上,公安對林愛青的印象不錯,到了大隊上,修好的排灌站已經開始給社員們抽水入渠灌溉了,聽到公安問張紅強來修排灌站的事,大隊長臉色立馬就不好看了。
“同誌,那個張紅強早不知道縣裡的技術員了,咱們現在的技術員是公社的林乾事。”彆說魏延安就站在公安旁邊,大隊長不敢說假說,就是他不在,大隊長也不會平空汙蔑林愛青的。
聽到是林愛青加了幾天班,才把排灌泵修好,張紅強說的那個時間,正好林愛青在大隊長家裡休息喝茶後,公安就走了。
最後,張紅強和他那個小弟,被判了流氓罪,都沒下放農場,直接送到省城監獄裡去勞改去了。
至於張紅強的媳婦,雖然氣張紅強,但為了他的事還是跑了幾天,張紅強這裡事情落定後,她也沒有辦法,隻能打起精神去上班,結果單位直接算她曠工,自動離職了。
“你也彆鬨,你這幾天不上班,一不寫請假申請,二不給領導通個信,不是曠工是什麼?”張紅強媳婦還想鬨,結果負責人一句話就把她給頂了回來。
可是,以前她不上班,根本就不用說的……這話到了張紅強媳婦的嘴邊,又被她默默地給咽了下去,今時不同往日,這個道理她懂。
回了家,瞅著昔日門庭若市,再到今日的門可羅雀,張紅強媳婦是心灰意冷,她爸媽那裡隻怕是一輩子的事,張紅強又一判十五年,她可等不起,在家裡悶了段時間,就收拾了家當,改嫁去了外地。
這次的事,徐向陽受了大委屈,林愛青真的非常感激他,見徐向陽把臉上皮都擦破了,特意去藥店買了藥,還縣裡的百貨大樓買了麵霜給徐向陽擦臉。
感激歸感激,林愛青可沒有生情,畢竟徐向陽臉成那樣,都是為了她,買這些東西都是她應該的。
等林愛青一走,徐向陽就把林愛青買來的藥和霜都擺在桌子上,自己趴在那裡,看得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