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她又想到了自家男人和兒子,還有壩頭村那些舊識都沒了,除了眼前的顧茵和小武安,哪裡還有人記得她呢?
當日他們從壩頭村出了來後,一連好些天天降大雨,他們孤兒寡母也不方便夜間趕路,更大包小包地帶著不少行李,一路上走走停停的,行程剛過半就聽說了壩頭村遭災的事。
這下便越發不敢停留,加快了腳程,終於在一日之前到了寒山鎮。
三人風塵仆仆,舟車勞頓,到了鎮子上後王氏領著他們找了間便宜的客棧投宿,歇了一整夜才算緩了過來。
來的路上顧茵就問過王氏往後的打算,王氏一隻不願多言,但到了寒山鎮,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和她說了。
王氏心下戚戚然,接著和顧茵說從前的事。
原來王氏娘家在鎮子上算富戶,彆看王氏眼下這般,當年那也是個小富之家的小姐。
王家二老前頭生了兩個兒子,晚年才得了個女兒,如珠似寶地把她養大,把她看的比眼珠子還重要。
一直到王氏十五歲那年,二老都沒舍得把這寶貝女兒嫁出去。
也就在那一年,王氏遇到了來異地謀生的武爹。
武爹當年可是個極為俊俏的後生,爹娘沒了以後,他跟同鄉來寒山鎮做買賣。
因為本錢有限,做的也就是一副扁擔、兩個小箱籠的貨郎買賣。
王氏那時候正是喜歡新鮮小玩意兒的年紀,一來二去地兩人就認識了。
後頭接觸多了,王氏更是主動表明了心跡。
武爹受寵若驚,又自覺配不上她,開始的時候還拒絕了她。
但王氏性子執拗,發了狠說武爹要是不要她,她就剃了個頭發做姑子去,武爹本就心悅她,聽到自己心儀的姑娘都這般說了,自然也不再逃避,二人就此定情。
王氏打小性子就厲害,定情之後就和家裡人說了非他不嫁。
這可把王家二老氣壞了。
倒也不是他們頑固不化——小鎮風氣淳樸,住得近的家裡都知根知底,王氏要是在鎮子上相中了差不多的也就算了。偏看中的是個外鄉人!
再仔細一問武家的情況,知道他是個父母雙亡,還沒有親族的,那更是氣的暴跳如雷。
可王氏鐵了心,家裡人不鬆口她就絕食相要挾。
王家父母也是心疼女兒,最後想出了個折中的法子,讓武老爹入贅王家。他孤家寡人一個,入贅王家豈不是正好?這樣既全了王氏的心願,他們也能長長久久地把女兒留在身邊。
可武爹不願意。
倒也不是他不夠喜歡王氏,而是入贅之後就等於放棄了自己的姓氏,成了王家人。
他們武家早些年就人丁不興旺,當年朝廷征重稅,爹娘為了延續自家香火,都把糧食省下來給他吃。可以說他爹娘是為了他活活餓死的。
他怎麼做得出放棄自己姓氏,斷了自家傳承的事情呢?
後頭事情僵持不下,王氏又鬨了一次上吊。
那次是真的讓王家父母寒了心,當即就把她趕出了家門,讓她往後再也不要回寒山鎮來。
王氏就那樣嫁進了武家,武家後來的田地還是她當時的首飾換的。
武爹踏實肯苦,王氏也學著做活掌家,婚後的日子可謂是和和美美。
但王氏是沒臉再回娘家了,隻能每過一段時間就讓人捎帶家書和小禮物回去。
如是過了兩年,王家父母的氣消了,恰逢王氏生下了大兒子,就來信說等他們大外孫稍大一些就把他回寒山鎮看看。
等到武青意半歲大的時候,王氏帶著丈夫兒子興衝衝回了娘家,卻驚聞二老雙雙離世的噩耗。
王氏上頭還有兩個哥哥,當時正為了家產鬨得不可開交,看到這遠嫁的妹妹回來,以為她也是來攙和分家的,那自然是沒個好臉。
難聽的話說了一大堆,王氏也傲氣,等父母的喪事料理完了就帶著丈夫兒子走了,再也沒和娘家來往。
王氏和娘家人最近的一次通信,大概就是五年前朝廷強征壯丁那次。
一個壯丁值十兩,花費二十兩銀子就能把人留下。
王氏也沒指望娘家哥嫂能那麼大方替自家把二十兩全出了,隻想著自己手裡還有個七八兩,再湊個二兩多銀子,好歹留個男人在家裡。
但她托回娘家的口信卻一直沒有回應,最後便就此不了了之。
這下子王氏是真的惱了,要不是前兒個出了那樁事,她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回到寒山鎮。
當然這些舊事並不算光彩,甚至有些離經叛道,王氏連自家兩個親兒子她都從來多嘴提過一句,更彆提告訴顧茵這兒媳婦了。
可她轉念一想往後要和娘家人打交道,與其讓那兩個不省心的嫂嫂編給他們聽,還不如他自己老老實實地說了。
也的虧王氏透底透的早,因為她剛說完這些事,她娘家兩個嫂子就尋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