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距離上次買藥又過了三日,附近運輸的道路也該修好一部分,藥價該降下去了。
沒成想藥價竟又貴了一倍。
王氏驚訝之下詢問緣由,這才從掌櫃的嘴中知道藥價現在和道路沒關係了,而是起義軍和朝廷的軍隊的戰事越來越吃緊了。
當今皇帝大手一揮,下了一道聖旨,從全國藥商手裡刮走了絕大部分藥材,但凡有用的都送上了前線。
這還不算,這皇帝一味隻知道享樂,國庫早就讓蠹蟲掏空了不自知,哪裡來的銀錢收購藥材呢?就隻說先欠著,等回頭稅收交上去了再補。
一眾商戶有苦難言,可哪裡敢跟皇帝計較?隻能捏著鼻子吃下這悶虧。
但藥材少了,供不應求,傷了元氣的藥商還得想法子把虧掉的本錢賺回去,藥價這才又翻了倍。
像王氏問的這家壽安堂還算有良心的了,還有那等想錢想瘋了的乾脆把店門關了,等著其他同行把藥材都賣空,他們再囤積居奇,炒個十倍。
掌櫃上次看王氏穿的破舊還舍得銀錢給兒媳婦買補藥,對她感官不錯,還壓低聲音同她道:“夫人要買就趁早,我們東家雖然下了命令不讓人多買,唯恐奸商從我們這囤貨,但保不準哪天就賣完了。往後再想買藥,就得去那等貴上十幾倍的奸商那處買了。”
王氏摸著錢袋子心疼得直抽氣。
她從壩頭村帶出來的銀錢這些日子都差不多花乾淨了,後來一共得了二十兩,租賃屋子花了三兩,置辦家裡的東西花了五兩。顧茵那補藥怎麼也得再吃一個月,這就又去了五兩。算下來,身上竟隻能剩下七兩銀子了。
王氏心裡一陣後悔,她應該先來問過藥價再去買其他東西的,畢竟藥不能省,其他的倒是還能再省一省——就像她想著隻從家裡帶出了一床鋪蓋,在客棧睡大通鋪的時候大家蓋一床,往後家裡幾個都得分開睡,怎麼也得買再買兩床。
現在想想哪裡就非得花那個銀錢呢?
隻再買一床新的給大病初愈的顧茵睡,舊的給兒子睡,她自己或者和他們擠一擠,或者囫圇蓋幾件衣服不就得了?
還有她還花了十文錢買了一壺米酒,想著重新安定下來了慶祝一番。
兒媳婦不喜歡喝酒,小兒子更是還沒到能碰酒的年紀,說來說去還是她嘴饞想喝。
王氏重重地打了自己嘴一下。
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還這麼饞,該打!
就在她悔不當初的空兒,旁邊突然傳來一聲響亮的嗤笑。
王氏轉頭一看,隻見兩個穿著富貴的年輕婦人正捂嘴笑看她。
瞧著還有幾分麵熟,她一時沒把人認出來,但對方和她對視之後,卻是先開了口:“沒想到會在藥鋪遇到姑母。”
王氏仔細一回憶,這才認出眼前這兩人是二嫂鄒氏的兩個兒媳婦。
“是你們啊。”王氏麵色淡淡地點了點頭,就算是打過了招呼。
沒成想對方卻沒有讓開,反而上前一步和王氏攀談起來。
個高一些的那個媳婦子笑著道:“姑母是來給表弟妹買藥的嗎?”
王氏雖然心情差,不耐煩,但到底是娘家的晚輩,她還是應道:“是啊,我家兒媳婦剛生過大病,大夫交代要吃補藥的。”
她自問沒說錯什麼,但不知道為何,兩個媳婦子聽著卻一同吃吃地笑起來。
一個道:“姑母真是菩薩心腸,這貴了數倍的藥說給兒媳婦買就買,不知道的還當姑母家多富裕呢。”
另一個說:“嫂嫂彆忘了姑母之前才從咱們分了二十兩銀子出去呢,如今可不是財大氣粗?隻那二十兩可是一錘子買賣,彆回頭吃藥花光了銀錢又尋到咱們家來。”
王氏這才明白過來這兩人不是來和自己打招呼,而是來尋釁的!
鄒氏為人精明,挑的兩個兒媳婦一個賽一個的嘴皮子利索,且前頭王家二老留給王氏的那屋子後頭由她們兩家人住著,折成二十兩銀子後,王大富就把那銀錢大頭算在了二房頭上,讓他們二房出十五兩。
因為這件事兩房人吵了半天,鄒氏心裡不痛快,就讓兩個兒媳婦出銀子。
她們倆雖然嫁進王家許多年了,但鄒氏為人精明又摳門,她們根本沒多少私房,隻能從嫁妝裡頭拿出銀錢貼補。
因為這,她們才把王氏和顧茵給記恨上了,偶然遇到了落單的王氏,這才使勁兒地排揎。
王氏在鄒氏手底下吃過這種文縐縐的虧,想著顧茵不在沒人幫她找補,自己多半辯不過,本不欲理會她們。
但那兩個媳婦子還在接著說笑。
“不會吧,姑母不是說她能漿洗縫補衣裳賺銀錢嘛,便是討飯也討不到咱家來呢。”
“漿洗縫補能掙幾個銀錢?我看還不夠表弟妹吃藥的零頭呢!要我說,這人啊,就得認命。俗話還說有多大頭戴多大帽子。這表弟妹配得上這貴價的藥嗎?”
王氏自認縫補漿洗的雖然掙得少,但靠自己雙手吃飯並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所以她一開始自顧自走了,一直到這兩個媳婦子開始議論起顧茵來了。
她就站住了腳,一邊擼袖子一邊罵道:“老虎不發威,你們當老娘是病貓是吧?我兒媳婦怎麼不配吃補藥了?”
那兩個媳婦子沒想到這姑母上來就要打架,一麵拉扯著後退一麵道:“表弟妹不事生產,反而讓姑母這樣的長輩為她操勞,可不就是不配?”
王氏冷笑著呸了一聲,“誰會不生病?誰生病了還得做活兒養家?我兒媳婦本事大著呢!”
說到這王氏有點卡殼,自家兒媳婦啥本事來著?隨即想到那天顧茵說到那個夢,正在氣頭上的王氏張口就道:“我兒媳婦一手廚藝出神入化,這要是等她養好身子,做起買賣來,保管不過幾年之後連我那兩個哥哥都比不上!”
兩個媳婦子又想嘲笑,又忌憚王氏的拳頭。
“那我們就等著看姑母和表弟妹發家了!”說著便腳下生風,逃也似的跑了。
等嚇退了她們,王氏得意地哼了一聲,提著包袱往家走。
走著走著她冷靜下來,發現事情不對了。
她那老二嫂是個人精子,今天這話從自己嘴裡說出去的,回頭要是辦不成,那不得讓她二嫂傳出去嘲弄一輩子?!
她這才著急忙慌地趕回家找顧茵問她那個夢。
聽完來龍去脈的顧茵:……
也行吧,過程和她想的不同,起碼結果是她想要的。