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粉作坊的事情忙完, 田野裡已經是金黃一遍,馬上就要秋收了。
林愛青準備在秋收前抽時間給家裡寫信,不然等到秋收忙起來,又是十天半個月不得閒。
大概是因為主要通信的人是林父, 林愛青給家裡寫信, 除了報平安, 更多的還有點兒彙報工作的意思, 所以她並不是一收到回信, 立馬就給家裡寫信的。
如果手頭有事情,林愛青一般是等到手頭的事情做過錯, 再給家裡寫信, 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
周末下午休息,魏延安去縣裡開會,林愛青打算把屋子的衛生仔細收拾一遍, 再坐下來好好寫信, 結果才開始打掃,就來了個十六七歲的陌生姑娘,嚎啕大哭地求林愛青去看看她嫂子。
“你先彆哭,慢慢說,你是誰, 你嫂子又是誰,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找到我這裡來了?”林愛青忙放下手裡的掃帚出去。
不怪林愛青這麼問,實在是這小姑娘她都沒見過, 印象裡更是想不出這麼一個人,突然跑過來要她去救她嫂子,可不得仔細問清楚。
那姑娘跑得滿頭大汗,身上灰撲撲的,臉上也有臟印子,應該是路上摔了一跤,膝蓋處的褲子都蹭破了。
“我……我是蔣春花,我哥是蔣輝……”蔣春花氣喘呼呼地,說著話眼淚還直往外湧,“我嫂子是張愛紅,我嫂子她好像流產了,我去柳家灣找魏大哥,可是他不在,我……”
林愛青一聽她哥是蔣輝,就知道八成是張愛紅出事了,聽到她後半句,愣了一下,轉身就回屋裡,拿了錢票往兜裡一揣,就拉著蔣春花大步往外走,“你快帶我去你家,再把事情詳細給我說清楚。”
張曉慧知道林愛青今天在家,她從外頭弄了一小盆豬血回來,端了一碗正往林愛青這裡送呢,就見林愛青腰上紮著圍裙拉著個陌生姑娘往外走,門也沒鎖上,“愛青,乾嘛去?”
“曉慧姐,我有點急事,要出門。”林愛青去推自行車,一邊跟張曉慧說,也顧不得交待太多,林愛青就推著單車出去了,邊招呼著蔣春花快跟上。
路上,林愛青在前頭飛快地騎著單車,後車座上蔣春花抽抽噎噎地跟她講事情的情況。
其實蔣春花也不太清楚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她在十幾裡地以外的公社上高中,今天才放假回來呢。
因為蔣輝的堅持,她是整個大隊唯一在外念高中的女孩子,上高中以後,跟留在家裡嫁人的朋友人就漸行漸遠了,回了家也沒地方去,就在屋裡看書。
等屋外傳來動靜的時候,她嫂子形容狼狽地捂著肚子蜷縮在院門口的地上,褲子上全是血,送張愛紅回來的兩個中年婦女正倉皇往遠了跑,蔣春花看到那一幕都嚇傻了。
是張愛紅握著她的手,讓她趕緊到柳家灣來找魏延安的。
魏延安這個人,蔣春花知道,跟他哥關係不錯,先前在他家吃過幾次飯,她立馬就來了,可以到了柳家灣卻沒見到人,見她實在是著急,那邊知青點的人指點她說來找林愛青,她立馬就來了。
“我嫂子可能要死了,怎麼辦呀……”蔣春花這會整個人都慌神了,混身顫抖個不停,晴天白日的隻覺得骨子裡凍得透透的,隻知道哭了。
林愛青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心裡擔心的要命,隻能咬著牙努力往前踩,但她帶著個人,公路又新鋪了石子,實在有些力不從心。
“不行,這樣太耽誤時間了,你下車去公社修理站,修理站你知道在哪裡嗎?找小夏,讓他聯係運輸隊的拖拉機過來一輛,我先去你家裡。”林愛青停下單車。
蔣春花這會雖然慌了神,但你要安排她做什麼事,她還是能做到的,她忙跳下來,忍著打顫咯咯作響的牙齒,“好,我知道,我知道的,我去。”
林愛青這邊拚命往楊家山趕,蔣春花從下車起,又一路狂奔往公社去。
到蔣家的時候,門口並沒有蔣春花說的張愛紅,但地上確實有一攤血印子,林愛青心裡一咯噔,把單車往籬笆上一靠,大步往屋裡走去。
“張愛紅!張愛紅!”林愛青一邊喊,一邊挨個屋子找人。
堂屋正屋都沒見著人,找到偏屋的時候,屋裡推門出來一個穿著青色衣褲,頭發乾淨利落綁到腦後盤起的老太太,看相貌,應該是蔣輝和蔣春花的母親。
“張愛紅不在家,你走吧!”老太太眉頭緊皺,神色十分不耐煩。
林愛青不相信,按蔣春花說的情況,張愛紅不可能不在家,就算是去了衛生室,這老太太也應該直接說是去了衛生室,不是不在家,這個借口也實在太敷衍了一些。
屋裡張愛紅感覺自己都快死了,那種世界空茫離她十分遙遠,生命仿佛從身體裡抽離的感覺,她一直念著蔣輝的名字努力撐著,可她實在是有些撐不住了。
直到聽到外頭林愛青喊她的名字。
張愛紅記得林愛青,是個長得好看目光和善的女同誌,她很喜歡她,但從小到大,張愛紅從來沒在女孩子那裡得到過友誼,她不是太敢,林愛青是來救她的嗎?
“救我,救我的孩子……”張愛紅喃喃地說著,但她的聲音實在太小,外頭根本就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